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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睨了她一眼,笑道:“如果我走了,让她当女主人,你愿意去伺候吗?”
小绿眼神慌乱起来,使劲拽着我的胳膊:“夫人要去哪里?!”。
我没再吱声,绣履踩在雪地里早已湿了大半,渐渐朝桃林深处走去。奶娘正抱着小清泠在上坟。小妮子此时不哭不闹,看上去懂事极了。我必须将她也带走,否则迟早被暴虐的皇帝拿来做要挟。
小绿不罢休,不停追问我要去哪里。我伸手抚摸如冰一样刺骨的墓碑,曼声道:“去寻一个归宿。”。
“归宿?”小绿茫然望着我,又盯着沈云珞的墓碑……
我微微一笑,感慨道:“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我征得华容添的同意,决定带上孩子和奶娘,小绿没有危险,便暂且留在京中。除夕当夜营救玉临王的任务落在了我肩上,只能趁宫宴结束之后、他还未回到浮华殿之前下手。送走了玉临王,再跟随华容添和运送辎重的亲信随从潜行出城……
华容添忽然警觉说:“清谷今日来过,竟没发觉异样,难道你的法术在他之上?”
“我只是琢磨出了他的阵法,照做而已,八九不离十。”。
“为防他,紫葳和京墨还是多留几日,待到除夕那日再送走。”。
我连连叫苦,抱怨道:“你当我是神仙,飞来飞去都不累吗?除夕那日要送奶娘和清泠、小王爷,加上紫葳和京墨,我得休息好几日才能复原。”。
华容添轻轻捏住我的手,笑道:“你不是瞬息千里么?”。
“是呀,瞬息千里。可此处距漠中何止千里?我看这么来来回回得十几个瞬息,那也足够耗光我的灵力了。”。
他将我揽入怀中,缓声道:“辛苦了,几乎所有的事都要倚赖于你。送信,安顿部下,救人……真是把我的小妖精累坏了。”说着,他揽在我腰间的手一紧,唇贴了下来,低低絮语,“今夜就放过你罢。”。
门忽地被推开了,我迅速坐正了身子,一手捂着发烫的脸颊装作若无其事倚着桌案。紫葳和京墨捧着一叠写满大字的宣纸嚷嚷着叫华容添看。紫葳迫不及待跳上华容添的膝盖,搂着他的脖子一个劲撒娇,一面还朝我露出挑衅的笑意。我咬唇瞪着她,真是个鬼灵精怪的丫头。
两个小家伙缠了华容添好半天,见我没有离开的意思,脸色越来越难看。趁华容添下厨房给他们烧热水,紫葳嘟着嘴冲我埋怨:“你赖着爹爹好几天了,总该让我们一回!”
我脸上热了好一阵,狡辩道:“不是我赖着他,是他赖着我。”。
“你胡说!”紫葳叉着腰振振有词数落我,“明明是你赖着不走,还千方百计黏着爹爹。要不是因为爹太想你了,我们才不会让给你,一天也不!”。
我竖起手指嘘了声,眨眨眼悄声问:“你怎么知道爹爹想我?”。
京墨也竖起手指朝紫葳嘘了几声,小声答:“我们都知道爹爹想你,以前你们不好的时候,他整天皱着眉头。这几日你们好的时候,他特别高兴。”。
我不由吁了口气:“你们知道什么?”。
紫葳横了我一眼,神气极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好了好了……”我认输了,举起双手佯装可怜,央求道,“我要出远门办事,不会有空常来了,就再让我一回好么?”。
京墨紧盯着我,语气紧张问:“你要去哪里?”。
紫葳也有些不安,惶惶望着我:“你又要走了?爹怎么办?”。
“咦?你们不是不喜欢我么?”。
“可是你不在的时候……”紫葳微微侧头和京墨对视一眼,小声说,“我们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将他们揽过来,笑眯眯说:“我会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但是先要好好准备一番。我不会走远,过不久呢,又要回来跟你们抢爹爹了。”。
京墨拉了拉紫葳的手,一本正经说:“姐姐,我们就把今天让给她好了。”
紫葳摆出一副大方的样子,挥挥手:“好了,我们大人不计小人过,今天就把爹让给你。”想了会,她又忐忑不安补上一句,“你一定要回来哦。”
床帏抖动了几下,我赶紧闭上眼装睡。一具滚烫的身躯滑入被窝,将我搂住。他亵衣上有男人的汗味和淡淡的桃花香,沁入肺腑觉得甜蜜……
“怎么趁我哄小家伙睡觉你就睡着了?”他笑声温煦,手掌滑过我的后背,在腰间挠了一下。我痒得笑起来,扬手打他,嗔道:“你吵醒我做什么?”。
他一手支头,斜睨着我:“唔……你留下来是要做什么?”。
我羞涩一笑,扑上去捂他的眼睛,柔若无声道:“你闭着眼,闭着喔。”那种深刻而锋利的目光消失了,我顿时松了口气,伏在他健硕的胸膛,心底滑过一丝空虚。我已经空虚到需要用□来填补,而且沉溺在意乱情迷中便不愿醒来。他的臂弯令人颤抖、他的肌理张弛间爆发出傲人的力量,我想我这辈子都挣脱不得他的怀抱……
“于归。”他见我安安静静伏着一动不动,轻轻抬起我的下颌,眉头微蹙,“在想什么?”
我微眯双眼,将唇凑上去娇俏道:“在想你为何这样迷人?让人欲罢不能。”
华容添深邃的眼里滑过一丝不明晰的笑意,埋首在我发间深嗅:“这样就好……”
除夕至,我愈发紧张。宁城那边都安置得差不多了,就差京中的人过去汇合。趁罗净带香落进宫之时,我先将奶娘和华清泠送走。那时小绿不知所措,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无辜望着我。我只能搪塞她,说把孩子送去了更安全的地方。只是在我转身的刹那,瞥见她眼中泛着怯怯的泪光。我狠下心不予理会,她留在这里可以和香落一起给罗净作个伴,至少这座府邸有了她们不会过于冷清。
将紫葳和京墨带到了宁城,开始还担心他们离开华容添会不安,不过当他们一见到襁褓中的华清泠,欣喜又惊奇。我放心把他们交给奶娘,在这陌生的地方,但愿他们能坚强一些,等华容添顺利到达宁城。紫葳忽然拖住我问:“你要回去接爹爹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颔首道:“爹还有车队和随从,不能像你们一样飞过来,所以我会陪着他一路赶过来。你们要听奶娘的话,好好照顾小妹妹。”
紫葳忽然瞪着我:“小妹妹是你生的么?”。
我噗嗤一声笑了,忙摇头:“不,这是你们的堂妹,是先皇的女儿。”
紫葳喔了声,目光中带了几分怜惜,轻轻抚摸小清泠的脸蛋。我又交代了京墨几句,便回京,静候晚上的宫宴。
大殿修葺一新,金虬玉兽,壁砌生光,明幌幌的金顶照耀人耳目。宝座后设有仪仗,兼宫女掌扇。复有金石丝竹声起,舞姬们穿着云纹水袖长衣,个个袖袂翩翩,宛若仙子。伴着乐声,歌姬清音宛转,如诉如慕。皇上龙颜大悦,大颁赏赐……
除夕夜宴只有皇亲国戚,人不多,却觥筹交错极尽酒兴……
我隐身坐在玉临王身边,放眼望去,整座殿内没有清谷的身影,微微松了口气。华容添趁喝酒时,与玉临王匆匆说了几句话,玉临王才警觉环顾四周,悄悄喊:“于归,你在哪里?”
我扯了扯他的头发,笑嘻嘻说:“就在你旁边,别找了,待宴席散去之后你快些走,到隐蔽的地方去。”。
罗净一早就发现了我,不动声色。皇上还多次打趣罗净有了新欢便抛弃旧爱。我听在心里不知何种滋味。众人肆意作乐,喝得酩酊大醉,我已将玉临王的酒偷换了,他喝的尽是白水。恐怕整个殿内,只有罗净和玉临王还清醒着……
散席之时,亥时已过。罗净扶着醉得瘫软的香落出得殿来时,暗暗朝我使了个眼色,我明了清谷不在宫中,便放开胆子追上玉临王,袭晕了左右侍卫,将他掳走。我们在夜空飞翔,风速极快擦过脸颊,微微泛疼却很是痛快。我现形时,他异常兴奋,惊呼:“终于重见天日了!”
我笑道:“小王爷,别高兴得太早,这一出逃,便是罪人。”
“罪人总比犯人好,我们此去何处?王兄呢?”。
“去漠中的宁城。王爷尚在京城,有几车辎重和金银珠宝需要护送。”我微微侧目打量他,如今出落得很标致,果然是玉树临风、气度不凡。
漠中一带起了风,飞沙走石,我们到达宁城时灰头土脸,被紫葳嘲笑了好一会。
众人都只听过玉临王的名号,未见过真人。玉临王也是讲究极了,非要梳洗之后方出来见人。我等不了他,交给紫葳和京墨去引见给旁人,自己匆匆赶回京城去帮华容添。
街道上全是尚未消融的冰雪,马车太重,偶尔会踏碎冰面,溅起碎冰渣。两旁大树的秃枝上挂满了灯笼,游龙一般盘旋在京城。家家户户都在团圆守岁,红融融的光透出窗来,洒在雪地里。
清冷的街上只有我们悄然潜行。整个车队都隐形了,嘚嘚马蹄和车轮倾轧的声音却无法掩去。子时城门关,还有少许人从城外赶回来过年,陆陆续续擦过身边。看城门的侍卫们在城楼上喝酒,呼喝不断,我飞上城楼施法令他们睡过去。下面的马车便一辆接一辆肆无忌惮通过城门。
我高高站在城楼顶端,望见华容添的车渐行渐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待到最末的一辆马车出了城,我正欲从城楼飘然而下,猝然被一道金光刺了眼睛,整个身躯弹了回来,落在城门内。这才惊觉失策,城门顶上竟悬了面金光闪闪的圆镜,衍生出无数道细细的丝线,按经纬围绕在身边,像巨大的鸟笼一般。这是专用来擒妖的法器,我太大意了,不论从何处出城都不该走正午门,悔之晚矣,恐怕现时已惊动了清谷……
欲施法术闯出去,可一碰到那些金线,便如遭了雷击一般头痛欲裂。我近日耗费了太多灵力,如今竟没丝毫办法自救。难道坐以待毙?。
清谷势如闪电,瞬间出现在我眼前。他一袭逍遥道袍上布满了各种符咒,一手挥着拂尘,笑意温和:“妖精,你怎么自投罗网了?”。
我被这些耀目的光线搅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痛苦蜷缩在地上。最末那辆马车上的两名男子惊恐万分,停下了马车却不知所措。我用尽最后一丝法力将他们推走,马匹嘶鸣一声狂奔而去,清谷听见动静才恍然大悟,顿时飞扑过去,一掌劈向前方破除了我的法术……
所有的马车都显形了,在雪夜里疾驰。清谷移形换影十分厉害,追上华容添轻而易举。我焦心无比,情急之下拽出一股在体内沉睡已久邪气,不管仙道还是魔道,此刻救人才最重要。法术渐渐在手掌凝聚,呈现一股深紫的阴郁光芒。我有一丝胆怯,但迫在眉睫,容不得多想,振臂一挥,只听得隆隆的巨响,城楼在摇晃,顶上的圆镜脱落,跌碎一地,我飞身出了城门,顷刻间城楼已经坍塌。魔道的力量果然强大,我双手有些发抖,方才那些侍卫恐怕已经死在了睡梦中……
深寂的夜空中飘来一道火红的影子,罗净如一只挥着翅膀的火凤凰落在我面前,勃然大怒:“你竟伤人性命!”。
“我顾不得这么多了!”说罢,我瞬移赶上前去对付清谷。华容添的车队已经被清谷施法困住,进退维谷。罗净在后方穷追不舍,一面放声吼问:“你究竟在做什么?叫你去过安稳的日子,你们却暗中密谋以图后举!”。
我回头狠狠抛下话:“帮老道士还是帮我悉随尊便!或者尊驾就冷眼旁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方才那一释放,邪气轰然而出,我几乎控制不住,以招招毙命之势攻向清谷。罗净见他招架不住,愤然上前挡住我的攻势,喝道:“不必夺人性命!”。
“老道士,你让不让路!”我满腔怒火,双手掐指一弹,深紫的光芒自指尖散出,弥漫在四周,飘渺着犹如鬼魅一般的形状,甚至能隐约听见凄厉的尖叫。清谷挥起拂尘大力甩下,金光劈开紫色迷雾,朝我袭来。我横向一闪躲,后方一辆马车已然被劈成两截……
老道士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只葫芦,念念有词举口朝向我。罗净一声惊呼刚出口,我已经被定住了,浑身僵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脚底坠着千钧重的巨石一般,我从空中跌落在地。
华容添不知何时下的车,将我紧紧搂入怀中,仰头朝清谷咆哮:“放了她——!此事与她无关!你若要抓我回去便放了她!”。
清谷重重哼了声,道:“这妖孽竟深谙魔道之法,不可留!”。
我用仅存的力气去推华容添,吃力道:“别管我,你走开,这法器十分厉害……我会慢慢变成石头,也好,从今以后,无爱无恨……”
“那就一起变成石头,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