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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讲么?非要闹到我这里,我当然是欢迎的,可你的面子呢?说吧,到底是谁夺了你的地盘,还是黑了你的货,我帮你去说清楚。”
梁瑞民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大老爷,你说的这些,我单个拿出来能明白,合到一起怎么就听不懂啊……这次我来找你,主要是家事,家丑,家丑啊。我的孙女婿,要休了我的孙女,还望大老爷做主。”
“休妻?你孙女婿活腻了,难道不知道休妻之后,会在半夜被人敲闷棍,然后丢进海里喂鲨鱼么。你孙女婿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要不要找个法师来看一看。”
“大老爷你不要这么说,我梁某可是个奉公守法,乐善好施的良民,那些对我的指责,都是无中生有的恶意中伤。再说,我把他喂了鲨鱼,我孙女还是要守寡的,对我有什么好处?”
“其实打断两条腿,也未尝不是个可选项。”
“您到底是知县还是我手下的白纸扇?老夫今天是诚意来打官司的啊。”
“要是来打官司,那这官司就不好办了。休妻要过犯七出,你孙女如果真犯了七出之条,本官这里也不好回护啊。再说,他到底为什么非要休妻,你又为什么非要这个孙女婿?”
“这兔崽子是个念书的,书读的还不错,就是家里穷。当初他害了场大病,就把老底都赔了进去。不过病好以后,做诗倒是个好手。就是科举始终不利,到如今也不过勉强是个童生。可是即使是童生,也是人才啊。老夫就招了他做上门女婿,没成亲的时候,就给他家供吃供喝。可是他呢?刚成亲五天,就闹腾着要休妻,您说说,这做人还能更没良心一点么?”
“简直岂有此理。”李炎卿一拍桌子“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婚姻又不是儿戏,哪能三天无理由退货,七天包换。这人绝对要重重办他,本官批准你对他使用族规,沉潭浸猪笼。或者带到衙门,我一声吩咐,一顿板子下去,保证让他出不了衙门。”
梁瑞民脸上抽搐的更厉害“大老爷,我的意思是,您劝劝他,不要休妻,安心给我家当赘婿。我可不想闹出人命来,您不要误会。”
“梁翁,当初咱初见时,您可是豪气干云的人物。杀伐果断人中豪杰,怎么今日如此儿女情长?难道对上自己家的亲戚,就下不了手?”
梁瑞民见他问的紧,只好说了实话“老夫在海上做了一辈子没本钱生意,如今老了,想金盆洗手,回家烧香拜佛,拜拜菩萨。家里没有几根顶门立户的顶梁柱,怎么安的下心哦。可惜我自己家的仔不争气,就只好四处去招些读书的穷鬼,来支撑门庭。”
香山这地方不出文人,大户比起内地的缙绅,总是少了点底气。比如来了李炎卿这种人,他们就得乖乖认栽,等着被收拾。若是家里出个进士及第,有个读书人支撑门庭,官府方面怎么也要照顾一二。
梁瑞民自己的侄子是个童生,可是自己的儿子却无一个有功名的,这更让他恐惧,生怕自己将来死后,家业被外人夺了。就只好在第三代上下手,据说连续招了几个上门女婿,全都是读书有些本事的穷鬼。反正他做的海上生意,一本万利,这点小钱还赔的起。
“刘老爷,若是这悔婚的先头一开,我就怕那些穷鬼有样学样。那几个没成亲的,也都要退婚,我这一番心思可就白废了。我那孙女又要死要活,离不了他,您还是发发慈悲。只要这事办成,我免了你二百两的欠债就是。”
“外加三个月利息。”李炎卿又加了一句,梁瑞民一点头“只要能劝的这个杀才回头,再多的钱我也肯花。”
“好啊,回头你把他带来,我与他聊几句。大家都是文明人,没什么不能沟通的。再说我手下还有衙役,他若是不肯听劝,我就把他关在监狱里,让他尝尝香山县班房的滋味,老员外再来救他,保证他从此对你感恩戴德,俯首称臣。”
“好主意,好主意。人我已经带来了,就关在外面班房里,一会我让他们把人送来,老朽这回,就全靠大老爷帮忙了。这事只要办成,少不了您的好处。”
时间不长,只见一个年龄与李炎卿相仿佛的年轻书生,从外面踉跄走入。他生的面皮黑红,五官相貌只是普通而已,充其量只能算个中等偏下,不过一身儒衫,显示着他读书人的身份,给他增色几分。见他二目无神,精神涣散,走路步下无根,摇摇晃晃,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等到见过了礼,那书生跪倒在地,“老恩师,救学生一命啊。求求您,千万准了我休妻,我要退婚!学生定感念老恩师大恩大德。”
这个县里的提学官,一般由知县兼任,再加上香山如今就李炎卿一个官,儒学的主讲也是他,这位书生自然要奉他为师。
李炎卿将桌子一拍“大胆的王子厚,明明是梁家赘婿,居然还想主动休妻,你还讲不讲三从四德了?还守不守夫道?这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若不是看在老员外的面上,我早就把你的功名革除,赶回家中种田去了。还不赶紧回家给夫人赔个不是,从此好好过日子。再要胡闹,当心把你下了监牢。”
“恩师容禀,不是学生忘恩负义,而是那梁家骗婚在先。这事是一个阴谋,学生我是受害者啊。”
“呸!人家的银钱给你用,姑娘给你睡,你睡了五天,然后要退货,还说是梁瑞民骗你?有这种骗局你不妨做一做,让老爷我上当一回如何?”
“恩师,你若是见了我的夫人,保证你会与学生一样,恨不得碰死啊。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第七十四章 中计
“小人三年前害了场大病,醒了之后,脑子里就总是浑浑噩噩,总有个别的声音,在脑子里说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些古怪念头,稀奇场景显示出来,光怪陆离,让人不堪其扰。后来总算是请了郎中开药,又有法师做法,还拿棒子打我的头,总算把病治好了。不过脑子里却多了几十首诗词,学生想来,古人常说文章天授,说不定,这就是学生的福缘。只是从那之后,再读经义,总是读不进去,这才科场受挫,一事无成。”
“那你又怎么当了梁家赘婿?难道是梁瑞民以武力相迫,光天化日,强抢良家男儿?”
一听到这,王子厚的脸色瞬间变的如同土灰,痛哭道“恩师,他比那个更狠啊。他家有个孙女,排行在五,闺名宝珠,生的貌如天仙,人称为妈祖再世。在小生病好后不久,听说五小姐到庙里上香,我就忍不住前去,观一观这妈祖真容。”
“直接说你存心不良,意图**拐带良家妇女,本官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的。”
“他梁家什么出身,哪里瞒的过我们这些当地住户,算的什么良家?我堂堂读书人,看中他家的女儿,乃是他梁家的福分造化,理当自带嫁妆,上门来投才是。”
明朝读书人,基本都有这份自信心,只要我是圣人门徒,你是商家之女。就是我高你低,哪怕我是个穷鬼,哪怕我是矮丑穷,你也得上门来又送钱又送人,这才叫慧眼识英雄。否则的话,就是有眼无珠,贪慕虚荣。
李炎卿前世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中二,倒也懒得驳斥。只听他说道:“等到了庙中,小生暗中观察,这梁家小娘子,果然生的花容月貌,那模样,那身段……”
见他陷入回忆之中,李炎卿咳嗽一声“既然你如此爱慕梁小姐,本官还是让你回家,与她慢慢亲近。来人啊……”
“恩师且住!若真是得与梁小姐配成夫妻,便是折寿二十年,我也愿意。问题是,我上当就上在这里,梁老狗不安好心,他让孙女出去烧香拜佛,就是为了钓我们这些学子。这简直是猪狗不如的老畜生,才想的出来的缺德主意。”
这王子厚见梁宝珠生的国色天香,心中就已经抑制不住,想要一亲芳泽。不过他总是个读书人,申明大义,自知不是那些健仆家丁的对手,不敢造次。
只偷偷写了首诗,请庙祝代为传递。据说当时梁小姐看了诗文之后,面色微红,微微一笑。这一笑,就如同在王子厚心头挠了一把,让他整个人都几乎要晕厥过去。
等到梁小姐走后不久,就有梁家的管家上门提亲,想要让王子厚入赘梁家。本来王家虽然贫苦,但是王子厚好歹是读书人,怎么能甘心当赘婿?可一想到梁小姐的绝色,莫说是赘婿,就是下仆他也认了。当时便签了婚书,写了文书。
“那上面写着,入赘梁家,由梁家资助我家本钱三千贯,供我双亲使用。可是那钱半文没见,虚钱实契,要了小生身体。小生实在的可怜啊!”
“少废话,现在不是说水浒传的时候。那梁宝珠既然国色天香,你怎么才五天,就要休妻?如此相辱,我若是梁员外,就一顿乱棍,断送了你。”
“小生情愿一死,也要休妻。那婚书上写梁宝珠,却不知,梁家的每个女儿,都叫宝珠。自己在家中,乃是按排行去叫,闺名却是一样。专门为了欺骗无知学子,设的奸计。等到我正式成亲之日,入了洞房才知,婚书上明明写的宝珠,却给我送来了一头饱猪。一头喂不饱的母猪!”
原来进了洞房之后,王子厚不等掀盖头就知道情况不对,这体积明显对不上茬啊。这位新娘生的腰粗如水桶,坐如泰山,胳膊几乎比王生的腰还粗。那一双五寸金莲,还是横过来量,绣鞋如同小舟,这是什么情况?
可不等他声张,那位新娘却是性如烈火,见新郎没动静,自己抢先扔了盖头,就要来行周公大礼。王生不过一文弱书生,肩不能担,手不能提,那妇人却在家中学了一身枪棒拳脚,乃是女中豪杰,王生未跑到门边,就被夫人捉回来丢到了床上。
“恩师,想学生自幼苦读圣贤之书,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那蛮婆对手?结果力不能拒……可怜我这清白之体啊。那蛮婆却食髓知味,挞伐不休,一连五日,用去许多补药,将我多年积累的元阳榨了个干净。总算我找个机会,逃出房间,才有机会休妻。恩师,天下书生是一家,你一定要给学生做主啊。要么让我休妻,要么就用五小姐,把那肥婆换掉,否则我决不甘休。”
李炎卿暗道:原来梁瑞民还有这本事,先用个漂亮孙女出去吸引客户,等到发货时,再找些残次品发出去,利用合同制定不完整的漏洞,坑害无辜客户。那几个赘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这王子厚也是马不知脸长,不照照自己长什么模样,又是什么身份,充其量一个童生,又不是举人、进士,梁家就一个招牌活广告,若是许了你,又怎么骗其他儒生入赘?
他一拍桌案道:“你不要巧言令色,你说你娘子不让你出门,把你困住,强行那个啥。是不是你贪心不足,与你娘子成亲后,仍想勾搭梁五小姐,你娘子怕闹出丑闻,才把你圈在房中,免得做出什么丑事来,大家没脸。”
“恩师,您可不能这么说啊。我自从成亲后,就被带到梁家别院居住,连梁五小姐的面都见不到。若不然,这婆娘纵然凶恶,我也勉强忍了。而且这女人不独好涩贪欢,还凶恶无比,动辄拳脚相加,将小生责打。小生实在是不堪忍受其折磨,偏又身体羸弱,争斗不过。恩师您看,这全是她给我打的啊。”
这王子厚说的激动,竟然脱了衣服,露出背后那斑斑伤痕,倒是看的出,打的不轻。
李炎卿脑补了一个超大号女王,挥舞皮鞭的场面,急忙一摇脑袋,将这奇观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呵斥道:“大胆王生,竟然敢在本官面前如此放肆,这成何体统?还不赶紧将衣服穿好,这伤也许是你自己做的,说明不了什么。你乃一赘婿,只有你娘子休你的份,哪有你休人的份?不要多想,还是安心回家过日子吧。”
第七十五章 莫欺少年穷
赘婿在签定契约的那一刻,就等于把丈夫权力让渡出去一大部分,休妻之事哪有那么简单。王子厚于律法上所知有限,还以为能按照普通婚姻处理,想休就休。不料县令翻脸,他顿时就觉得如同五雷轰顶。
“可那梁氏过犯七出。”
“才刚成亲五天,哪有什么七出不七出的?这马勺没有不碰锅沿的,舌头没有不碰牙的,你这人就是矫情。本官送你一句话,和为贵,忍为高,心头高悬一把刀。多吃饭少喝酒,听媳妇的话跟老婆走,她也就不打你了,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