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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猛地一抽紧,泪眼朦胧仰头看她:“什么?”
“不知为何,皇上削了他的爵位,逍遥王府……”秦夫人目光担忧看着我,话语顿住了。
我急得大喊:“怎么了?”
“逍遥王府被抄了。”
脑子里轰隆作响,一颗心摇摇欲坠。我茫然攥紧衣裙,语无伦次问:“怎么会?为什么皇上要这样做?既然放了我,却不肯放过他……”
秦夫人在身后急急唤我,“于归、于归!让轿夫送你过去!别跑!”
整个天地好像都安静了,我狂奔在烈日下,心被烤炽得四分五裂。耳边响起他温温的声音:直到我放下一切的那天,我会正式娶你为妻……别叫我王爷了,于归。
容添,你千万要记得,娶我……
第八章 100、斗婵娟…7
昔日辉煌的逍遥王府,匾额已被摘下,门庭空荡荡。一进府是双廊绕假山,接着是荷塘、水榭、楼阁……熟悉无比。那林荫小道的尽头,似乎永远有一张俊朗的容颜含笑凝视着我。
“有人吗?”我站在繁茂的槐树下大声喊问,只听见蝉鸣在回应。
气息急促、脚步凌乱,寻遍王府的每一处殿所,终是无力瘫下。逍遥王府真的人去楼空了,可是这么一大家子人,能躲到哪里去?
掐指一算,无果。为何算不到他?华容添竟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凭空消失了。
我心里不住地发慌,脑海中浮现往日的一幕幕,铺天盖地全是他不羁的笑颜。究竟他遭受了怎样的委屈,落魄到连爵位都丢掉?一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书房,风吹落了宣纸,散满地。
曾经就坐在这里,花窗侧旁,伴着春日的馨香,他手把手教我写我的名字。‘于归’二字我已经会写了,可是‘华容添’这三个字,我却不会。不及细想,泪水已经迷了眼睛。拾起一张张宣纸,摆放整齐,从笔架上取一支他最惯用的笔,紧紧捏在手心。
轻微的脚步落在跟前,不用抬头我也知道是罗净。
“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走了。”罗净的声音带了几分愧疚。
我忽然抬目盯着他问:“为什么?皇上怎能如此对他?”
“为了你,他将自己的爵位连同先皇秘密留下的遗旨一并交给了皇上,自贬为庶民。”
我打了个寒颤,感觉面庞都在抽搐。笔在手心里被越攥越紧,咔嚓一声断了,声音急剧颤抖:“我不要他这样为我!生在帝王家的人,怎能轻易放弃自己的身份地位,甘为平民?”
罗净平静看着我,接着说:“皇上不达目的不罢休,而王爷不能眼睁睁看你死。他与我商议过,我以为此事过后,他会带你走。没想到……他不辞而别。”
颈里冰凉凉的,用手一抹,才知道自己已泪流满面。毛笔折断处的竹篾在手掌上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依稀滴在宣纸上,好浓的猩红。我猛地上前几步抓住罗净的手往书房外面冲,“你是高僧啊,一定能找到他!带我去!”
罗净定定站住了,拖住我,“不知为何,我算不出他在哪里?就好像这个人不曾存在过一样。他一定用了什么符咒,就是怕被我找到。”
“他怎么会怕被找到?他要带我走的,他要带我去隐居……”我忽然害怕极了,就像济民堂那些被遗弃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他现在一无所有吧,可是为什么要逃走?明明,他说过要娶我的。
罗净搀着我,安慰:“小桃花,我们会找到他的,你的身子尚未复原,回去歇息罢。”
“他会在哪里?”我低低倚在罗净胸前,一面抽搭,“我要去找他……大师,我欠他太多了,一辈子也还不清。”
“那就用你的下半生去偿还罢。”罗净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吐在我耳畔,像是忠告,又像是命令。我泪眼朦胧望着他,上回他就说此生不再相见,没想到与我不相见的反而是华容添。
“太子被害一事,我与王爷已查得了七八分,想必皇上不久便会了结此事。近段时日京中会不太平,呆在府里,少出门。”
我忿忿嚷道:“既然查出了七八分,为何皇上不肯放过我?令我连累了王爷!”
“傻丫头……”罗净摇头叹息,“不是你连累他。不论他怎样做,皇上心中的刺是不会被消磨掉,只能拔出来。你受苦的那段日子,王爷心痛万分,也内疚自责。”
“他不该这样,这些年,他才是过得最艰难的人。”我心里泛酸,站直身子认真看着罗净,“只要能找到他,我会用下半生去偿还。”
“记住你说过的话。”罗净双手合十,垂目不再看我。
无论我走在何处,所有人退避三舍。我只能坦然迎接形形色色的目光,照旧打理着济民堂。
入秋不久,蔺水蓝给我带来惊天消息,皇后在狱中自尽。我半晌没回过神来,高高在上的皇后,就这样卑微而屈辱地死去了?难道罗净和华容添查出来的真相与皇后相关么?
蔺水蓝一面嗑瓜子,一面漫不经心说:“皇后被上刑了,熬不住苦头,也不肯认罪。为保全家族,只能以死相抵。”
“太子一案真是皇后做的么?这样对她没有好处。”
蔺水蓝顿了顿,狐疑看着我:“谋害太子的不是逍遥王么?你不知道?”
我手中茶杯打翻,愣愣瞪大眼睛:“什么?”
蔺水蓝咳了两声:“不然皇上怎么削了他爵位,抄了他的王府。本是抄斩的罪,皇上念及兄弟情谊,只抄了家。”
是啊,谋害太子的罪名……皇上要拔掉心中的刺,才害得潇洒倜傥的他背负这样的罪名,才躲起来不敢见人。
蔺水蓝歪着头看我,问:“还是没有王爷的消息?”
我垂头捣弄药材,低低应了声。忽然想起什么,又抬头问:“皇后因何被上刑?”
“就那安如礼,在严刑拷打之下意外说出了前年吴千雁滑胎的事。原来那三七粉,是皇后命安如礼下的。”蔺水蓝脸色忽然黯淡下去,“此事牵连的人已经太多了,先是沈云珞,再是我大姐……宫里的纷争是永远也不会结束的。”
“皇后?竟是她害了吴姐姐。”我沉沉叹道,“她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也断送了家族的前途。”
“没想到……”蔺水蓝干笑,“蔺家和国丈府竟相继倒下了。”
“世事无常。”我努努嘴,微带笑意说,“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和你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
“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蔺水蓝拂了拂衣袖,打算离开,又补了句,“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秦大人今日要留在翰林院陪小王爷下棋,大概就不回府了,你与秦夫人说一声。”
我轻颔首,“近一年没见玉临王了,他从前常来秦家走动的。”
“今时不同往日,玉临王处事谨慎,心思缜密,自有他的打算。”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玉临王与逍遥王最为亲近,他一定知道华容添的下落!不禁恨自己蠢笨,找遍了许多地方,唯独漏掉了玉临王!
第八章 101、斗婵娟…8
“蔺大人!”我不由惊呼,“玉临王那一定有逍遥王的消息!”
蔺水蓝目光担忧看着我摇头:“若能问出来的话,早就告诉你了。”
“小王爷真的知道?”
“应该是知道的,秦大人问过好多回了,小王爷始终避而不谈。”
“我该亲自去问他的!”放下手中的活,催促着蔺水蓝陪我走一趟翰林院。只要玉临王知道便好办,软硬兼施无论如何也要他说出来。
没了太子,身为太子少傅的秦朗坤又回到了玉临王身边做侍读。他正坐在书案前修编古籍,见我和蔺水蓝同时出现不由吃了一惊,面上微微泛红问:“你们怎么来了?”
“小王爷呢?”我张口就问。
蔺水蓝紧接着解释:“她想亲自来问问小王爷关于逍遥王的消息。”
“玉临王被皇上召进宫了。”秦朗坤搁下笔,起身请我们入座,命人上茶。
“那我在这等他回来。”我自顾自坐下饮茶,无视他们二人的眉来眼去。
秦朗坤瞪了蔺水蓝一眼,在我身边坐下,“我问了许多次了,小王爷执意不说,于归,或许王爷需要安静,等他看开了便会来找你。”
“或许?”我蹙紧了眉,心里隐隐痛起来,“他不需要安静,他需要的是有人陪伴。”
蔺水蓝干笑了几声,幸灾乐祸道:“你们俩错结姻缘,如今各为旁人牵挂,真是悔不当初!”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不作声了。秦朗坤本是我的姻缘,是谁从中插一脚,令我飞仙的念头消失殆尽了?可恶的蔺水蓝,我不能成仙,全要算在他头上!
“蔺大人……”秦朗坤目光闪烁看着他。
“何事?”
秦朗坤迟疑许久,方说:“皇上召玉临王入宫,仿佛是商议立后之事。”
“什么?”蔺水蓝瞪大眼睛,“皇后昨日才自尽,尚未发丧!”
“不、不是马上立后。近来的事情对皇上打击很大,外戚横行多年,此番蔺家、国丈府一倒下,京城竟萧条了许多。听小王爷的意思,皇上似乎有意……立沈云珞为后。”沈云珞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是颤抖的。两个人当初如何相爱,也落得劳燕分飞。或许他心里还有执着,应当是有的,这才是重情义的秦朗坤。
“沈云珞?”蔺水蓝倒是平静,漫不经心说,“一个毫无背景的民间女子,在朝中没有势力,或许这是皇上最放心她的地方。”
“因为她很纯粹。”秦朗坤微微笑着说,“母仪天下,不知她能不能做到。”
蔺水蓝带着几分醋意忿忿道:“谁母仪天下都不干我们的事。”
“蔺大人,此话……”
“此话怎么了?”蔺水蓝打断他,有些发横。
秦朗坤悻悻瞄了他几眼,闭口不言。
看着他们之间的纤微情愫,我兀自伤感起来,曾经他在身边与我调笑时,怎么不觉得这便是幸福。当我每日怀念他的次数越来越多时,才发现自己太过蠢钝。
也不知喝了几盅茶,玉临王终于回来了。那风度沉稳的高挑少年,浅灰锦袍,玉冠束发,我愣是盯着他半晌喊不出一句小王爷。原来不知不觉中,他都长大了。
玉临王干咳了两声,“秦夫人。”
“啊……”我回过神,走至他跟前行礼,忍不住又多看他几眼,张口就问,“王爷可到了娶亲的年纪?”
秦朗坤从旁边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提醒:“于归,说什么?”
我侧目看秦朗坤和蔺水蓝的表情,察觉自己失态了。赶紧收敛,赔着笑道:“光阴太匆匆,我们都不小了。”
蔺水蓝面露无奈,白了我一眼,请玉临王上座。
玉临王端起茶,抿了口,气定神闲问:“秦夫人自从嫁人之后再没来过翰林院,今日怎么得空?”
我倒是想看他笑,还有那颗虎牙。“回王爷,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料想是为了王兄的事。”玉临王斩钉截铁道,“本王不知他在何处。”
我戚戚然垂目靠着椅背,“我寻了他整整两个月,京城内外都找遍了。逍遥王府一大家子人,能躲到哪里去?”
“没有一大家子了。”玉临王的声音沉了下去,“王府被抄,家丁婢女都被遣散了,只有雪姣带着两个孩子跟王兄走了。”
我猛地从座上弹起来,惊讶瞪大眼睛问:“都遣散了?昕妃呢?”
“她……”玉临王脸上浮现一丝讥笑,“她是皇上安插在逍遥王身边的眼线,若不是她,皇上怎么会轻易抓住了逍遥王的把柄?”
闻此言,我心都寒了。与他同床共枕、为他生儿育女的昕妃,竟是……胸腔中一阵气血翻涌,既愤怒、又悲哀,我尚且如此,他的心是否已经结了冰?
秦朗坤神情忧郁道:“皇上向来待他宽容,时常不分彼此。谁知一翻脸便要他一败涂地……”
玉临王深深叹了口气,“于归,他现在一无所有,哪里还敢见你?”
我鼻子一酸,声音沙哑道:“难道我图他什么不成?难得他以为我图他什么不成!”
“他曾经高高在上,尊贵荣华,谁人能受得了如此落差?”
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想象他如今的落魄、想象他憔悴的目光、长满胡渣的下巴。若不是我,他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个人从翰林院出来,弃了马车,漫无目的走在京城繁华的大道上。西风卷来沙尘,迷了我的眼睛,疼得落泪。街边有人表演胸口碎大石,有人咿咿呀呀拉琴唱曲,有人喝彩欢呼,只是这世间的热闹与我有何关系?我始终进不去,徒有寂寞。
近来我行我素惯了,殊不知外界看我的目光又在恢复正常。济民堂收了一些病患,罗净忙着照应,时不时便劝慰我。
“一切自有天定,你们是有缘人,总有重逢的一日。”
我指着柜台后面的小供桌不满道:“大师,你看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