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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晚枫苑的门房李老头颤颤巍巍的前去开门。
也不知道公子怎么心血来潮,前阵子突然搬回了这里,事实上,自公子继任天云帝乡后已经很久没住在这里了。
人老了,未免有些精力不济,好几次因为打瞌睡差点误了事,好在公子是个厚道人,并没有责怪他,今个儿又起的晚了些,李老头心中难免有些惭愧。
拉开门,李老头怔了怔。
一个眉目如画的白衣女子牵着匹马,听见响动转眼去瞧他。
李老头禁不住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
“李伯,起这么早?”那女子清清浅浅的笑着,笑容温柔恬淡,宛如春风。
“舒……舒丫头……你怎么在这里?等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门?”李老头骇了一跳,这丫头当年住在此处时,整日里闹的鸡飞狗跳差点没折腾散了他这一把老骨头,此刻站在门外文文静静的样子,实在让人心里发毛。
“也没等多久,李伯你年纪大了,怕吵到你就没喊了。”江舒雪摸了摸身边的骏马,那马毛色纯白,极为神骏,此刻不耐烦的打着响鼻。
“哎!舒丫头……快,快进来吧,还站在外面干啥,瞧这天冷的,还没吃吧,我这就叫人给你弄点热乎的……”李老头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原地转了转,才想来扯着嗓子把一干人等喊起来伺候。
云潇昨夜睡的迟,待匆匆起来,只见江舒雪坐在厅内,和李老头的小孙子凑在一起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李老头的小孙子是个野惯了的孩子,也不知脸在哪里蹭的稀脏,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上去倒是挺机灵。只见江舒雪笑眯眯的掏出什么东西,在小男孩面前晃了晃,然后轻轻一抛,小男孩欢呼着跳起来去抢,手快碰到的那一瞬间,江舒雪懒洋洋笑着的一弹指,只听“噗噗”两声,将那东西凌空击的粉碎。
李老头好歹在云潇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倒也识货,被江舒雪这一手唬了一跳,他的小孙子却不依不饶,见到手的东西没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江舒雪的腰开始耍起赖来。
江舒雪身上的云锦价值不菲,被那小子的脏手一抱,顿时两个明晃晃的手印,李老头吓得冷汗直流,身边的云潇却“扑哧”一笑,走了过去。
李老头家的小孙子虽淘气,倒也知道轻重,见云潇过去,立刻爬起来,转身就跑。
江舒雪将身上几块酥糖扔了过去,淡淡道:“接好了,这是说好的定金。”
然后她转过身,看向云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我来了。”
“恩,我等了很久了。”
“我饿了,今早吃什么?”
“不知道,去看看吧。”
两个人明明有一阵子没见,彼此间却好像刚刚才聊完一般,此情此景,有些诡异,却又出奇的和谐。
厅内。
“我准备和秀墀掰了。你帮个忙吧。”江舒雪夹起一个薄皮馄饨,吹了吹,突然说道。
她的语气很平淡,好像让云潇帮忙打发的不是武烟阁明月燕子楼的楼主,而是门外讨人嫌的乞丐。
“知道了,我会和他谈的。”云潇不在意的点点头,又道,“味道怎么样?”
“淡了,没搁盐吧?”江舒雪舔了舔嘴唇,遗憾道。
云潇看向阿七,阿七缩了缩脖子,颤声道:“我这就去问厨子。”
待阿七跑出去后,其他人也纷纷找借口退下,厅里只剩下江舒雪和云潇两个人。
“以后的事,你怎么想?”云潇想了想,问道。
“不知道。”江舒雪很平静的一筷子将馄饨捅了个对穿。
云潇看了一眼被插在筷子上的饺子,汤汁从饺皮的破洞中淋淋的流出来,死不瞑目。
“我不想回江家,和秀墀闹掰了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从大伯二伯到我那些八百年见一面的堂兄堂弟都要一窝蜂来劝我。”
“他们根本就不关心我的死活,老夫人明明知道一旦练了九道流雪剑就会短寿,她全提都没跟我提过。”江舒雪吃掉插在筷子上的馄饨,继续自说自话。
一时间,厅内只有她一个人滔滔不绝的声音。
“舒雪。”云潇轻轻吸了口气,慎重的道,“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恩,你说。”
“南宫中毒的事,我是知道的。”他垂下眼睫道。
“啪——”一声,手中的筷子折断了。
江舒雪沉默着,眼泪流了下来,她偏过脸去,吸了吸鼻子:“是啊,你们都知道,只有我这个笨蛋被蒙在鼓里。”
“你们都是混蛋!”她咬着牙。
“南宫说这剩下的时间若是用来医治他自己,做多也不过拖上两三年,用来替你治伤却有七八成把握,舒雪,我承认我有私心,我不想看着你和武烟阁历任阁主一样早夭,所以我答应了他……对不起……”云潇轻声道。
“算了,我不怪你……”江舒雪小声道,眼泪落在热气腾腾的馄饨汤里,模糊了她的眼睛,“这是阿离哥哥自己的选择,和你没关系的。”
“怎么这么烫!”她嘀咕了一句,一阵难堪的沉默。
许是忍受不了这种沉默,她擦了擦眼泪,突然站起来大声道:“云潇,我不想当这什么破阁主了,我也不想和江家再有什么瓜葛了,你不是一直说要娶我吗,什么时候,我等不及了!”
外面传来“扑哧”一声闷笑,然后有人惊呼,江舒雪一根筷子飞出去,恨恨道:“有什么好笑的,等我嫁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你们这群混蛋皮扒下一层来!”
然后她转过脸来,立起身来瞪着云潇:“还有,我既然和武烟阁江家一刀两断,也就没有陪嫁了,所以彩礼什么的我也不要了,听说拜天地时是要请长辈的吧?江家那些老家伙也不用再请,这笔钱省下来好了。”
“你急什么?没见过你这样的急吼吼的要嫁人的女孩子,像是土匪逼婚似的。”云潇听了她的话,知道她心里难过,却也忍不住失笑,他握住江舒雪的手,将她拉下来坐好,柔声道,“这件事需要仔细筹备,就算你不想和武烟阁再有什么牵扯,场面上还是得过得去的。”
他想了想,笑道:“我当年和秀墀有协议,待他将武烟阁诸事理顺,我便可娶你,你嫁过来后保留阁主头衔,但一切权利都要取消,以免天云帝乡试图染指武烟阁。”
江舒雪轻哼了一声,听他继续往下说。
“你爹娘都已去了,若是不想请你江家的长辈,那就让你师父师娘代替,毕竟你算是他们养大的,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还有你师兄也是一定要请的。”
江舒雪低头不语。
云潇看她神色,心中轻叹,强自笑道:“我知道你是心里难过,不必为了一时之气说要嫁给我,这种事开不得半点玩笑。再说,等了这么久,我……便是多等一些日子也是无妨的。”
“你愿意嫁给我,我自然是千肯万肯,但我希望,你嫁给我,是因为你喜欢我云潇这个人,而不是因为南宫或者别的什么人的意愿,更不希望……你是一时赌气。”
“我没有。”许是听出云潇语气中的黯然,江舒雪咬了咬唇,“我没有赌气,我只是……只是心里还是难受”
她理了理情绪,又道:“我安慰自己,起码阿离哥哥去的很平静,他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我的命,我总该……总该好好活着,才对的起他……”
“我把阿离哥哥的骨灰送回药师谷后,又一个人走了不少地方,说起来江南江北,我都去过,可是回想起来,什么都不记得,就好像怎么也走不出去,哭不出来。我想过去找师父师娘,去找师兄,可是,看到他们,我又该说什么呢?我自然是不能在他们面前哭的,可我也笑不出来。他们看见我这个样子只会担心,可我不想要他们的担心……他们……是真心对我好的,可我觉得,那已经是一种负担,对我,对他们,都是负担,我没有办法去心安理得的享受那种关切了。”
“后来,我想,还有你在这里等我啊,这世上,总归还是有人愿意等着我的,总归有人对我好,我是不用觉得亏欠的。”
“就像阿离哥哥说的,天涯海角,不管走了多远,只要我回头,都能看见你在等着我。”
她将脸埋到云潇怀里,眼泪落在云潇的胸口衣服上,慢慢的渗进去。
她虽然在哭,可云潇知道,她的心是安静的。
在自己面前,舒雪可以随意的哭,随意的笑,不用心慌,不用害怕,因为,正如舒雪说的那样,他是那个愿意一直一直等着她的人。
“是的,我一直在等着你的,无论何时,何地,都等着你。”
云潇反手抱住她,用力握住江舒雪的手,闭上眼睛,他这样说着,心中却轻轻一叹。
南宫离,我这一生欠你的,再也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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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舒雪在云潇的晚枫苑住了下来。
晚枫苑和四年前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人,一样的景,有时候,江舒雪走在里面,甚至会产生一种荒唐的感觉。
就好像她还是四年前的那个初出茅庐的女孩子,云潇也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的云二公子。
她不是武烟阁阁主,他不是天云帝乡的主人。
他们刚刚认识,彼此倾慕着,却谁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暗暗等待。
“要是师兄也在就好了。”江舒雪叹气,摸了摸眼前粗糙的树干,“这棵树,原来阿夜还在上面蹲过守夜来着。”
“你师兄身体应该已经完全养好了吧。”
“嗯,可惜武功只有原来的七成,不过师兄倒是想得开,他好像挺喜欢西边,准备常住下来。”
“几年一别,倒不知道许兄风采是否依旧了。”
“呵,师兄什么时候有过风采了,我在七杀天涯练剑的时候,手里积了他一大堆信,满眼看过去都是问我吃的好不好,有没有不听话,是不是还挑食之类的,又一次他居然写信给秀墀,说天凉了一定要侍女记得半夜起来给我盖被子,害的我被笑话了半年。后来信倒没那么多了,估计他管不着我开始管起阿夜来了。每次给阿夜去信,他回的都是一句话:‘你什么时候把这混蛋领走,小爷我不伺候了!’”
“看来许兄精神倒好的很。”云潇笑评。
江舒雪叹了一口气,望着天边的归雁:“一瞬经年,物是人非……”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漆黑的眸子幽深,冷寂,明明洒落下来的是温柔清亮的天光,可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仿佛连这脆弱的光芒都无法承接似的。
云潇轻轻叹了口气,这样落寞而忧郁的江舒雪,和以前是不同的。
以前她的忧伤是孩子气的伪装,她会望着一地残红大发感叹,念两句轻飘飘的诗,可那种忧伤一旦遇见杏仁酥立刻就会烟消云散,于是那原本应该伤感的诗词也变得欢快起来。
舒雪不应该有这样的眼神的,一刻也不该有。
南宫离的死,终究在她心里留下了深重的痕迹。
他甚至有些微的嫉妒,而这种嫉妒是不可告人的,他也只有用温柔的浅笑来掩饰。
应该让她开心一点……舒雪,应该是那个无忧无虑笑着的女孩子啊……
那么……是不是……
他吸了口气,眼睛望着天空,故作不经意的道:“舒雪,今晚长安有夜市,不如一起出去瞧瞧吧。”
江舒雪看向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过了好半晌才淡淡的点了点头。
云潇却笑了起来,笑容中有一种温柔的炫目。
他看的分明,舒雪点头的那一刻,虽然面容还是落寞的,可她的眼眸中却泛起了一丝奇异的笑意和光彩。
暖色烟火
一眼望去,处处火树银花,玉壶光转。
长安的夜,如此的喧嚣,如一场狂欢的盛宴。
云潇拉着江舒雪在人潮中前行,人太多了,他们不得不靠的很近,近的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此刻,云潇觉得他不像是站在街上,倒更像是在水里,被暖风与星光包裹着,被欢声与笑语包裹着,整个人是漂浮着的,所看到得,所听到的,所感到的,都那么虚幻而陌生,只有握住舒雪的手,是真实的。
左边,右边,前边,后边,他们身旁是很多年轻男女,手拉着手,羞涩的,欢笑的,生动的脸庞映在云潇眼中,仿佛这一刻,自己和她,不是天云帝乡的主人,也不是武烟阁的阁主,而只是这些年轻情侣中平凡的一对。
也许有过悲伤,也许有过失望,也许有过艰难,然而,这一刻,他们只应该狂欢,他们只应该幸福。
“老伯,这个花灯多少钱?”云潇一手牵着江舒雪,站在摊子前挑选那一串五颜六色的花灯。
老人笑呵呵的比划出一个价钱,他回过头来,笑道:“舒雪,喜欢这个吗?”
恍如春风一夜。
耳侧缭绕着各式各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