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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之声中,逼近的暗器被长剑格开,柳如风不敢再露身空中,身形一沉,落下地来。足尖点地,身形旋转,长剑绕身一周,格开了乘机袭来的数把兵器……
※※※
南宫天幕手持长剑,横胸一挡,格飞了几把兵器。数次试图冲向院落的一旁,却都被拦截了回来……
这些人虽然习练了绝天神功,但节夫人显然不可能将真正的绝天神功教给他们。这些人因此不过徙俱其形,而不得其法。
南宫天幕虽然疯了四年,南宫行此时也受伤不轻,但南宫行统领绝谷三十余年,积威尤在。何况南宫天幕毕竟是节夫人的亲子,节夫人没有亲自开口下令,这二十来人,倒也不敢真的下杀招、死手!动起手来,难免便有些缩手缩脚!
因此,南宫天幕的处境,虽看似险恶,实则完全无恙……
※※※
精致美丽的竹院中,已不再是百花齐放的幽静美丽,分成了三堆拼杀的众人,刀光霍霍,剑气纵横,早已将如同幻境一般美丽的院落,破坏得凌乱不堪,泥土翻飞,再无半分美感!
节夫人站在空地,看着远远分开的三场搏杀,有些焦急而犹豫地望了望院外。
南宫行虽然中了药毒,腹间又被刺了一剑。计无言却也一时之间,依然拿他没有办法。
毕竟得到绝天神功的时间太短,四年的时间,虽然足以让节夫人与计无言摸清南宫行的武功路数,无奈本身条件所限,节夫人以前并不会武功,而计无言以前的武功,在绝天神功的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节夫人慢慢地靠近了两人的战场。
转眼之间,南宫行与计无言已拼斗百招。
南宫行此时已是全身浴血,却是越打越猛,挚爱妻子的背叛、生无可恋的悲凉,令他放弃了逃走的打算……
计无言长剑斜划胸前,逼退了南宫行凶猛地一掌,凌空翻过,让过南宫行突出的一腿,落至南宫行身后。长剑顺势刺向南宫行的后心。
南宫行身形一转,五指成抓,竟是硬生生地抓停了计无言的长剑,雄厚的内力包裹在手间,血肉之躯硬捍这金铁利刃!
计无言只觉剑上一股大力传来,虎口震裂,长剑再也把持不住,脱手飞上了天空!
南宫行狰狞一笑,左掌已如影而至,尚未及身,已劲风扑面。
计无言脸色一变,身形连闪,左突右冲,意欲避过这绝杀一击。
南宫行右掌一挥,一道内力透掌而出,瞬间封死了计无言所有退路!
计无言似乎避无可避,只得停下身来,提起全身内力,双掌缓缓推出,迎上南宫行袭至身前的左掌……
“啊……”
“唔……”
一声惨叫,一声闷哼!
若论内力,计无言如何能与南宫行相比?计无言口吐鲜血,被击得横飞数丈,撞破了院中房屋,一头栽倒在地。
南宫行突觉背心寒气扑体,身形瞬间一矮,左肩一痛,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透心一剑。南宫行大喝一声,左肩肌肉收缩,竟是将那短剑生生夹在了血肉之中。反身一抓,手掌扣实的感觉!
南宫行缓缓地转身,偏头看了看肩上透体而出的短剑,沉痛地回头,看着眼前的节夫人,扣在节夫人喉间的右手微微颤抖,却始终用不下力去……
节夫人惊骇万分,看着近在眼的南宫行,如同不认识他一般,喃喃着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中了毒药,又与无言相斗了如此之久,怎会……”
“竹儿,你虽然得到了绝天神功,却是不知绝天神功到了第九层,除非入口立毙的剧毒,只要能有时间,绝天神功就算不能化解,也能压制住毒性,数年不发!”南宫行沙哑地开了口,痴痴地望着节夫人依然美艳的脸庞,道:“竹儿,二十多年夫妻,你便当真毫无一丝情谊?”
“到了如今,还来说这些做什么?要杀便杀!”节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移开了目光。南宫行既然无事,那计无言……
节夫人担忧地望向残破的房屋……
南宫行苦懈声,一掌击晕了节夫人,搂住她缓缓软倒的身体,厉眼一扫四周,昂首提气长啸!
啸声尖锐而高扬,如金戈铁马,隐含着筝筝杀气与锐利;又如平地起了一阵沉闷的炸雷,沉闷而悲凉……震得院中众人两耳轰鸣,气血翻滚,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来……
地上的计无言被这啸声一逼,吐出口淤血,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来,一眼看见了闭着眼睛,躺在南宫行怀中的节夫人,心知今日大势已去,南宫行或许会放过节夫人,但却万万不可能放过自己!
心竹,看来你我,得等到来世,再做夫妻!计无言脸上绝决之色一闪,眼中透出狠意,身形一纵,悄无声息,扑向了昂天悲啸的南宫行……
南宫行此时悲苦万般,哪能料到计无言竟然没死,还能发动偷袭?!转眼之间,计无言的剑,已接近了南宫行后心寸之外!
但,南宫行毕竟是南宫行,虽然心神沉浸于悲痛之中,全无发觉,身体的本原却无视神智的混乱,在感受到危险的一瞬,已自然而然地斜向飘开了五步……
长剑落空!计无言孤注一掷的绝命一击,直指南宫行身前,十步开外的南宫天幕!
计无言心头瞬间闪过一丝失望,但力势已足,此时便是想要停下,也已停不下来了!
看着眼前半跪在地的南宫天幕,计无言眼中恨意一闪——南宫天幕不比南宫行!南宫行的绝天神功已至第九层,能化解、压制药毒,但南宫天幕的绝天神功却绝对没有达到第九层!若能杀了这害死爱女的凶手,亦是仇人的亲子,也算是一份心慰……
柳如风此时早已力尽,好在南宫行一声长啸,震得众人莫不屏息凝气,暗提功力抵抗这蕴满了悲痛、暴虐内力的啸声。虽是被这内力震得吐出数口鲜血,却也正好避过了临身的刀剑!
柳如风喘息未定,强忍着被这悲啸震得绪乱的血气,勉强抬头,望向南宫天幕,却正好看见了低头跪地喘息着的南宫天幕身侧,计无言那不留退路的一撞之势!而南宫天幕的身后,正是竹院一侧的断崖!
柳如风不及多想,鼓起体内残余的内力,纵身一扑……
南宫天幕艰难地喘息,父亲的悲啸听在耳中,便知大事已定!好在父子两人武功同源,不像李树等人,虽然也是学了绝天神功,但原先的功力仍在,内力杂乱。南宫天幕虽是没有受到南宫行啸声的压迫、伤害,但激烈地拼斗,也令他再也无法压制体内的药性……
忽感身侧劲风袭体。南宫天幕想也未想,身子一侧,反手便是一掌!
肩侧一重,一股柔和的内力传来,并无半分凶狠之意,只是将南宫天幕斜着推开了几步。
掌力击实!南宫天幕心中一紧,此时此地,全无伤害之心的人,除了身前仍自长啸不停的父亲,便只有……
冰冷的长剑自南宫天幕的眼前掠过,剑身的寒气扑在面上,冻结了血液……
南宫天幕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一脸遗恨,飞纵而过的计无言,锋利的剑刃刺入□的声音响起……
南宫天幕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一扭头。
计无言背手中的长剑,刺穿了柳如风的身体,柳如风的脸上,因为疼痛而略微扭曲,一面口吐鲜血,一面奋力击出一掌,正正的穿破了计无言的胸膛,苍白的手掌,五指并立,如同利刃,自计无言背后破体而出,带着血腥与肉沫……两人竟是紧紧连在了一起,飞出数丈,横在空中,冲出了断崖……
如风!不……南宫天幕以为自己已然失声嘶喊,但耳边却只听得见父亲的悲啸,全无自己的半点声音!男人的名字梗在喉间,生生地梗阻了呼吸……
自己清醒以来,第一眼看见的那个男人;那个总是温暖的、恭顺的男人;那个在自己的怀中,即使不甘、即使羞耻,也温顺着敞开身体的男人……
那个在最危急的时候,匆匆赶来的男人;那个刚刚在站在自己身后,支撑着自己的男人;那个在父亲的啸声下,内外俱伤,筋疲力尽,也要拼着性命推开了自己的男人……
南宫天幕从来不曾相信,一向坚强的自己也会流泪,天大的事情,南宫天幕也相信自己能够完美的解决!但此时眼中的景像是什么?湿润的眼中,那个男人的脸竟然扭曲而模糊,渐渐的看不清了……
随着计无言的冲势落尽,以长剑与手臂连在一起的两个男人,自高高的断崖处,如同断了线、止了风的风筝,就那么凸莞地,在空中一停,然后,如沉石落水一般,直直地掉落了下去……
南宫天幕从来不曾如此的痛恨自己的武功过低!尽管疯了四年,绝天神功依然突破了第七层!在这绝谷之中,除了父亲,谁能是自己的对手?!可是此时、此地!南宫天幕第一次恨起了自己的武功,也恨起整整耽搁了自己四年时光的母亲——若是自己的武功再高一些,若是能达到父亲的能力……此时的自己,便再也不用动弹不得地僵立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就这般生生地逝去……
南宫行的长啸终于结束。李树等人挣扎着爬起身来,看了看南宫行怀里的节夫人,又望了望空无一人的断崖,一时之间,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失去了主意……
衣块舞动的风声响起,院墙上忽然冒出了无数人影,皆是身着黑衣,当前一人,正是影殿殿主,而紧随在影殿殿主身侧的,却是夜七……
一时间,院中李树等人,慌惊失措,四处散逃,却被团团围住,杂乱的喊杀之声,在这座残破的院落中,再度响起!
兵器的交响,临死的惨呼,一面倒的屠杀,都激不起南宫天幕的半分注意。
仿佛那掉落断崖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自己的心一般。十天前才明白自己的心情,原本以为,这个忠诚的男人,会陪伴着自己,至到死去……却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男人的强悍,与对自己武功的信心,南宫天幕根本就没有想到过,竟然会这么快便失去了那人……
南宫天幕只觉胸膛中被生生剜去了一块,那种钝刀切割着血肉的痛楚,如丝、如絮,连绵不断着缠绕的痛楚,细微却布满了整个身体。不敢相信、无法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的无力与空洞,淹没了头顶!虽然药效渐渐消退,身体却绝望般,再无一丝力气……
影殿殿主冷眼看着地上李树等人的尸体,转身行至南宫行身前,单膝点地,恭声说道:“主人,影卫保护不力,竟使主人受伤,请主人责罚!”
南宫行怔怔地转过眼来,看着面前跪地的影殿殿主。半晌,方回过神来,疲惫地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启禀主人,属下得到夜七传讯,说是四公……谷主派出查探原卓消宫总管天行的影卫夜八重伤而回,属下担忧主人安危,匆匆赶来。无赖院前尚有大批侍卫,言说主人与谷主皆已下令,任何人未得命令,不可擅入竹院!直至听到主人啸声响起,属下心知不对,便下令强行闯入。”影殿殿主神情认真严肃地道:“属下与影卫保护不力,致使主人与谷主重伤,肯请主人责罚!”
夜七低头跪在一旁,听得影殿殿主这般说词,自是心中雪亮,老谷主南宫行对节夫人的宠爱,旁人或有不知,但影殿殿主曾是南宫行的贴身影卫,自然心知肚明——若是实话实说,只怕便是影殿殿主,也难逃老谷主南宫行羞怒之下的杀人灭口!
南宫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说道:“罢了!今日是本座下的命令,他们听令行事,也算无可厚非,不要再去计较……”
“是。”影殿殿主站起身来,上前扶住了南宫行,道:“主人,先上药吧?!”
南宫行神色漠然地点了点头,就着一名影卫端来,放在身后的木椅坐了,将节夫人放在腿上,也不说话,只任由着影殿殿主亲自动手,为他上药裹伤……
如同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一般,南宫天幕对院中的一切视若无睹,只定定地望着空荡荡地断崖处,脑中一片空白……
夜七走至南宫天幕身侧,游目四望,却不见柳如风半点踪迹,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详……
“公……谷主?!”夜七看了看半坐在地,神情呆滞,双眼发直,全身僵硬的南宫天幕,忍着心中越来越过不安的心情,轻声唤道。
南宫天幕的震了震,缓缓回头,看着身前的夜七。
夜七低头,竟不敢对上南宫天幕那心痛之极的眼神,取出药来,埋头清理南宫天幕身上的伤痕。
“他死了!”头顶传来南宫天幕幽暗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只是话语中的空洞却泄露了南宫天幕真实的心情……
夜七一震,手中的药瓶跌落在地,夜七慢慢俯下身去,拾起药瓶,默默地继续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