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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问题,我们都有经验了,保证完成任务。”
“那好,你俩马上组织人去糊高帽子,其他人回去把队伍组织好,一个小时后准时到操场集合,跟着我向采运队进发去批斗三反分子。散会。”
采运队队部办公室里气氛有些不寻常,王书记和赵队长正在了解和批评在宿舍里唱苏联歌曲的五名工人。因为不知是谁把大字报贴在队部书记室的大门上,强烈要求领导要对此事负责,交给红卫兵批判斗争,否则就把领导游街示众。
王书记年过五十,是抗战干部,经验多阅历广,智慧老谋。他卷了一支纸烟叼在嘴上,从衣兜里摸出火柴把烟点着,狠狠地吸了几口说:“你们几个真不看火候,怎么还乱拉乱唱,这不是给我添乱吗?崔世论,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王书记,昨晚是中秋节,又是老疙瘩林彬的生日,他是个孤儿,人逢佳节倍思亲,大家想他没有亲人,我们又都是独身家在外地无法同家人团圆,我和郝正贤商量大家乐和乐和过个节。就这样我们从食堂打些好饭菜,去商店买几盒罐头和啤酒白酒,喝得大家兴起,把二胡、笛子、小提琴、手风琴拿出来玩,合奏了一些毛主席语录歌,后来又唱了几首苏联老歌曲,就这样。”
“郝正贤,你身为团支部书记怎么还带头干这个事?”
“王书记,我们没什么错呀,唱几首苏联歌叫什么修正主义,都是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老歌曲,那时候苏联还没搞修正主义呢。其实都是借口,就是隔壁宿舍的李安臣干的事,我们玩还不到晚八点,他和两个工人就过来说影响他们睡觉,他们上零点班。当时林彬说又没在你们宿舍玩干啥管那么宽。后来我对大家说上零点班挺辛苦的,今天就停止弹唱,就这样,我们几个人离开宿舍去了输水道,一边赏月一边倾听飞腾的瀑布投向消能池那欢快的水声。这个李安臣最没有人味,我们这般退让还恶毒整治我们。损人又不利己的勾当,你说他们图个啥呢?”
“这小子改名了,不叫李安臣,叫李卫东,他找那个替他写大字报的帮手王玉明老师也把名改成王文革了。”
“这种货都是胎里坏,投机钻营,卑鄙小人。”
“别说没用的,想想对策吧。”
王鹤祥书记紧锁着眉头听着郝正贤的陈述,心想,这些小青年都是工作积极思想进步的好后生,没经过政治运动的洗礼,不知道其中厉害,建国以来,镇反、三反、五反、整风、反右、社教、四清,哪次运动都整死一些犟嘴的人,我是饱尝其苦又多次被平反的人,没有北京那些老首长保着早就一命呜呼了。得啦,这顶高帽我替他们戴吧。想到这,他向赵队长使了个眼神,赵队长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比较严肃地说:“你们几个给我听好喽,赶快回宿舍把门锁好,然后迅速离开回你们抚顺、锦州老家躲起来,什么时候回来我会派人去找你们,快走!”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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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愣住了,书记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我们也没有错呀,至于吗?但书记下令不能不听,五个年轻人迅速离开书记室向宿舍走去。
“崔世伦、林彬、于良、梁静,你们先走吧,我把宿舍归弄归弄再走。”在回来的路上郝正贤对他们说。
“团支书,你可要快点呀,我害怕。”梁静有些失魂落魄。
“对,千万别叫红卫兵抓去。”于良道。
“放心吧,红卫兵也不认识我,就是走个顶头碰都没有关系。李安臣他们扇阴风点鬼火不敢露面,我安全系数高。”
“还是一起走吧,免得我们担心。”梁静劝道。
“女同志就是胆小,瞎担心。”
这时,远处传来学生游行的口号声,一路敲锣打鼓高喊着口号向采运队队部走来,口号声和锣鼓声引来了很多围观的群众,俄顷,街道两侧挤满了人群。唉!中国老百姓就是爱看热闹,蜂拥在红卫兵队伍后面非要看个究竟。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可能去抓人游街。前天不是把掌鞋的穆瘸子挂一堆破鞋给游斗了一天。”
“今天又是哪个破鞋?”
“不知道。”
“今天破鞋多,你看那个学生拿着一摞高帽子呢。”
“文化大革命怎么净抓破鞋乱袜子?”
“那是四旧。”
“扯淡,搞破鞋算什么四旧。水库工程东奔西走家属带不了,有几个不搞破鞋的。新社会又没有窑子。鳏寡孤独的滋味不好受,猪反群还跳圈呢。”
“多少老革命的老二不听话犯了搞破鞋的大错误,人家都是革命的,能算四旧吗?象咱局里冯主席,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一撸到这里当主席。要算四旧,主席都不能叫他当,所以搞破鞋不能算四旧。”
“听说他资格比李立三还老。要不是老二惹祸正主席是他的,冯主席那人挺好的。”
“真是的,搞破鞋又寒惨又判刑,有的丢官丢命又众叛亲离,何苦来的呢,要叫我可不干这种破事。”
“你别吹牛,谁都有根花花肠子,你是没那个条件,嘁,吹啥大牛。”
“这叫春宵一刻死,做鬼也风流,斗就斗吧。”
“纳了闷了,为美色撕扇子博得千金一笑,不可思议。”
“你不懂吧,这就叫色胆包天。”
“别瞎说,想挨斗啊。”
……………………
这些话郝正贤他们在围观的人群里听得真真切切,梁静吓得把头藏在郝正贤的背后。郝正贤见此情景,马上招手示意快到无人处,他从兜里拿出二十元钱交给梁静说:“你们赶快走,回宿舍都来不及了,这钱够你们买火车票的了,快!赶紧走!”
“那你?”
“不要管我。他们是去队部,我就可以偷偷回宿舍锁门,你们快走,我随后赶到。”
话容不得多说,只好迅速分手。四人奔向火车站,郝正贤奔向宿舍。
熙熙攘攘的人群把采运队队部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刻不停的口号声不绝于耳。王书记和赵队长沉着冷静地、笑容可掬地笑对着这些十六七岁的孩子。王书记向红卫兵挥挥手说:“欢迎红卫兵小将来宣传毛泽东思想,热烈欢迎!”赵队长却指着围观的大人小孩说:“都围着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散开!”
说是说,毫无效果,围观的人无动于衷。赵队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脑际里突然闪出了鲁迅笔下的人血馒头,便默默不语地站在门前听王书记与红卫兵对话。
“请你把五个修正主义现行反革命分子交出来。”孙乃正义正严词地说。
“要人好办,都在我这里,红卫兵小将们,我们商量一下能不能不搞游街示众,坐在一起开个批评教育帮助会?”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文质彬彬,那样文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按照毛主席这一教导,我们必须把他们游街示众。”
“我要是不交人呢?小鬼。”
“那就拿你开刀!你包庇现行反革命,革命立场哪去了?”
“要这么说,那就对不起了,我把他们放走了。”
“你这是背叛革命!”
“你们小孩子懂得什么叫革命?这是在瞎胡闹。”
王书记也是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战功显赫的人物,也是炮筒子脾气十足的人,他是耐着性子和这群黄嘴丫没退的毛孩子对话,一听孙乃正这个小司令给他讲革命道理,有些火上心头,谈判变成了教训。
“打到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负责领大家喊口号的朱晓杰很会看火候,马上想些针对性的口号喊了起来。起伏不断的口号声激怒了王书记,他大手一挥吼了起:“不要喊了,不就是要游街吗?不就是要看热闹吗?小鬼们,我这老八路陪你们玩一玩。”说完,他走到拿着高帽的沙喜福面前,把五个套在一起的纸糊的高帽子拿过来,不慌不忙地戴在自己的头上,很从容地面对这场恶作剧。他戴好了高帽转过身来对孙乃正说:“这五个高帽我都戴上了,代表了我的五个反革命,你带头引路,走那条路线?老子陪你们玩一天。走吧。”
“别别!红卫兵小将你听我说,王书记一会要到局里参加党委会,这是革命大事不能耽误,明天我一定把那五个现行反革命找回来交给你们批斗,今天先放王书记一码行不?我这老头子求求红卫兵小将了。”
赵队长一席话说得孙乃正和一些红卫兵有些踌躇起来,孙乃正沉思一会,转过身对红卫兵们说:“大家说怎么办?”
红卫兵们谁也没表态,都在彼此商谈议论着。就在这时,混在围观人群里的李安臣(李卫东)高声喊道:“不能答应。红卫兵小将们,这是个骗局,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啊!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啊!”
“对,不能答应。走资派都坏透了,就游他的街。”一些围观的工人也在起哄。
“同学们,有工人阶级声援我们,我们就不能手软。下面我宣布:把鼓打起来,把锣敲起来,游街开始!”
锣鼓敲了起来,红卫兵排好了整齐的队伍开始在朱晓杰带领下呼喊起口号。过来两个男学生站在王书记两侧抓住胳臂等着孙乃正前面开路。围观的人群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准备尾随其后继续看热闹。触景生情,赵队长又摇摇头,又一次想起了鲁迅笔下的人血馒头。
“住手!你们不要胡来,赶快把王书记给放了。李安臣还是李卫东,你给我站出来,鼓动学生算什么英雄,把你那个驱虎豹造反团都拉来,我和你们较量,你算什么无产阶级,典型的臭流氓、瘪三、地赖。”
愤怒的一席话把场面镇住了,口号声、锣鼓声嘎然而止。孙乃正有些胆怯地面对凶悍的来者问:
“你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你们要抓的郝正贤。人是我放走的,苏联歌曲是我唱的,我是主犯,与别人都没有关系,你们放了书记,否则我和你们玩命。”
原来,郝正贤回到宿舍归弄了一阵子就出门把门锁好,他正准备要离开,赵队长来到宿舍看看人都走没走,正碰见郝正贤,赵队长赶紧对他说:“王书记替你们游街呢,你怎么还不走?快走。发现你就麻烦了。”
“什么?他们要游斗王书记?”
“快要上街了,你听听锣鼓声和口号声。”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能连累王书记。”
血气方刚的郝正贤没有多想,径直向队部奔去。
看来,碰上了吃干饭的谁都要惧怕几分,俗语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横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看来有几分道理,毛主席不也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吗?人要真急了,真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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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空气窒息了,学生们一个个不声响地看着这位玩命的反革命分子,围观的也都把目光投向郝正贤身上,看还会有什么热闹。那个叫李安臣的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知道郝正贤是国家二级体操运动员出身,长着一身腱子肉。几个人围攻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面对郝正贤的挑战毫无反应。
郝正贤走到王书记面前摘下五个落在一起高帽,把一个个都分开放在地上,一个一个的试着戴一戴,选择一个比较合适的放在自己身边,然后把其余四个高帽又摞在一起,拿出打火机燃着,来个“纸船明烛照天烧”。
“好!好样的!”人群里不知哪位喊了一嗓子。
郝正贤把留下来的高帽呆在自己头上,幽默地对红卫兵们说:“把我这南霸天带走吧。”
“那你不许反抗。”
“放心吧,我要反抗会把你们拍成肉饼,我不会难为你们小毛孩子,我讨厌那些利用你们红卫兵小将的人,等你们长大了,阅历广了,你们就知道被上当、被欺骗的滋味了。走吧,我接受批判。”
就这样,孙乃正和郝正贤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队伍学生向俱乐部广场走去。那里早已布置好了批判大会,清河镇各个广播站全线转播。由于学生们有几分惧怕这位“南霸天”,所以一路上没敲锣打鼓,没喊口号。
俱乐部门前广场早已挤满了人群,都是造反派组织互相通知,打着大旗来到这里。什么驱虎豹造反团、向阳花造反团、革命工人赤卫队、八一兵团、风钻工人造反团、水泥工人造反团等等。大家都饱满着自以为在干革命、抓大事的情绪,群情激昂,好一派“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革命气势。
等红卫兵把郝正贤押进广场的时候,此起彼伏的口号声立即在空气中炸开,在拥往俱乐部台阶雨搭下的批判斗争舞台的一段路上,郝正贤的耳膜震得嗡嗡的响,有些红卫兵用双手捂住耳朵,李安臣领导的驱虎豹造反团叫喊的最凶,喊得也最花花:“打倒修正主义分子!”“打倒苏修特务!”“打倒燕山夜话的三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