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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琵琶和寻常琵琶声不同,并非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之声,而是一声声简单的单音,虽然是单音,却颇有旋律,听在耳中,明知弹奏之人不善琵琶,却也盼多听一阵。池云心头微微一震,他妈的老子从来不听这些,却为何突然觉得这声音好听得紧?一定有问题!踏进院子,只见茹妈的院里,茹妈在屋檐下坐着,抱着阿谁的孩子静静地听着那琵琶声,竟不动弹,大雪不住飘落,天井之中一片雪白,连走廊、台阶、屋檐都是纯白无瑕。
一片雪白之中,一个黑衣人坐在台阶之上,膝上横着一具黑色琵琶,那黑琵琶周身光亮,琴面以特异技法绘有半轮明月,不知涂以何等颜料,竟而熠熠生辉,月下一支梅花,梅色艳红,红得十分刺眼,然在极黑的琵琶和皎洁的月色之下,那梅花并不显得突兀,就如定要如此的红,方能在黑夜之中显露出颜色一般。那是一具好琵琶,然而弹奏的人并不会琵琶的技法,他将它横在膝上,以十指长长的指甲拨动,一声一声,似曲非曲,似调非调。
作者: 雅苑 2007…6…27 19:57 回复此发言
14 回复:【藤萍作品】《千劫眉·半日倾城》
那是什么曲调,能令人凝神静听?
那是首本来激越的歌,因为弹者无技、舞者凋零而支离破碎的歌,那唱的本是战鼓是英雄是勇往直前笑谈天下的歌,然而在黑衣人长长的指甲下,它只是弹者的凄恻,英雄的碎骨,共闯天下的迷梦……是辉煌被践踏为泪水的印记……
雪,下得很大,落地簌簌作响。
一切显得很安静。
一滴眼泪自池云的眼眶中滚了下来,“嗒”的一声,落在雪地上。就是这“嗒”的一声,倏地让他清醒了过来——他居然哭了?他活了二十三岁这辈子吃尽了无数苦头在生死关头闯荡了三四回,竟然因为听了几声琵琶,突然哭了?这琵琶——不对!他迅速调匀真气,这是音杀之法——他明白郝文侯和铁心师太是如何死的了——不是因为看了什么可怖之物,而就是被这音杀黑琵琶一弦惊死的!这人……功力极深!他的手慢慢摸到腰间,握住了皮囊里的“一环渡月”,能让他如此凛然的人很少,这人究竟是谁?
那黑衣人继续一声一声弹着琵琶,茹妈不会武功,不受这琵琶声的影响,她只是听着那曲调,听着听着,渐渐痴了。那曲调之中,依稀说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有和她全然不同的,也有和她全然相同的……
池云一步一步,凝神戒备往茹妈那边走去,阿谁的孩子还在那里,这黑衣人突然进来弹琵琶,自不会是为了弹给茹妈听,他必是为了阿谁的孩子。
“铮”的一声,那琵琶声突然停了。池云蓦然回首,唰的一声一环渡月在手,他面对着那黑衣人,“你是谁?”就是这人杀了郝文侯,决计就是他!
黑衣人极轻极轻地放下琵琶,放下琵琶之后,他站起身来,举袖遮住了半张脸,“阿谁在哪里?叫她出来。”
池云冷笑道:“放你妈的屁!你是谁?胆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报上名来!池老大不杀无名小卒。”
黑衣人横袖遮脸,尚未说话,只听池云背后脚步声响,一人奔了过来,站在门口,“池公子,多谢你带我看孩子一眼,他……他……你打不过他的,”阿谁跟着池云赶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孩子,唇边的苦涩之意微微泛了上来,“我只是来瞧瞧孩子有没有事,你……你……”她突地对黑衣人道,“你答应过我,让我到唐家看看孩子,怎么说话不算,就此闯了进来?”黑衣人道,“我说不算就不算,这世上不论谁说话我都不信,连我自己说的都不信,女人说的我就更不信了。”他一手遮脸,一手伸了出来,“孩子你已经看到了,跟我走。”阿谁道,“我跟你走,你不要伤害这位公子,我马上随你走。”黑衣人衣袖微微一侧,缓缓露出了一只眼睛,只见他肤色皎白如玉,露出的一只眼睛眼睑微眯,眼角微微向后飘起,眼线极长,那眼睛十分奇特,似一片柳叶,此外鼻挺唇红,虽然只有半张面孔,已能看出是一个极俊美的人物。他看着池云,鲜艳的唇角微微一勾,“既然阿谁说放过你,暂且放过你一次,能听我琵琶一百八十八声,嘿嘿,了不起!”说完这句,蓦地他大步向阿谁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往外而去,不过片刻,已消失在大雪之中。
池云瞪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舒出一口气,孟轻雷站在不远之处,骇然看着那两人离去,半晌道,“就算你我一起出手,也未必拦得下此人……音杀之法,或有耳闻,但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高手……”杀郝文侯和铁心师太的凶手,必定就是此人,然而正如唐俪辞所说,知道是谁所杀不难,难的是你根本抓他不住。池云喃喃自语,“他妈的,和这种人一拼到死倒也痛快,只是老子还比较年轻,实在有些舍不得……”
就在这时,“哇”的一声,茹妈怀里的孩子大哭起来,茹妈悚然一惊,连忙抱起轻哄。孟轻雷不禁叹了口气,“郝文侯为阿谁姑娘甘愿抛妻弃子放弃侯爵之位,这位琵琶客为了阿谁姑娘擅闯国丈府,这位姑娘好似有一种魔力,能令见了她的男人颠倒。”池云道,“听说世上有一种相貌,初看不惊人,其实眉目之中暗含绝色,只消一日之中对她看上半日,就会为之颠倒。说不定阿谁就是这种天生绝色,绝色之中的绝色,那是生于眉目,发于骨骼的一种风情,和徒具外表的皮肉全然不同。”孟轻雷道,“如果当真是绝色中的绝色,阿谁姑娘的命,可谓苦极……”正说到此处,遥遥见红色轿子进门,唐俪辞回来了。
等唐俪辞回到“井”字院,听孟池二人说完今日所见,唐俪辞微微一笑,“果然杀郝文侯的另有其人,他将阿谁姑娘带走,应该没有恶意。”池云道,“那人弹的琵琶好听得很,虽然不知是什么调子,叮叮咚咚的,从来没有听过。”唐俪辞仔细听着池云哼的调子,以指甲轻轻地敲那白瓷青桃逢春杯,叮叮咚咚,突地敲出一种曲调出来。池云一怔,诧然道,“怎么你也会?”唐俪辞报以一笑,不置可否,也不回答。
过了几日,孟轻雷辞别唐家,游历江湖而去。茹妈辞了给唐府绣花的活,说突然十分想念远嫁的女儿,想搬到女婿家去享福,唐俪辞多发了半年的月钱给她,她坐着马车去了青州。
“咿唔……叽布叽咕……咿唔……”寒冬渐渐过去,大雪慢慢的融化,庭院里的早桃隐约露出了些枝芽,唐俪辞抱着阿谁的孩子站在他那华丽之极的屋中,平静地看着残雪和早芽,带着习惯般温和的微笑。他给阿谁的孩子起名叫做“布布”,那孩子还没怎么有牙,却偏偏喜欢咬布,除了茹妈和唐俪辞,他谁也不让抱,茹妈回家之后,唐俪辞几乎每件布衣都被他给咬破了。
灰发微笑的少年公子,怀抱着咿呀学语的婴孩,那婴儿抓着少年公子的头发,似乎很是喜欢那顺滑的感觉,不住用力拉扯,眼神极端专注,手舞足蹈。
其后很久都没有阿谁和黑衣人的消息,春来春去,花落花开,人来人往,人生人死,江湖上发生了许多事。唐俪辞抱着这孩子,也许因为这个孩子的身世很苦,也许他预感到会和孩子的母亲再次见面,终有一日他能把孩子还给他的母亲,所以无论自身经历了怎样的困苦,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孩子,一直对他报以慈爱温暖的微笑。
人生是一场期待,过去的都已过去,对这孩子而言,一切都还刚刚开始。
s武以仁德,侠应乎中,梦回青史,倩影留名。~~~~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