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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阮琉蘅牵着他出了波月坛结界,夏承玄还有些恍惚。
那手上传来柔腻的触感,像是一捏就碎的花瓣。他心里一紧,突然用力握紧,凝重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绝不会。”
阮琉蘅没有回头,只道:“你可看到为师软弱的样子了?是人,都有软弱的地方,是人,都要死的。而修士,则是在努力改善自己的命运,哪怕天道无常,磨难困苦,也要坚守自己的心。”
“你是为了教育我,才带我来的?”
“红湄来过,栖迟也来过,所以你,也应该带来给师姐看一看。可你与红湄和栖迟又不一样,你在战鼓中的恨意、战意,难道不是你的心魔吗?”
“我的心魔自有我来管,不用你操心。”夏承玄冷冷道,手一松,丢开了她的手。
阮琉蘅叹气,却重新牵回了他的手,他只轻轻挣脱了下,见她牢牢不放手,就由着她牵着。
“不,我是想告诉你,你还有亲人。”阮琉蘅声音越发低沉,“我啊,连父母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也不知他们生死。但我现在有了很多家人。承玄,仇恨不能丢掉,但人生要有新的开始。你所压抑的痛苦,不要成为人生的负担……”
“陪我。”他打断了她。
“嗯?”阮琉蘅愣了。
“一直陪着我,只要你在,我便永远不会有心魔。”那少年冷冷说着,“如果不能,就闭嘴!我不想看到我今后会像你对着林画的样子,你忍心让我承担跟你一样的痛苦?”
阮琉蘅呆呆看着严肃的夏承玄,过了好久,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为了你们,我会努力活下去。”
这话说完,却又有些尴尬。师徒二人都沉默地走在主峰的山道间,直到山脚下的传送点,才发现堂堂元婴修士,竟然又像炼气期的小弟子一样,找传送阵回山。
行到此处,四周都是来来往往去朱雀廷的低阶弟子,看到阮琉蘅,都极为恭敬地站在一边行礼,不时还有窃窃私语道:“那就是紫蘅真君,剑庐祭典上大杀四方的紫蘅真君!”
“在哪在哪?我昨天做梦还梦到真君了呢!”
“我也好想成为紫蘅真君的亲传弟子!”
……
阮琉蘅有些窘迫,她一把扯过夏承玄,急忙踩上灵端峰的传送阵。到了洞府门口,长吁一口气,想到此时也差不多了,便拿出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头。
如果是剑庐祭典之前,夏承玄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经过贺秋突然爆发箭皇灭生域的事件,他哪里会不知,这小小的石头便是芥子石!
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夏承玄退后一步道:“臭道姑,你要做什么?”
阮琉蘅指尖一簇真火,用灵力激发了芥子石,那石头发出血红色的光芒来。
“承玄既然已无心魔,那么也是时候磨剑了。”
一道光芒瞬间笼罩夏承玄全身,再一眨眼,人便已经消失不见!
第31章 彼岸灯 着我戎装裹
夏承玄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入一处芥子空间。
他心里知道被那道姑给坑了,便冷静下来观察四周。
这是一处戈壁,荒凉不见人烟。夏承玄下意识地摸出那把凡间铁匠打造,被他无意选中后,就一直跟着他训练的铁剑。
因为他刚刚发现,已经无法与灵兽袋中的夏凉取得联系了。
“臭道姑,你想要怎样?”夏承玄知道她听得见。
空间上方传来阮琉蘅空旷的声音:“如你所见,十年芥子空间,与你磨剑。此空间中所有修士都是幻化出来的,不过……如果你不认真起来的话,真的会死哦。”
“你要我困在这里十年吗!”夏承玄怒了。
“这可是多少剑修求之不得的机缘,十年芥子如一梦,铁血沙场一剑通,好处你以后自会知道。我与你一次求救令,只要高喊‘我放弃’,便能瞬间从空间内出来。彼岸之门危险,也幸好你达到了进入‘十年磨一剑’的标准,这芥子空间便是‘砺剑石’,你好好呆在里面与我一同上战场吧。你的储物袋中,为师已准备了足够十年的丹药配给,希望你此番磨砺,不会辜负为师一片苦心。”
好像听到有什么关闭的声音,他又呼喝了几声,却再也没听到阮琉蘅的声音。
终于被那臭道姑给坑了!
夏承玄方才明白,为何他的师姐师兄,为何那些太和剑修,明明没杀过几个人,却通身都流露出杀人如麻的气息,出剑之后的气势如历经杀戮,原来竟是在这种空间里修炼而成的。
他小心地戒备着,眼睛观测到不远处有一方巨大石壁,他一点点往石壁处移动,以免接下来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他的手摸向储物袋,需要先确定自己的补给到底有多少。
而后,他摸到了十颗辟谷丹、一瓶外伤药、一瓶解毒散——然后就,没了?
这就是她嘴里,所谓足够十年的配给!
还没等他咒骂,只觉得后脑一阵凉风吹过,他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夏承玄回头一看。
离他不远处的戈壁滩,那与天交接的地平线上,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正快速地朝他移动!
到了目力所及的地方,夏承玄才看清,那都是一个个面无表情的修士,有持剑的、手里端着法宝的、举着黑幡的、拎着巨斧的、背着弓箭的……甚至还有带着灵兽的!总之十八般兵器、各种叫不出名的法宝,真是应有尽有。
走在前面的一个白衣人手中一柄青色长剑,淡漠的目光扫过夏承玄,便微微躬身半蹲——随后一跃而起,瞬息间来到夏承玄面前,一剑斩来!
夏承玄举铁剑挡住这一击。
铁剑崩断!
夏承玄拿着半截剑,哭都哭不出,只见那白衣人一招过后,更是绵绵不绝的剑招劈来。夏承玄也是个狠性子的人,险险避过一招,空手入白刃,脚一踹,那修士的剑便脱了手。
他夺过剑来比划了两下,手感还算满意,趁那白衣人飞身反扑时,一剑刺进他心窝!
血减伤他的衣衫,那英俊的面孔上,最后一丝稚气也被血腥化解为无。夏承玄甩干剑上的血,一步一步朝着那群修士走去。
※※※※※※※※※※※※
阮琉蘅将那芥子石穿在一根银链上,绕在左手手腕上,用灵力做了一个死结,让它贴着自己的脉搏。
灵端峰安静下来,剑庐祭典前后来来往往的人都已经散去,连夏承玄也被她关进砺剑石。
娇娇从她右手的灵兽镯里跳出来,用柔软的毛皮蹭着她的袖口,说道:“蘅娘,还是娇娇最乖,永远在你身边。”
阮琉蘅笑了笑,搓了搓她的耳朵。
娇娇与她并不是主仆关系,阮琉蘅不是万兽观那种专修灵兽一道的驭兽师,也不喜欢借用灵兽的力量帮自己战斗,事实上对于高傲的剑修,他们鲜少有人豢养灵兽,即便养了,也是当宠物更多一些。
谁会让宠物冲锋在自己身前呢?只不过互相做个伴儿罢了。
娇娇不满足,蹭地窜上她的肩头,用爪子戳她脸颊,说道:“你又戴上这劳什子了?这东西娇娇不喜欢,你要用好多灵力去供给它,会变弱!”
“如果连供给弟子修炼‘十年磨一剑’的灵力都拿不出,我也枉为人师了。你放心,彼岸之门虽然凶险,却已经被修真界驻守了九万多年,调度严谨,已是将危险降至最低限度。更何况,但凡修士修炼到元婴期,可以感受到天地冥冥之力,便肩负了守护天道的责任,都是要去轮值的。”
这“十年磨一剑”的法门乃是上古流传,承载法门的砺剑石,则需要亲传弟子的师父佩带在身上,以心神守护,再以自身灵力供养的法宝,当年红湄和栖迟都曾修炼过“十年磨一剑”,而在太和,也只有亲传弟子才有这个福气进入里面修炼,毕竟此法门已经过无数大能推演,砺剑石内中皆是再逼真不过的战场,这完全是专门为了不能擅动杀孽的太和剑修而研制出的法宝。
当然,其所消耗的灵力,也是只有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禁得起损耗,更何况师父还要承担弟子的安全,分出一缕神识去守护弟子。所以便是在太和,也只有少之又少的人才能有这机缘。她当年大多数授业都是穆锦先传授,但这砺剑石,却是由沧海神君来守护的。
能得“十年磨一剑”法门修炼的弟子,之后无不是门派中流砥柱。
娇娇却是不在意这些小事,她扭扭身子,羞涩问道:“咪,那我能见到南淮神君吗?”娇娇的小心思又开始荡漾了。
阮琉蘅点了点它的小鼻头说道:“很有可能哦,每一次轮值都有几位化神期修士驻守,算来衍丹门也好久没有派出化神期的修士了,这次很可能会轮到南淮道友。”
娇娇瞬间心情大好,毛茸茸的尾巴绕到她肩膀另一边,甩来甩去,蹭着她的脸颊。
※※※※※※※※※※※※
临行前,阮琉蘅还去主峰找了一次穆锦先,可师兄忙得很,只过来摸摸她的头,塞给她一个储物袋。
阮琉蘅急忙推却道:“师兄,我自己的够用。”
穆锦先道:“师尊已闭关,我这边脱不开身,不然此次太和也该我来领队。你照顾好自己,这比什么都重要……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你要相信师兄。”
“我一直最信师兄,你放心,莫要担忧我。”
穆锦先突然大手一伸,柔和地托着她后脑,俯身在她耳边低低说道:“要小心九重天外天的人,他们最近行事颇可疑。此番领队乃是广闻峰长宁神君,如有不妥,立刻禀报!”
阮琉蘅点点头,穆锦先再无多言,立刻返回议事厅,那里等待他的,是留守在太和的剑阁长老们,是为了接管九重天外天资源不停连轴转的行事堂弟子们,是大乘老祖真宝元君。
她目送师兄之后,祭出焰方剑,向着集合地点飞去。
广闻峰,朝霞台。
此次太和派出十一名元婴期修士,比上次的五人小队多出一倍。于是这次轮换的领队也从本来预定好的羲和神君换为资历更深的长宁神君。
长宁神君化神巅峰修为,水土双灵根,一身通天彻地的结界术,此番太和派他去,也是打算想办法再加固彼岸之门的结界。
人陆续到齐,除了阮琉蘅贵为一峰之主,还有三位副峰主,其他都是各峰弟子。
太和十八峰,有大有小,小的山峰如灵端峰,有一峰主足已;规模中等的如木下峰、真午峰等,会有一名峰主和一名副峰主;而规模稍大的山峰,如广闻峰、斋无峰、子问峰、青弭峰等,都是一名峰主,其下还有二到四名副峰主不等。
真午峰副峰主清平真君是三师兄止阳的副手,与她也是极亲和的;青弭峰副峰主冲离真君刚上任不久,不多见阮琉蘅,见到她只是礼貌颔首;天门峰副峰主玉文真君是个老成的人,与阮琉蘅和月泽也是一辈从朱雀廷历练上来的,算是半个熟人。
北极峰的羲和神君改派了自己的亲传弟子鸿未,以示对彼岸之门的支持;广闻峰也派出一名弟子芩松,虽然说修士都是青年样貌,但这名弟子明显是真的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超过千岁,应当是广闻峰亲传弟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他此时一双好奇的眼睛温和善意地看着大家。
子问峰弟子聂三郎抱着剑依在朝霞台的一棵大树边,似乎在假寐;逻迦峰弟子何思鸣与一元峰弟子米还之聊得很投机,斋无峰弟子单不我有着一头标志性的火红色头发,正有些不耐烦地跺着脚……因为逐日峰弟子古逍还没到。
阮琉蘅与清平真君寒暄过后,来到长宁神君身边。
这位神君容貌俊美,身材高瘦,只穿了一件朴实的月白道袍,与朝霞台上大部分以白色太和战袍为主的弟子们格格不入,倒不似个剑修,而是像普通道修多一些。
他时不时的咳上一声,低头时,背骨起伏,苍白的手指蜷在嘴边,散着的长发遮住脸庞——真不愧是太和头号“病美人”。
就连阮琉蘅这样的女子都情不自禁的升起怜惜之心。
长宁神君身后的芩松递过一张新帕子,换过他手中的,轻声问道:“师祖,出发时间将到,古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