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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封雪的声音不大,很平静,比这一方天地的骤雨要平静太多,但更寒冷太多。
七夜看着顾惜寒被击退,看着剑封雪留手,却不曾想看到剑封雪开口,说出这些东西。
剑封雪的嘴角泛起嘲讽的笑容,他看着七夜,忽然大笑道:“君子风为什么会失踪,魔帝昊苍因何妥协,法诀八重巅峰之后,会遇见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
昏暗的天空涡闪不断,仿佛在提醒剑封雪,不该谈起的东西就要沉默。
他默默地抬起头,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便不再说,那些洗耳恭听的人却觉得他才开了个头。
七夜皱眉,不明白剑封雪为什么要开这个头,他是想要扰乱自己的心绪,以双方的差距根本无需如此。
云千烈没想那么多,他的人他的剑,不是那种隐匿蛰伏起来偷袭的性格,他只知道一件事,顾惜寒动手铩羽,轮到自己出剑了。
“这和叶家无关。”云千烈只说了一个理由,他觉得天下无辜的人太多,他的能力有限。
但今天,哪怕是能力再有限,也无法阻止他的出手,因为千烈剑积聚的磅礴,连周围新落的雨滴都被蒸腾作白气,这意味着它的力量凝聚到了极致。
风林火山,千山烈火,刚烈猛辣的剑招,云千烈出手了。
云家人在台下怒斥其忤逆,愤恨他呆傻,在他出剑的那一刹那,不满的声音似乎也小了许多。
并不是说说,他真的出手了,在继顾惜寒之后,第二个向剑封雪出手的剑修,法诀六重。
天空依旧晦暗,半边有乌云遮蔽,另一半的天空忽然出现一道光束,在云千烈出剑的同时,照耀在了剑端成为新的炙阳。
不是青蛇,朝着剑封雪铺面而来的,是燃烧着金乌火焰的火鸟,身后是一片被拉扯出来的白色气线。
“我想试试。”
这是云千烈出剑时的第二句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敌却要战之。话很短,却很真实,剑如人。
剑封雪低颌,今天剿魔大会上出现的新一代,他很满意,满意,不代表自己的好意能被屡次践踏。
迎着飞翔的火鸟,一只手被探出,就像之前七夜在台上使的那招孽龙大手印,狠狠扼住了它的喉咙。
“可以试试。”剑封雪冷淡的话语,在此刻所有人心中,冻得快要结冰。
 ;。。。 ; ; 雨水被挥出的剑劈成一道狭长弧线,在空中炸出大团白雾,来不及躲闪的雨滴直接粉碎。
七夜转身挥剑的身姿,与三年前君子风剑劈不归峰,隐隐重合起来。不过这一次,他要斩的不是不归峰,而是那座高阁。
斩断高阁要比劈断不归峰来的轻松,对剑道精进后的七夜而言不是难事。
难就难在敢于挥出这一剑,它欲斩断的不仅是高阁,还有自己的后路,后路断绝便无路可退。
残星剑带出的强大剑气,空中炸裂的一团团白雾练成片,高阁上惊慌失措的人群,为这份山水画卷增添几分生色。
顾惜寒和云千烈的劝告之言还没有说尽,他们甚至在想如何更巧妙的措辞。
被指派下来的剑圣宗执法护卫,还没有在断头台周围站定,因为叶家人还没有全员押解出。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这个时候都不是最佳的出手时机,但恰恰七夜选择在现在出手,偏偏突兀。
高阁上被风雨笼罩,因为剑气袭来的缘故,这片区域仿佛被作画人一不小心滴落一点墨,成为着墨最重的地方,雨势更大。
“无知无畏,自寻死路。”剑封雪寒着脸,他也没有想到七夜会选择在此刻出手,但他对七夜的评语,依旧是这八个字。
七夜知道他斩不断高阁,因为剑封雪就在阁顶,他只是表明一个态度,不惧一战的态度。
剑封雪身旁的长剑归在鞘中,感受到那股爆发瞬至的剑气,剧烈的抖动请战,他的手掌轻轻拍击剑柄,整把未出鞘的剑,在空中翻转完成的一圈,紧接着他手指再点。
“惊!”
一声唳啸,风雨被搅乱,撕开幕布的未出鞘的宝剑,迎着剑光而下。
七夜挥出的这一击,与剑封雪点出的这一记,在半空碰撞,团团炸开的白雾再次粉碎,狭长的剑气被抵消压制,整片天空所有的颜色,似乎都凝集在了这里。
沉闷的笃声在断头台上响起,剑封雪的长剑连鞘插在场中,在七夜跟前不到五寸,沉重得不像话。
“轰隆!”
一道闪电,照亮了周围所有人的表情,惊慌失措或不可思议,面色惨白或愁眉紧锁,他们觉得这场风雨忽然变得有些寒冷。
山雨本是寒冷,只是现在落下的,更加刺骨。
没有人看到剑封雪是怎么出现在断头台上,出现在他之前点出的那柄长剑前,他的对面是七夜。
强大的气势,连雨水都无法落在他身上,一只手按在剑柄末端,剑封雪便成了最高的那座山,无法撼动。
“本来还准备看些滑稽好戏,没有想到你也不是蠢人。不,你还是蠢人,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选择在这里出现。”
“这就是我跟你的区别。”七夜冷笑,哪怕面前那是无法撼动的恐怖庞然,他手中的残星握得很稳,没有颤抖分毫。
剑封雪的兴致很高,他没有因为七夜斩出的那一道挑衅生气,反而有点高兴。
七夜的主动出现,他和剑漫天讲得轻描淡写,其实是剿魔大会中最重要得一环。
剑圣宗想要稳坐正道第一,剑仙殿的余威就要完全祛除,而七夜作为君子风的亲传弟子,在剿魔大会上被就地正法,想来是极好的办法。
剿魔大会,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剿得就不仅仅是叶家人。
“所以我是剑圣宗宗主,而你只能成为一个叛离正道转投魔道,即将被我斩在断头台上的可怜剑修。”
七夜抿嘴,他没有反驳剑封雪的话,顺心意是他的剑道,但不是他能够生存下去的手段,这一次剿魔大会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段旅途。
对弈下棋,常常是一棋错满盘输,每一个棋手都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下得谨慎。
但人生不是下棋,命运才是真正得执子者,所以顾惜寒和云千烈的出现,成了七夜这场行动的变数。
剑意被激起,也就意味着隐藏被发现,剑封雪不是白痴,他的感知一直在笼罩场内,耐心得如同老猎人。
“但至少还要战过,不是吗?”雨水打湿了七夜的白袍,他的袖子因为浸染湿透变得沉重,于是他一边安静地卷起袖口,一边安静地道。
一个是剑圣宗宗主,大剑仙修为的老牌剑修;一个是剑仙殿弟子,剑仙修为的新晋天才。
因为追求的不同,命运掌棋终于让他们在此刻对决,但胜负这种一目了然的事情,让不少人丧失了兴趣。
顾惜寒和云千烈明白过来,他们在七夜出剑以后就明白过来,明白了许多,心情也复杂起来。七夜的剑他们没有见过,但那股感觉曾听自家家主说过,那是曾经站在正道年轻一代最前面的剑修,剑仙殿的弟子叶七。他们更明白到,是自己一味的求战,才让对方暴露了自身剑意。
如果没有那场战斗,或许剑封雪就不会这么早被引出,七夜的处境会更好些。
雨一直在下,斩字旗还在飘荡,雨水顺着一切能附着的事物,逐渐滑落在地面汇聚,剑封雪按住的宝剑上有雨水,七夜握着的残星剑尖有雨珠。
剑封雪没有动手,而是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恳切真心道:“若你是我剑圣宗弟子,那该多好。”
七夜眼帘低垂,防止雨水进入眼中乱了视线,他的语气古井无波,只是紧了紧手中已经握得很紧的残星道:“那便教不出这样的我。”
是啊,如果由剑封雪来教,哪怕再有如何好的天赋,教出来的只会是第二个剑辰。
修剑练剑,师傅和弟子同样重要,一个是引路人,一个是登山人。
剑封雪的脸色微沉,七夜的话很直接也很冷酷,但唯独不能说他胡言乱语。本来只是对扼杀一个这样的天才,表达些许仅存的善意,对方显然不想领这个情。
“你们两个,是顾家和云家的这一代子弟吧,很好,且退下去吧。”
顾惜寒和云千烈心中咯噔一下,剑圣宗宗主发话了,这意味着对七夜的判决将要开始。
他们的头微微低下,又倔强地抬起来,站在七夜左右的位置,一时间没有动弹。
“这是我与剑圣宗的事情,和你们无关。”七夜皱眉,他不明白这顾惜寒和云千烈为何这样做,难道他们也想和剑封雪开战?那根本毫无道理。
三年前小蓬莱,同样是被剑封雪压迫,那个时候自己身边还有端木秋,还有风晓枣和韩仙梓。
但他们都因为各自的原因,没有站在自己旁边。
三年后的今天,剿魔大会上,还是面对剑封雪那恐怖的修为,七夜本以为自己还是一个人。
“我一直想知道,正道最强的剑修究竟有多厉害。”顾惜寒沙哑的声音响起,他的双眼有如凶狠的野兽,碧云连天剑上滴雨不沾。
“我也想看看,自己的剑术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云千烈浑身洋溢着战意,在这片寒冷的山雨中,化作绵延群山的烈火,想要燃烧。
剑封雪诧异,他知道这三个人之前从未有过交集,难道只是因为在擂台上的比斗,彼此就建立了友谊?
他们难道不知道,今天七夜面对的,将会是必死之局吗,这算是义气还是愚蠢。
“顺心意不过是被淘汰的剑道,在这个世上,真正能够做到顺心意的又有几人?哪怕是强如魔帝昊苍都选择了妥协,你们真的以为顺心意便是王道了?”
剑封雪呵斥两人,他们都是即将落入自己麾下的年轻一代,在剑辰被废七夜伏诛后,将会是新一代最强剑修。七夜和剑圣宗的仇恨无法化解,顾惜寒和云千烈不同。
他们都只是一时少年意气,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剑封雪想给他们留一个机会。
顾惜寒和云千烈沉默,正如剑封雪所说,在这个世上能够做到顺心意的人寥寥无几,连看似最顶端的强者,都要选择妥协,顺心意剑道在修炼一途,一定会坎坷无比。
但是,不知为何,当看到七夜顺心意后的那道背影,在看到顺心意的那一剑后,他们便被吸引向往。
这才是剑修,这才是剑道,这才是畅快淋漓的修行,是他们渴望的东西。
于是他们站出来,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去面对正道最强剑修,剑圣宗宗主剑封雪。
命运勾勒的山水画卷已经展开,第一幅昏山骤雨成册,第二幅三剑战雄开始绘写,残星剑、碧云剑、千烈剑,去对战惊天剑。
一剑惊天,一招封雪,惊天神剑剑封雪,这是他一直从未提起的绰号。
四道剑势从场内升腾而起,像是四根硕大的根柱从地面直入云霄,所有人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定。
剑封雪不再说话,他的惊天剑就在手下,刚才破空而起发出一道“惊”声的宝剑,那是仅次于君子风踏星青锋剑的灵宝,是一把真正的惊天神剑。
七夜没有和剑封雪交过手,第一次见面时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这一次距离虽然缩短,但依然存在。
谁都没有见过剑封雪出剑,他的惊天神剑仍在鞘中,如果看不到剑,就无法知道他的深浅,就无法明白彼此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少。
顾惜寒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手中的碧云连天已经跃跃欲试,他想为七夜先试上一试。
 ;。。。 ; ; (首先先感谢一下各位作者和读者的打赏,如歌心里有数。然后,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从这一章的铺垫开始,第三卷进入大**收尾阶段,后面的六章,我写得很满意,所以希望你们能够看,看得满意,我才会更满意!!)
天空中,被冲散的云层中,一杆淡青挂帆的旗帜从天而降,它静静地插在擂台上,猎猎作响。
没有人再走动一步,许是被七夜三人吹散的余波震住,或还归根于那一声宣判似的锣响。
说打就打的比赛,就这样结束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