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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掩盖在浓郁的酒菜香味下的檀香,就是那恶梦一般的幻香?!
“竹儿!”南宫行眼见节夫人滑倒在地,不由得惊呼一声。
南宫行内力一转,强压□内酥筋软骨并带有散功的药效,犹豫地看了一眼木椅上正自运功的南宫天幕,隐隐泛着怒容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澈心扉的决绝,身形一动,一把抱起了节夫人,便就向着门外闯去……
虽然院中尚有一名南宫天幕的贴身侍卫,但今日南宫天幕连同自己丝毫没有察觉,便就一同中招,对方虽然不知是谁,但显然筹划以久,计划丝丝入扣,就连今日自己父子二人会避退侍从、影卫,独留此处也能料到。绝不会是一个侍卫能对付得过去的,就算柳如风出自死殿也是一样!
只这南宫行一声惊呼,院中兵器交错的金铁之音已然响起,劲风呼啸,拳脚轰鸣,显然柳如风与天行,已动起了手来……
南宫天幕看着父亲的动作,不由得有些羡慕,父亲的内力当真是深不可测,自己已是极尽全力,压制着体内的药性,父亲竟然还能抱着娘亲动作!虽然也知道南宫行的选择是正确的,父子两人都已不知不觉中了药毒,此时能不与人动手,最好便不动手!自己一身绝天神功,房外又有柳如风,自是能支撑一时。
父亲必须先行逃出,方才能招集起手下侍卫,回来救援自己!就算是有人能控制住普通的侍卫,但影殿却是一直牢牢地掌控在父亲的手中!而不会武功的娘亲,若被留下,必死无疑,父亲能抱着她逃出,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只是心底,却难免有些酸涩——在这明显布局完美,九死一生的险境里,父亲的选择,却不是自己……
※※※
房门被南宫行一掌击碎,劲风破门而入,吹散了那浓郁的香味!
南宫天幕头脑一清,不是不知道离开这燃有幻香的房间,只是在这般情形下,房外的情况谁也无法预料,南宫天幕可没有出去当人靶子的习性!何况南宫天幕正尽力与体内的的药性对抗,也没有精力分出内力支撑着出房……
眼见南宫行冲出了房门,天行却是不惊,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来,大喝一声,一剑劈向柳如风头顶:“来人!谷主下令,拿下擅闯此院的柳如风!”
院外数十声回应,墙上已跃入了三十来名侍卫。
柳如风闪身让过来剑,百忙之中,偷眼一看,竟然全是原前卓消宫中的侍卫,当先一人,便是李树!
这三十来人,有十多人是自落阳宫中生还者,尚有二十人却是很早便从卓消宫中消失了踪影!柳如风原先只以为这些人死在了夜探与袭击之中,眼下看来,却是有人早有预谋地将手上的力量隐藏了起来……
李树等约三十来人跃入院中,却不急于上前拼杀,各自摸出暗器,竟是向着房中的南宫天幕射去……
柳如风大惊失色,再顾不得自己,拼着挨上天行一剑,转身急提内力,扑向房内。
天行反手一剑,正劈在柳如风后背,看也不看一眼,反身便扑向了正欲跃上房顶的南宫行!
南宫行冷哼一声,不屑地瞟了一眼天行,衣袖一挥,正待一掌拍出。突然闷哼一声,一把扔出了怀中的节夫人,左手捂着鲜血淋漓的腹部,落上屋顶,瞪大了眼睛,不敢致信地看向正被天行接入怀中的节夫人……
※※※
柳如风扑入房内,一脚踢在桌底,将那宽大的圆桌踢得凌空翻了个身,飞了起来,正落在两人身前。
“夺夺夺……”一连串暗器入木之声。
柳如风反手连点,封住了背部血脉,看了看南宫天幕,瞬间明白公子——唔,应该叫谷主,谷主正在运气,显然是中了什么药毒!
柳如风当下略一犹豫,反倒不敢搬动南宫天幕。
南宫天幕隐泛着血色的双眼看了看眼前的柳如风,瞟向房中香炉。
柳如风会意,闪身一剑斩断了香头,回身截住了跃入房中的李树等人,护在南宫天幕身前,撕杀了起来……
这一番撕杀,柳如风是越打越是心惊,李树等人的武功竟是十分高明,隐隐与南宫天幕的武功有几分相似……
眼看着李树身后的三十来人,一拥而上,十人围住了自己,二十多人却扑向南宫天幕,柳如风不由得心中暗急,几番想了摆脱李树等人的围攻,却反而被逼得渐渐距离南宫天幕越来越远……
虽是二十来人扑向了南宫天幕,但南宫天幕毕竟只有一人,四周空间,也只容得下七、八人围攻……
一时之间,七、八把兵刃,高举过头顶,劈向坐在椅上的南宫天幕。
南宫天幕大喝一声,一把抓起了身下的木椅,内力透体而出,布满了椅身,抡着木椅,凌空一转。强劲的内力透过刀剑,将四周众人逼得后退了数步。
南宫天幕双眼血红,将手中破烂的木椅抖手扔出,乘着众人纷纷闪避,身体一纵,跃上前来,一掌印上了一人胸前,看也不看那胸膛塌陷的侍卫一眼,反手夺过了那人的长剑,横臂一挥……
※※※
“竹儿,为什么?”南宫行苍老的面容堆满了无法相信、心疼、悲怆与疲惫,腹间由上至下,被破开了一道血口,汹涌而出的鲜血浸湿了黑色的锦袍,溢出了捂着的手掌,一滴一滴落下地来……
节夫人这一剑,既是刺在了南宫行的腹部,也是刺在了南宫行的心上!
节夫人从天行怀中身手灵活地落下地来,哪里还有半分不懂武功之人的迟钝,一挽手中短剑,舞了剑花。
对着南宫行那被至爱之人背叛了的极度伤痛,冷艳一笑,说道:“南宫行,当年你将我强行带回绝谷,就应该好好防备!节心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了!”
“竹儿,你还在怨恨?二十多年了,在这绝谷,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不是有违谷规,为夫哪有一件不曾依你?”南宫行有些艰难地说道。腹中的伤口并不觉痛,显然节夫人的短剑之上抹有巨毒,胸中的窒闷悲苦难禁,令得原本被压制下去的药性又开始翻腾!但南宫行已然顾不上了,比起身体,如同被撕碎再研成粉未的心,更加绞痛得难已忍受……
“哈哈哈……谁是你的妻子?不要对我再称为夫!”节夫人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美艳的脸上,娇媚不再,神情扭曲,竟是一片怨毒痛恨之色……
绝剑弄风 80
迎着南宫行到了现在,悲伤中依然带着爱怜的目光,节夫人怨恨地说道:“我与无言自幼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好不容易说动了父母。二十一年前,我满怀欣喜,坐上了花轿。原以为,从此可与无言携手一生,恩爱白首。却不想路遇盗匪,遇上了你!你将我从强盗的手中救下,我自是对你感激不尽,天真的相信了你会将我送去计家……”
说到这里,节夫人已激愤难已。
节夫人停了停,平息了下胸中愤恨的情绪,略微喘了口气,接着说道:“谁想你居心不良,竟然对我起了邪意—— 一面虚情假意的伪言劝阻我连夜赶去计家的愿望,我当你是恩人,自是言听计从。不想,你竟暗中派人连夜奔袭计家,将无言一家满门,一百余口,连老带小,杀戮汰尽!”
南宫行大吃一惊,原以为节夫人不过只是怨恨自己强行将她带来绝谷,二十多年来,也不肯答应放她回家探亲。原本这般做法,就是怕她知道了真相,会更加怨恨自己,却不想节夫人竟早已知道了真相……
节夫人胸膛激烈地起伏,悲伤难禁地道:“你将一切布置妥当,才在第二日带着我前往计家。将不明真像、悲伤欲绝、昏厥当场的我悄悄带回了绝谷。当我醒来,你又甜言蜜语、巧言令色,言说会为计家报仇,哄骗利诱,让我做了你的妾室!”
“天理循环,善恶到头终有报!南宫行,你以为你做下的这等血案真的就无人得知了么?你杀尽了计家所有的人,却不知,无言竟不在家中!若不是无言因等我不至,担心难安,外出寻找,只怕此刻早已尸骨成枯!你竟还骗我说是那群余匪做下的恶事!无言却亲眼看见了你手下影卫杀人纵火。而我,竟还傻傻地对你感激万分,倾意以待!好在苍天有眼!无言终是寻到了这绝谷来,我才明白自己竟然整整三年以身侍仇,还对仇人感激万分!南宫行!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竟害得计家惨遭灭门之祸!这么多年来,计家一百三十余人的性命,时时刻刻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夜不能眠、日不能安……”
南宫行的心,一点一点下沉,没想到那计无言竟还活着……竟然还混入了绝谷!难怪节夫人这些年来,对自己冷淡万分,而自己,竟还以为是因为南宫天幕的事情……
目光在天行身上一转,眼前的人,也只有这人可能便是那计无言!但眼下要紧的却不是除掉此人,而是……
※※※
夜七抬头望了望窗外,又低头看了看床上脸色苍白的夜八,不自觉地在房中焦急地走动着……
衣袖突然一紧,夜七急忙回头,正对上了夜八十分复杂的眼神。
“你醒了?快,快告诉我,是谁打伤了你?公子让你查的何事?”夜七急声问道。
夜八闭了闭眼,松开了拉着夜七衣袖的手,艰难地说道:“速去寻找殿主。卓消宫总管天行,原是二十多年前,被绝谷灭门的广西永洲府的计府余孽,是节夫人自幼定亲的夫婿。节夫人的两位兄长,皆在家中,并未外出!我今日方一回谷,便被总管天行带人伏击,他们的武功非常之高……”
夜八说到这里,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夜七深吸口气,道:“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我这便去寻殿主……”
※※※
“竹儿,过去的一切,是本座的不对,但那也是本座太过爱你,自那些盗匪手中救下了你,本座便为你倾慕不已,偏偏你又将嫁为人妇。本座实在无法眼睁睁的看你成为他人娇妻!何况,本座身为绝谷之主,自是比那小小的计府能让你快活地生活。现在幕儿都已长大成人,竹儿,你何苦还惦念着早已过去的事情?”南宫行忍着伤痛,颤声说道。
南宫行不提南宫天幕还好,方一提起,节夫人刚刚平息下去的悲愤更是激动了起来……
节夫人转眼望了房中一眼,喝退了李树等人。看着在柳如风扶持下,缓缓站起身来,走出房门的南宫天幕。
节夫人悲痛难禁地道:“不愧是你南宫行的儿子!一般的阴狠歹毒、一般的无耻淫贱!”
节夫人此时的脸上、眼中哪里还有半分温柔慈爱,悲苦的脸上,娇媚不再,只余疯狂的怨毒之色。
南宫天幕自然已经听到节夫人与南宫行在院中的对话,却想不到节夫人竟会连带着如此厌恶自己。一时之间,只觉脑中轰然作响,对围在四周手持利刃的李树等人行若不见,只看着节夫人悲伤怨恨的容颜,高声说道:“娘,你说什么?你……”
“闭嘴!我只恨不能没有生下过你!”节夫人尖声喝道:“每一次,我看到你,便如看到了你那卑鄙无耻的父亲!但那时,我依然心存幻想,你始终是我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可是你……你做了什么?兰儿那年不过才十二岁啊!你竟然勾引了自己同母异父的亲妹妹?!你竟然兄妹□,抱了我与无言唯一的骨血——兰儿!你居然还杀死了我的女儿、你唯一的亲妹妹……”
南宫天幕站立的身形一晃,几乎倒下地来!娘亲在说什么?身旁的柳如风已不动声色地斜跨了一步,贴上了南宫天幕的后背,默默地支撑着南宫天幕的身体。
“你自己说说,你还是人吗?你比畜牲都还不如!”节夫人眼中泪水泉涌,激动悲愤之余,身子颤抖不停,无法自制、乏力地靠向身后的天行——计无言身上。
计无言轻轻地揽住了节夫人的腰身,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心竹,心竹!好了,别说了,都过去了……”
“说!怎么不说?无言,我再也无法替你生下儿女,若不是当年怀上这仇人之子时,中下的毒,在我生下兰儿时发作,我又怎会再也无法生育?!当年若不是我心软,若不是你看在他是我的亲生骨肉的份上,怎会用那只能乱人神智的幻香?!又怎会容他活到现在?!”节夫人一边哭泣,一边继续地说道:“可是你看看,你看看,这个畜牲!方一醒来,就做了什么?他竟然会去抱一个男人!他竟然还护着这个男人……”
节夫人再也无法说得下去,只余声声泣血般的悲鸣……
南宫天幕浑身颤抖,只觉手足冰凉,一口浊气梗在喉间。兰儿……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一向清醒的头脑中,此刻来来去去,反复回响着节夫人充满怨毒的声音。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句话中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