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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艳书-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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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越下越大,谢天骄歪嘴斜眼的躺在雪地里,把江舒雪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知道江舒雪是为他好,他不是江湖人,这种情况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一想到江舒雪那语气,好像自己是累赘一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起来,那个丫头才是真正的累赘,除了武功好,啥都一塌糊涂,谢天骄毫不怀疑,要是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的话,她绝对会迷路然后活活饿死。
  全身僵硬着,没法动弹,谢天骄只好东想西想来打发时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之前两人不小心摔在一起的画面。
  然后,之前心里一片慌乱,后来被江舒雪痛扁,再然后又撞见季晚亭,他也没来得及细想,现在一想,脸不由自主的红了。
  说起来,他和江舒雪认识也有两年多了,按常理,江舒雪这个相貌绝对拿得出手,他谢天骄好歹也在长安跟白香亭那种老色狼一起混了那么久,却对江舒雪一直没什么绮思,说到底,还是第一次见面太惨烈留下的后遗症。
  两人一见面就跟小猫遇小狗一样,你撕我咬,他谢天骄还总是倒霉的那一方,以至于,谢天骄完全忽略了江舒雪还是一个美貌少女的事实。
  唔——刚才,摔在她身上的时候,稀里糊涂的,好像……也许……亲……不是,应该是嘴唇碰到她脸了……
  谢天骄脸一阵红一阵白,思绪飘来飘去,一会儿想到方才摔在江舒雪身上,两人面面相觑时,江舒雪那呆愣的样子。
  嗯,她的眼睫毛微翘,纤长,一丝一丝的颤抖着,很撩人,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纯净的黑色眸子里闪着茫然的光,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像被打懵了的小猫。
  小猫还是挺可爱的,就是后来挠人的时候,有点疼——
  还有之前她使出九道流雪剑的时候,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惊艳,算得上是云衣飞扬,风华绝代——虽然这个词用在她身上有点怪怪的。
  谢天骄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然后他猛的呆住。
  这个动作……真的……真的……好猥琐啊!
  就在谢天骄悲催的想捂住脸的时候,脚步声远远传来。
  他竭力偏过脸去,心中一凛。
  缓缓走来的那人,看身形,显然是个男子,腰间一把长而弯的细刀,一身银衣已经被血染红,看来伤势不轻,但隔着这么远,谢天骄依然能感觉到那近乎凝固成形的冰冷杀意。
  那种尖锐入骨的冷意,如同针扎一般,让人骨头缝都凉飕飕的,谢天骄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目送着那男子一步一步走过去。
  直到那男子消失在视线中,他才长出一口气。
  突然,他愣住。
  长而弯的细刀,刀柄乌黑,有银色纹路——那是斩夜!
  在伯父那看到的资料迅速在脑中呈现出来,江舒雪的武烟阁和“风雷”是有过节的,他——难道说——
  谢天骄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他扶住岩石,拼命爬起来,捡起跌落在一边的弓箭,跌跌撞撞的朝斩夜消失的地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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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天骄的担心还是很有道理的,江舒雪现在情况确实很不好。
  季晚亭身上种了血毒,这个江舒雪已经知道了。
  血毒这个东西,她在七杀天涯秀墀那里也略有耳闻。血毒相当奇特,对普通人伤害并不大,但对内力深厚的高手,无疑是噩梦,它能破坏全身筋络,使人气血翻腾,内息混乱,甚至走火入魔。谢天骄中的毒很浅,内息也不怎么样,是以最多全身麻木一会,但江舒雪却不敢大意,九道流雪剑很讲究内息配合,她虽只练至第三重,内力却已经算得上江湖一流,若是中了这血毒,可就麻烦了。
  血毒是一种相当霸道的毒,需要从小接种,接种后每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异常痛苦,很少有人能熬过去,接种三年后毒性入骨方为成功,此此时,接种者的全身经脉已被强行拓开,内力猛增,极为嗜血,这种残酷的秘法据说是大胤皇室专门用来训练死士的,江舒雪发现季晚亭被种了血毒后,原本对他颇为同情。
  然而,倒霉催的,她现在也是自顾不暇了。
  江舒雪的剑抵住了季晚亭的下颌。
  只要将剑轻轻一递,就能杀掉眼前这个人,然而,不知为什么,江舒雪却犹豫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季晚亭那苍白的脸色,也许,是因为纠缠在他身上二十多年的血毒,也许……
  不管因为什么,她犹豫的那一瞬间,季晚亭闪电般的扣住了江舒雪的脉门。
  全身的力气瞬间宛如泥牛入海。
  两个人在雪中僵持着,江舒雪的右手腕被季晚亭划了一道伤口,虽然浅,却见了血。
  一阵麻痒的感觉,然后,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内息迅速乱了起来。
  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它蠢蠢欲动着,想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季晚亭的眸子暗沉沉的,他苍白的脸上有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悲伤。
  “对不起,但是我不能死在这里。”
  这句话出现在这种敌对的场合是相当可笑的,然而,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让人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感情,是真挚的。
  是的,季晚亭第一眼就看穿了眼前这个少女杀手。
  年轻,鲜活,天真,精妙的剑法,深厚的内力,高强的武功,以及单纯的心。
  这是一个刚踏入江湖不久的少女,她甚至不是真正的杀手,她的身上缺乏斩夜那种杀手特有的对生命的冷酷。
  季晚亭不想杀这样的少女,但是他没有选择。
  他的人生,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江舒雪只觉得扣住脉门的手指渐渐用力,无论怎么挣扎,身体还是被催眠一般无法动弹,有股强大的力量压制住了她。在那样温和如水的眼神中,一股奇异的,冰冷的,带着死寂的内息顺着她的手腕流入体内,她自己的内息收到侵扰开始四下冲撞,咆哮,江舒雪的眼神渐渐涣散开来。
  这是季晚亭的最后一张底牌。
  接种血毒的人二十个里面能活到最后的,也不过一两个, 而这幸运的一两个,也很少能活到三十五岁。
  季晚亭无疑是个例外。
  季家满门都是被季晚亭烧死的,除了一个人——季晚亭的大嫂。
  那个女子,是悬梁自尽。
  因为她被指责偷了一本秘笈——《枯颜》。
  这是一本来历奇诡的秘笈,就是靠着这本秘笈,那个女子原本平凡的家族突然涌现了不少高手,在江湖中一夜之间迅速崛起,
  季晚亭的大嫂偷偷将这本残缺的秘笈给了他。
  靠着这本秘笈,季晚亭压制住了体内的毒性,活的比有史以来任何一个接种血毒的人都要长久。
  虽然,也更加痛苦。
  按《枯颜》记载的方法,可以轻易的消耗敌人的内力,甚至能转而己用,只是对身体伤害极大,而且只能用三次。
  这,正是季晚亭第三次用。
  体内一阵气血翻腾,季晚亭忍不住低头咳嗽,声音轻而冷,他开始急促地呼吸,伤口一阵一阵地作痛。
  每使用一次,就会遭到比之前更强烈的反噬。
  看着眼前渐渐失去生气的少女,季晚亭苦笑。
  他早已不想杀人,却不得不杀,他早已不在乎生死,却不得不活,这个,难道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如果,你一开始就杀了我……”
  季晚亭的声音突然一滞,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他体内,那内力温暖平和,在他周身游走一圈后,竟与他体内死寂清冷的内力合二为一,浑然天成,那种温暖的气息不停涌入他体内,融合着他自身的内力,然后流回少女体内,起初宛如涓涓细流,随后,越流越快,宛如江河决堤,一泻如注。
  江舒雪仿佛突然惊醒一般,身体不由自主的剧烈挣扎起来,季晚亭努力保持镇定,想撤开手,可手宛如被无形的力量牵制着,竟牢牢扣在江舒雪脉门上挣脱不能。
  “放手,好痛——啊,救命啊!”江舒雪激烈的挣扎着,她此刻体内宛如万针齐扎,痛入骨髓,经脉仿佛一寸寸爆裂开来,内息在体内猛烈的撞击着。
  “你……”季晚亭全身酸软,越来越无力,巨变之下,他还能保持镇定,苦苦思索解脱之道,脑中一道白光闪过,他浑身一震,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你是武烟阁的人,你姓江?”
  “是又怎么样,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放手——我不杀你了,快放手!”江舒雪痛的全身蜷缩起来,昏乱之下她下意识的挥剑去砍季晚亭扣着她脉门的右臂。
  “呵呵呵……原来是武烟阁的新阁主啊……”季晚亭轻而低的笑声传进江舒雪耳中,飘忽而柔和……
  剑刺入血肉的沉闷声音,然后,江舒雪只觉得一股大力从侧面将她狠狠推开,那死死扣着她的手被挣脱了,她无力的摔倒在雪地里。
  冰冷的雪刺激着她的脸,脑中一片恍惚,不断爆裂的筋脉仿佛有一股暖流经过,气海中内息激荡,仿佛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念道:“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冷冽的空气里,无数尘埃缓缓漂浮着,在明亮的雪光中悠闲的上上下下,世间的一切繁芜吵杂,都远离了……
  季晚亭剧烈咳嗽着,倒在一边,小狼一般的少年用完好的那只手抱着他,一脸焦虑,可惜他是哑巴,只能发出嘶哑不成调的奇怪声音。
  “小……墨……原来你还活着……”季晚亭咳嗽着,带出一大口血。
  少年的右手已经被砍断,左手的指甲全被掀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想来,他是用赤手空拳从岩壁爬上来的。他的眼睛湿漉漉,红通通的,不复以往的凶狠野性,像是无家可归的小兔子,喉咙里翻滚着短促的呜咽。
  季晚亭微笑着,艰难的伸出手去,似乎想如以往一样摸摸少年的头发
  少年愣了一下,驯顺的把头低下去。
  流着血的手,温柔的揉着他凌乱的头发,一如往昔。
  “小墨,我可能没办法再护着你了,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那里,干净……”季晚亭咳嗽着,血从他嘴里不停的流淌出来,滴落在少年破烂的衣服上。
  “活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的开心……一直赖在我身边,你大概还不知道什么是开心吧……”
  少年拼命摇着头大哭起来,整个人扑到季晚亭身上抱着,撕咬着,殷红的血晕染开来,分不清哪片是季晚亭的,哪一片又是少年的。
  江舒雪挣扎着从雪中坐起来,伸手去拿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她必须杀掉季晚亭。
  少年低低的咆哮着,威胁着靠近的江舒雪,他的手已经断了,肋骨碎裂了,站起来然后又跌倒,只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倔强凶狠的高高仰着,狼一般狠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江舒雪,绝不肯让她靠近半步。
  江舒雪咬着唇,一剑挥出,少年扑上来,被轻易的打倒。
  少年挣扎着站了起来,江舒雪别过眼去,再一次准备出剑。
  “江姑娘……”季晚亭的声音虚弱却清晰。
  江舒雪疑惑的看着他,季晚亭喘息了一下,继续道:“杀了我,放过他吧,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那少年听见,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浑身的杀气消弭于无形,只呆呆的看着季晚亭,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下来。
  “那孩子的罩门在右肋下三寸……点了他的穴,随便找个地方扔掉好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咳咳……”
  江舒雪低下头,觉得手中的剑异常沉重,她慢慢的朝少年走去,那少年褪下满脸厉色,眼中出现一抹哀求。
  当少年终于明白一切无可挽回时,他朝江舒雪恶狠狠的撞去,江舒雪轻易的避开,出手如风,一连点了少年七处大穴,少年全身动弹不得,血红的眼睛仿佛恨不得将江舒雪一寸寸割裂。
  “咳……季……先生……”江舒雪转过脸去,看向气息微弱的季晚亭,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
  “江姑娘……”季晚亭勉强微笑。
  “那个,你是叛国贼,你害死了我们大胤那么多人,你……”江舒雪努力搜索着眼前这个温和微笑着的男子的罪行,拼命给自己打气,“那个,我是一定要杀你的!”
  “江姑娘,你真像个小孩子。”季晚亭打断了她的话。
  “啊?”江舒雪目瞪口呆。
  “动手吧,拖的越久,对……对你越没有好处。”
  江舒雪静静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倒在血中的狼狈男子,清秀温和,不再年轻的脸,比之谢天骄,比之云潇,多了一份风霜痕迹,如同经过打磨的玉,静静散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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