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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郡主苦笑:“可你没想到一入酒泉郡就碰见了我?”
“真是天网恢恢,逃到哪儿也逃不掉。”丁宁微笑。
两人相视而笑,可各自的笑容里却有不同的心事。人在身边,心各一方。
“好吧,”未央郡主起身,挽起了丁宁的手,“我们还是成亲吧!也让所有人满意,让父母放心——毕竟,我们无法与整个家族、王朝对抗。”
丁宁不再说话,低头看着手中的“倚天”长剑。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
在大青山南麓,军旗飞扬,号角连天。丁宁与狄青纵马齐奔,伴着天使出外狩猎。
狄青俯下身,回手一箭向天射去。弦声响处,一只大雁应声而落,箭穿双目。
“狄副统帅好身手!”天使胖胖的身躯在马上坐得不安稳,几次几欲堕马。他喘了口气,笑道:“不想两位年纪轻轻,却各有万夫不当之勇!倚天、辟疆赐予两位少年俊杰,万岁的边疆从此无忧矣!”
他哈哈大笑:“可惜狄将军已有妻室,不然下官一定请求皇上配一名美女于将军——英雄美人,千古佳话,哈哈!”
丁宁与狄青相视一眼,纵马急驰,两人各自无言。
这时,只听“飕”地一声急响,一支箭从两人身侧掠过。林中马上传来一声猛吼,一头云豹从林中带伤跃了出来,发了疯般地在猎场上东跑西撞,见了人就咬!
天使已吓得直发抖,几乎从马背上掉了下来。丁宁和狄青忙一左一右地护住了他。
这时,又听“飕飕”两声急响,两支雕翎箭劲射而出,不偏不倚的射入了豹子的双目中。箭劲力甚足,竟从眼中直贯后脑,当场格毙了那只云豹!
“好箭法!”丁宁与狄青都不由同时脱口称赞!
只见在几十丈外缓缓放下弓箭的,竟是一位身穿黄衫,头带银饰的妙龄女子!她一头黑发,美丽得如同远山上的圣女,从她的装束来看,她应是一位异族的贵族小姐。
“楼兰王次女琵琶,拜见大宋天使,两位将军。”她下马在地上单膝跪下,盈盈道,“愿大宋天子万岁,两国友好万年!”
丁宁看了天使一眼,只见他犹自发抖,应不出一句话,心中大大不以为然,只好自己下马扶起了她,淡淡道:“公主不必多礼。”
琵琶公主起了身,深蓝色的双眸轻轻扫过他的脸,道:“多谢将军。”
丁宁上马与她并辔而行。
“丁将军如此年轻,就已威镇边关,小女子真是佩服得紧呢!”琵琶公主一边按辔缓行,一边笑语,“听说将军近日就要成亲了,不知是哪家的女儿有幸得到如此的夫婿?”
天使这才定下了神,插上了一句:“喔,丁将军未来的夫人是皇族中有名的绝世佳人呢!是皇上亲自安排的亲事。”
琵琶公主轻轻“哦”了一声,目光有些奇怪起来:“那可真是配得上丁将军了。”
天使见力毙云豹的居然是个妙龄少女,不由大为惊讶:“人言胡人马上为生,胡儿自小便会骑马射猎,本官今日才算亲眼见到了。”
琵琶公主嫣然一笑:“大人过奖了。父王听说大宋的天使近日来到边塞,特意命小女子前来问候。而且也带了贺礼,以庆两位将军的新婚之喜。”
她一双美目带着笑意,一眨不眨地看着丁宁:“丁将军,我很想看看美丽的新娘子呢!”
丁宁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与狄青交换了一下目光,对她道:“那么,公主请赏脸参加今晚的大婚吧!”
琵琶公主笑道:“这是当然了!”
军营中已张灯结彩,喜庆之气流于内外,到处可见杀牛宰羊,烹制食品的军士。
吟翠这次跟了小姐来到营中,看着这偌大一片场地,不由咋舌:“天,世上还有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人,真难为丁家的那个姑爷怎么管得过来!”
未央郡主没有说话,目光空空地望着天上。碧空中有一对大雕展翅掠过,双双比翼,搏击长空。
“何等自由自在!”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也想这样自由的飞,可终于还是逃不掉——因为,外面根本没有她的天空!
她的目光收了回来,看着庭中正在为老夫人浆洗衣衫的五儿。她挽着袖子,手脚麻利地干着,淳朴自然的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笑意。
她要的也不多,可她全都得到了。
未央郡主抬眼望向天空,忽听弦声急响,一支雕翎箭力贯长空。
其中一只雕一声凄厉的长唳,一头坠了下来!
她的手一震,茶盏粉碎!
她疾步走了出去,只听空中悲鸣声声,另一只大雕在空中盘旋不已不忍离去。
未央郡主脸色苍白,心中痛苦莫名!
“公主真是箭术超群,不愧为大漠儿女。”天使正在赞不绝口。
手下的军士捡起了那头死雕,琵琶公主接过大雕,双手奉给天使:“按鄙邦风俗,把猎物献给贵人,是表示忠心的最好方法——大人,请赏脸。”
天使哈哈一笑,正准备伸手去接,忽听头顶劲风袭来,只一怔之间,一个巨大的黑影压顶而来,在头上一掠而过。众人一惊之下,只见那只大雕凌空冲下,已抓起爱侣的尸身飞去!
天使的帽子被打落在地上,一时甚为狼狈。
琵琶公主秀眉一蹙,脸上微现怒意,叱道:“畜生无礼!”从鞍边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引弦对准了那只雕。弓如满月。
这时,突听一声脆响,她手上的弓忽然崩了弦。琵琶公主一惊——这把弓伴了她近五年,从未有过损伤,今天没用力过分,却无缘无故地断了弦!她心头疑云大起,一时不由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天使以为她难堪,忙笑道:“公主何必为区区几只鸟儿生气呢?”
这时,已到了营口,众人下马步行。
只见营门旁边立着两个女子,一个穿着大红昭君兜,容光绝美,气质高华,正出神地望着天空中飞远的那只大雕;另一个丫鬟装束的碧衣少女,则手捧古筝,立在她身后。
“未央郡主,今日难得出房来散散步啊。”天使下马后打了个招呼,但语气中有些不以为然——身为大宋皇族的未出阁闺秀,居然在外面随便露面,真不知郡王一向怎样教导女儿的。竟还被称为皇族中的典范?
未央郡主目送巨雕飞去,目光缓缓收了回来,看见琵琶公主手中的弓箭,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刚才一箭射雕的,想必是这位女中英雄了?”
琵琶公主笑道:“郡主夸奖了。”她的眼中,亦闪过了一丝说不清的阴影!
未央郡主看看她,叹息了一声:“不想塞外荒凉之地,也有这等丽人。公主才貌双全,真是令人佩服。”她边说边回过身去,竟也没有对众人行礼。
天使见她行事如此,也是大为惊讶——要知道,未央郡主在皇族中一向以姿容绝世,知书识礼而闻名,可今天却是丝毫不顾礼数,随随便便,让人吃惊。
琵琶公主也怔了一下,目光莫名的闪过一丝阴影。随即转头对丁宁笑道:“这位就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了?真是貌如天仙,气质脱俗。丁将军,这次的喜酒,我可是喝定了的!”
第三节
未央郡主正在出神——这一段时间,她常常一个人出神。
天空依旧广阔,却已没有了飞鸟的痕迹。
“叮,叮……”几声清脆的响声,她惊觉回首,只见房檐下不知何时已挂了一串银白色的风铃。一个戎装的青年将领从檐下转过头来,淡淡道:“这是我派人去石屋里取来的。”
未央郡主亦淡淡道:“谢谢你。”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丁宁道。
“什么?”
“刚才琵琶公主的弓弦,为什么回突然断了?”他似笑非笑地问。
未央郡主笑了:“你……怀疑是我?”
丁宁点头:“当时在场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出其他人会这么做。”
过了很久,未央郡主才点头道:“是我削断的。”她从怀中取出一片金叶子,薄薄的金叶子,拈在她雪白修长的手指间。
丁宁的目光闪了一下:“好功夫。不想你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未央郡主淡淡一笑:“你不知道的还多着,以后不妨慢慢去明白。”
丁宁又沉默了很久,才道:“刚才你为什么要救那只雕?”
“因为它很象我——想飞出笼子,自由地回翔,却仍是被人射了下来。”未央郡主低声道,“其实,我根本逃不了,就算侥幸逃出了,外面也没有一片天空容纳我,最终还是被逼得回到笼子里去,乖乖听从别人的摆布。”
她抬头苦笑,指了指房外正晾晒衣服的五儿:“她虽说是个平平常常的庶民女子,却让人羡慕得很。”她微微咳了一声,喝了口茶。
丁宁除下头盔,在她身边坐下。
“我们还没成亲,你这样三天两头到我的房里来,人家会以为我没教养。”未央郡主苦笑连连,“当然,也有人会以为我们很恩爱。”她讽刺地说着,目光又转为空虚。
丁宁拔了一根筷子,对准墙上挂的一只箭袋投了过去,一边淡淡道:“你也说过,我们根本无法和整个家族,整个王朝对抗。既然这样,何不随遇而安?”他一边说,一边接二连三地把筷子投入了箭袋。可他的神色,亦带了说不出的寂寞与茫然。
这时,门外有人禀告:“丁将军,郡主,该用午膳了。”
丁宁与未央郡主走出门时,正看见狄青与五儿也从东厢走了出来。五儿半是羞涩,半是兴奋地向他说着什么,狄青则脸色温和的听着,不发一言。
两对人都在道上停住了步。
丁宁望向狄青,目光含了深意。
五儿却是心无芥蒂,一见未央郡主,忙低头请安:“拜见郡主。”她对于未央郡主把自己和婆婆接来边关之事,一直心怀感激,在出身农家的她看来,这一位贵族的小姐当真是如同天上的仙女一样美丽而可亲。
未央郡主微笑着挽起了她的手:“瞧,洗衣服洗得手上都裂了口子!告诉过你不用自己动手,交给下人去干就行了。”
五儿却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什么,平时做惯了的,一天歇着也不自在。”
未央郡主拉着她进了房,边走边道:“来,用我的雪兰膏涂上一点,小心伤了手。”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开去。
朔野风大,吹得军旗猎猎作响。四周,营中的号角连绵吹起,苍凉而雄浑。
丁宁与狄青在马道上并肩而行。过了一会儿,丁宁才开口道:“后天该是成亲的日子了。”
狄青缓缓道:“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可外面的人都说,这是天赐良缘。”丁宁的笑容也有些惨淡。
一想起后天晚上就要洞房花烛,这两位叱咤风云的大将都觉得宁可去上战场!
上天开了一个玩笑,却让人笑不出来。
“你听过‘月下老人’没有?”丁宁转头问狄青,“传说中,他的红线只要一系住了一对凡人,那么这一对可怜人无论怎样也会成为夫妻。而唯一解开这红线的方法——就是两人之中必须死一个。”
他苦笑:“我怀疑,我们是不是都成了那些可怜虫?”丁宁说着,慢慢低下了头,看着手中那把倚天长剑,缓缓道:“这把剑随我们丁家两代人出入疆场三十年,上面染上过吐谷浑大汗、契丹皇族的血。可是它……却斩不断那根红线。”
狄青亦低下了头,看着手中的剑。他沉毅英勇的脸上也闪过了痛苦之色。
“我和她都没有别的选择。我身为将门之子,不能放弃我的理想和我的家族——她也一样。但是,你呢?你为什么也不反抗?也要这样勉强自己?”丁宁盯着他,一字字的问。
狄青侧过头去,过了许久,才冷冷道:“我也没有选择。仁、义、礼、智、信、忠、孝,哪一条我也不能违背——这是母亲从小对我的教诲。”
丁宁又是许久不说话,才颔首道:“不错。你若是为了个人私情,败坏军国大事,是为不忠;为此拂逆母命,是为不孝;违背婚约,是为无信;逾越门第,损及宗室声誉,是为无礼……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这样的人的!”
可是,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