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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界门号称“通天门”,是用修真界属性最稳定的涂山石建造,立于中土北方白沙之地,整座门高百丈,门外十里白沙,门内便是人间仙境九重天外天。
而此时,阿园带着数千太和弟子以及各大宗门弟子,飞在通天门外的白沙之上。
“犯我太和者,便是在九霄之上,我亦能一剑灭之!”
“杀!”
无数弟子冲进通天门,漫天的战火自仙境燃起,里面无数修士奔逃,被长期富庶生活滋养的百姓们缩在一个个小结界里簌簌发抖。
是了,那句话,她不是也曾在剑庐祭典上说过?
曾经战意满满的口号,现在已经变为现实了。
阿园已经是化神期巅峰的修为,剑域全开,紫色火光耀满天际。三重天的天君贺流渊在她手下撑不过几个回合便吐血倒地,那曾经挑衅过她的贺秋和几个弟子拼死护在贺流渊身边。
七重天的谢启神君面容灰败地握着一面女子的铜镜,上面斑斑血迹,而后一柄不知名的长剑刺穿了他的心窝。
八重天姬无惆不复曾经俊逸,浑身鲜血地向阿园飞过来。
“请紫蘅神君手下留情!罪人只在我,求你放过其他人!”他不惜下跪乞怜,这堂堂天君终于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姬天君,”阿园用剑尖抬起他的下巴,眼睛却看向宫灯里的阮琉蘅,“斩草,除根。”
“这九重天外天的资源你们享用了世世代代,现如今,也该交出来了!”
阮琉蘅气得发抖,她一拳一拳捶在灯壁上。
“强盗!”她低声呼喝,“阿园!我太和剑修怎能沦为强盗!你够了,停手吧!”
“蘅娘就是太迂腐。修道之人讲究的就是法侣财地,我太和不缺法诀,也不缺同伴,这财和地却是少不了的,待我拿下九重天外天,玄铁矿脉岂不是应有尽有?谁还敢为难我太和峰主?”阿园嚣张地笑着,“你便乖乖的睡着吧!”
……
力量,使人疯狂。
第一重心魔锁,我的冷漠,害我失去亲人。
第二重心魔锁,我的任性,让我失去林画师姐。
第三重心魔锁,我的自大,失去了我的至交好友。
第四重心魔锁,我的恐惧,眼睁睁看着太和覆灭。
而你,阿园,你便是第五重心魔锁,当我怀疑自我时,我将失去最后的立足根本。
阮琉蘅缓缓站起身,她战意重燃,一扫颓唐,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不同。
“大梦谁先觉?一剑试便知!”她眉心闪过一道紫色光芒。
素手向天一招,焰方剑握在手中,剑芒大盛,那红色宫灯瞬间炸裂。阮琉蘅迈出坚定一步,看向阿园。
“解锁的时候到了,阿园。”
宫灯外已不不再是通天门,所有的修士都消失了,只是一片空旷的荒野,不过又是一个心魔锁。可阮琉蘅已不再迷茫,她剑指阿园,力量慢慢回到体内。
如枯竭的河床得到大雨的滋润,如岸边锦鲤跃回池塘……两千五百年修炼得来的修为和灵力,尽数回归!
“我之心魔境,你能逆我?”阿园脸部有些扭曲地说道。
“阿园,你的境地,如此荒芜。我永远不会沦落至此。”阮琉蘅缓缓道,“你死我亡,来战吧!”
阿园也不废话了,她手中黑色焰方剑一抖,黑炎大盛,带着杀气向阮琉蘅斩来。
两把火焰不同的焰方剑战在一起,力量不相上下,阮琉蘅祭出四柄小剑,阿园也随之祭出。
谁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有什么战斗是比战胜自己更难?
八柄小剑各自擎起阵法,阵中套阵,术中有术,重叠在一起的心莲剑火阵一紫一黑,双阵互相压制,阵中火焰翻腾,两种颜色的火浪不停对撞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天高无云,却映得灿烂异常!
阵法斗得不相上下,交战的二人又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掐诀。
双重剑域起!
紫火绚丽,黑炎厚重,剑意交织,不住有火焰从天际划落。
下一秒,阮琉蘅和阿园同时开启内剑域,招招致命地向对方攻去!
两人皆是快攻,不为别的,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快攻最容易诱使对方出现破绽,只要抓住一瞬间的破绽,就可以决定战局的走向。
逆转往往只发生在一瞬间!剑修三尺身前绝对剑域,规则之力,只出一剑便能一击必杀!
可两人却已经不知道出了多少剑,拼了多少招。谁也不能放松神经,她们熟悉对方的每一招每一式,在机械的拆招中,在势均力敌的对抗中——
所拼的已经完全是意志了。
“蘅娘何必呢?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没有心魔了吗?”阿园战了许久,但语气丝毫不带疲惫之意,而是轻快地说道,“你呀,不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厌吧?”
阮琉蘅一声不吭,继续快攻,甚至在阿园出声后,她的剑招更狠更凶险!
阿园剑上的压力骤增,她却面色不改,继续说道:“你在丹平城种下璇玑花,可曾想过教导你长大的师兄?你在剑庐祭典上勉强自己强挑贺秋,可曾想过为你承担一切的师父?你在决定去彼岸之门前,可曾想过红湄和栖迟?你在大营中与姬无惆周旋,可曾想过南淮道友?你在朱门界内与芮栖寻不惜死斗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关心你的所有人?”
“怕因果,因为你软弱;怕战败,因为你骄傲;怕寿限,因为你无能;怕连累宗门,因为你需要依托——甚至你不怕死,是因为你才是最恐惧失去的那一个!”
阮琉蘅被她说得面容煞白,咬着牙苦苦撑着。
阿园却在此时突然停下来,数道剑意阻挡住阮琉蘅的攻势。
“蘅娘,”她伸出手,“你看我手上的是什么?”
她莹白如玉的手掌中,一粒平凡无奇的圆形石头静静躺在那里。
阮琉蘅瞬间变了脸色。
那是砺剑石!
第48章 夜行 归来夏家郎
阮琉蘅无法分清这砺剑石究竟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心魔幻境,可虚可实,亦真亦假,除非心魔锁出,心魔境破,否则在心魔境里的人很难察觉到现实真假。所以当修士晋阶时,通常在闭关地布下数道阵法,或请修为比自己高的修士护法。
她的心智一瞬间有些溃散,而后便是巨大的恐惧袭来。
是真?是假?
“蘅娘是不是在偷偷运行天演术推演这砺剑石的真假?”阿园笑道,“很简单,我把那小徒弟放出来不就好了。”
十年磨剑未完成,一旦放出会功亏一篑!
“阿园,不要!”
阿园实力与她不相上下,战胜阮琉蘅很难,但阻上一阻却是轻而易举。又是几道剑意拦下,只见阿园默念法诀,手掐剑指点在那砺剑石上。
光芒闪过,一个遍体鳞伤的高大少年半跪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半截长剑,非常警觉地横在身前。
他好像刚经历了极为惨烈的厮杀,后背起伏,嘴里还喘着粗气。身上的太和弟子服也折腾得不成样子,甚至腰侧不知道被什么利器破了法衣禁制,割出长长一道口子。
看到阿园,仍旧以为是阮琉蘅,脸上先是一喜,然后便转为不耐烦。
夏承玄站起身,扭过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把我放出来?小爷还没杀够呢!”
阿园不语,笑盈盈地看着他身后。
夏承玄多敏感的人,立刻意识到不对,他转过身子,看到另一个阮琉蘅正震惊地看着他。
当啷一声,他手上的半截剑,掉在地上。
阮琉蘅立刻出手,囚风阵剑影重重,刚进入夏承玄身前一尺便被阿园用剑挡了回去。再一回身,阿园的剑便架在夏承玄的脖子上。
阮琉蘅心里在喊:假的,假的,这是心魔境!
而眼睛却告诉她:这是真的,那样鲜活真实的少年,是真的!
她放出元神,元神却收集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心魔幻境,本就是连元神都可以欺骗的东西。如果不是阿园自己暴露身份,她也不会知道那是心魔。
可又有什么用!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握紧手中的剑。
“蘅娘好狠的心,竟到此时,还不求我?”
“求你无用。”阮琉蘅的手开始颤抖。
“这就不对了,你不努力,怎么知道不行呢?就算明明知道我在耍你,也要博一个心理安慰才对,不是么?”
阿园架在夏承玄脖子上的剑又提了一提。
而夏承玄也终于看出问题所在,他意识到自己成为两个阮琉蘅之间角力的牺牲品,这个地位让他看上去有些不满。
“谁回答我都好,我就一个问题,是不是不死不休?”他吊儿郎当的问出这一句。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阿园依旧看着阮琉蘅,而阮琉蘅还在心中千百次的推演心魔境,根本无暇顾及夏承玄的问题。
夏承玄忽地一笑,看着阮琉蘅说道:“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那朵花儿?”
然后他还是那副笑着的样子,在阮琉蘅面容突地失色之时,将头轻轻往前一送。
焰方是何等锋利的剑,夏承玄的脖子上从左至右,出现一道红色的细痕,而后那细痕瞬间崩开,血喷涌而出。
少年高壮的身体倒了下去。
阿园将焰方剑举起来,那剑身雪白,滴血不沾,却刚刚断送了一条年轻的性命。
“蘅娘,你所护的,又死了一个。”
这句话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阮琉蘅看着夏承玄的尸体,从最开始的震惊,到哀痛,再到悲绝……一个个亲人,全都被她害死了,事到如今,她竟然就连徒儿都保不住。
罢了,罢了,还要死多少人?还要如何磨她的心?不关生死,也不关情仇,罪人,便该有应有的惩罚……她闭上眼睛,嘴角慢慢向上勾起。
剑域里天地烧成一片,不知从何而起的紫色火焰铺天盖地,从火中诞生两只巨大火鸟,口吐紫微真火,将整个世界烧成一片火海。
再也分不清天地,看不到时间的尽头。
混沌一团烈火,吞噬一切。
阮琉蘅再睁开眼睛时,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带着疯狂的意味,她一步步走向阿园,伸手抓向阿园。
阿园并不闪避,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当阮琉蘅抓到阿园的肩膀,焰方剑下一秒便捅穿她的身体,可仿佛还不够,阮琉蘅把剑拔了出来,又狠狠地刺进去。
阿园的身体被屠戮得像个筛子,可她还是很安静,一反曾经的嚣张和得意。
“蘅娘,自戕的感觉,是不是很痛快?”
“蘅娘,你很快,就会跟我一样了。”
最后一剑下去,阿园的身体早已经重新化为虚无——她本就是阮琉蘅自心中而起的心魔。
阿园已无存在的必要,因为,阮琉蘅已经濒临入魔!
她嘴角还是癫狂的笑意,人在火中放声大笑。
我修什么道?无用。
我修什么剑?废物。
她看着手中的焰方剑,伸直手臂,将它高高举起,而后随手挽出一个剑花,将剑尖反对着自己的丹田。
我自来自去,血债尽偿!
手上用力,那剑尖刺破皮肤,再徐徐而入,将要碰触到丹田内元婴之时——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剑身!
有温热的呼吸在耳边,另一只手抓着她持剑的手。
身后有人好像在忍耐着什么似的,断断续续地说道。
“别总是命悬一线给我看啊……爷有几个心脏也不够你吓的。再烧下去,我可真撑不住了!”
这熟悉的腔调和语气,阮琉蘅浑身一震,心神再度受到冲击,立刻收剑回身。
眼前人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
那是熟悉的轮廓,和陌生的气质。
似乎只一夕之间,他长大了。
不再是少年模样,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成年男子。他头发束在脑后,身形更魁伟,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黑色精英弟子服,一双越发深邃的眼睛正看着她。
心魔?现实?无论是死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