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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天点头，足尖轻点，罗衫扬起，飘飘然飞了起来。
四人飞至战场上空，看到云下剑光交错，大地染血，场面一片混乱。天兵和众仙均已死伤大半，活着的却仍在苦苦支撑。冥真浑身浴血地立在战场中央，脚踏尸山，一手按在海琼楼的百汇穴上，一手放出龙火袭向众神。
李小尘趴在追陌尘唤出的七彩祥云上，看到那抹黑色的身影，心中百味杂陈。
明明应该恨他的，明明应该忘记他的，为什么看到他受伤，心里还是会难受？
追陌尘看到她的表情，又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轻声叹了口气，揽住她的肩膀道：“他被一叶障目，看不清自己的心。若有一日他看清了，你会后悔么？”
李小尘转头，“后悔什么？”
“后悔离开他，和我在一起。”
“师父，我此生只爱你一人。”
“如果当时你没有记起我呢？你会不会嫁给他？”
李小尘摇头，幽幽地道：“没有如果。”她和冥真，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谎言，除了谎言，就再也剩不下什么了。
追陌尘揉了揉她的发，没有再问。总说冥真一叶障目，他和她，又能完全看得清么？
烈焰天悬在半空中，垂眸看着闭目坐在地上的海琼楼。
一掌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千刀万剐，扒皮抽骨？似乎也无法解恨。她现在只想扒光他那身明黄色的衣服，再告诉全天下的人，他们那个圣德贤明不近女色的天帝就是这样子和她生下一个女儿的。她要让他们都知道，这个满口仁义礼教的男人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究竟做过什么残忍卑鄙灭绝人性的丑事。
她越想越恨，便不自觉地向他越飞越近。
一些人站住了，愣愣地朝天上看，然后就在下一秒死于敌人的刀剑之下。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刀剑交鸣的声音却越来越少。到最后，所有的人都站住了，呆呆地看着这个飘在天上的，美得不似真人的女人。
冥真抬首看着她，半晌不语，只将滴血的拳头越攥越紧。
时间仿佛在此时凝固。
烈焰天面色愁苦，缓缓地落下地来，理也不理周围的众人，径直向冥真与海琼楼走去。
长发和青衫扫过的地面盛开出一片血红色的花朵，美得刺目。
海琼楼依旧双目紧闭，盘膝端坐，但颤抖的衣袍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当三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丈的时候，冥真终于颤声唤了句，“天儿。”
烈焰天停住了脚步，侧目道：“放手。”
冥真移开了搁在海琼楼头顶的手掌。
烈焰天蹲下身，将手按在了海琼楼的胸口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海琼楼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回答。
烈焰天俯身上前，贴近他的脸，柔声道：“你的心跳得好快。你为什么不睁眼？你不敢看我？”
海琼楼的眉间挤出了一个“川”字，脸上颓色尽现，紧绷的面部线条使他的轮廓更加深刻，有着近乎绝情的冷酷感觉。
烈焰天见他不言不动，索性将头枕在他肩上，用白嫩的手指在他胸前画圈，柔声低诉，“你见过小尘了么？她是我们的孩子，你喜不喜欢她？”
海琼楼的呼吸逐渐粗重，睁开了狭目，按住她的手，哑声道：“天儿。”
烈焰天呼呼地吹着他的耳唇，娇声笑道：“你还是跟从前一样，经不起半点撩拨。”轻哼了一声，将手探入他的衣襟里，语气幽怨，“你还记得当初你对我说过的话么？”
海琼楼垂眸道：“我们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真的？”烈焰天甜蜜地笑，梨涡浅浅，像一个热恋中的少女。
“那时你一掌打碎我的心脉，对我说，我是祸水，那些人都是因我而死，你必须杀了我，还六界一个安宁。我的孩子也是祸水，也必须死，因为她身上流着我的血。你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你的么？”
海琼楼突然双目大睁，木然转过脸，一俯身，吐出了一口鲜血。
纤纤玉指穿透他胸前的肌肉，攥住了他的三根肋骨。
烈焰天依旧靠在他的肩膀上，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笑得云淡风轻，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说我什么都没做，是他们主动找上来的。就连你，也是主动找上来的。是你们这些男人四处挑起战乱，杀人放火，关我什么事？你们才是祸水，却偏说是因为我。你说公平么？公平么？我想了九百年，发现这事儿也好解决，只要将你们这些到处作恶的男人都杀了，六界就太平了，我和我的孩子也就不是祸水了。”
海琼楼的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额头冒汗，大手紧紧扣着她的手，一双黑眸牢牢地锁在她脸上。
痴恋、后悔、惊痛、悲伤、绝望，几种情绪同时出现在他的眼底，使他的目光变得复杂之极。
烈焰天懒懒地看着他，突然嫌恶地皱紧了眉，提着他的身子站了起来。海琼楼身材高大，却被她轻易地提在手里，就像拖着一捆干棉花。
几名天将缓过神来，将她团团围住，用枪尖指着她厉声喝道：“魔女！快放开天帝陛下！”
烈焰天斜斜挑起了眉，指间火光闪现。
冥真举刀欲挡在她身前，却被她拂袖挥开，生生震碎了几根肋骨。
烈焰天高高在上地垂眸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他，寒声道：“冥真，不要以为你救过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将我放在眼里。小尘的事，一会儿再找你清算。”左手甩出一个火球，重重地打在他肩上。
冥真的右臂立刻燃烧了起来，火焰高涨，顷刻间就将整条手臂烧得皮开肉绽。
一名天兵打扮的瘦小身影立刻扑到他身上，将他身上的火焰熄灭。
冥真却看也没看他，只是睁着漆黑的双目，不可置信地看着烈焰天的背影。
几名天将见她动手，挺枪欲刺。烈焰天冷哼一声，玉指轻抬，魔力化成数条银色的丝线，将几人缠住，再轻扯线头，几名天将连眼睛都没眨，便被生生截成了几段。
众神惊呼，都向她怒目而视，却无一人再敢上前。
烈焰天收了银线，冷笑道：“都是些只会叫嚷的废物。”
海琼楼面色煞白，按着她的手，颤声道：“天儿，你要怨，杀朕便好……那些天兵天将……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也是家人心头上的肉……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于心何忍？”
“杀吾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良心发现？”烈焰天缓缓侧过脸，美目中满是凛冽的杀意。
“将吾儿打得魂飞魄散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她也是我的宝贝，也是我心头上的肉？你身为她的父亲，不但不保护她，还要杀死她，那时你怎么不说这种话？”
海琼楼闭目道：“一切都是朕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将我千刀万剐，我亦心甘情愿，只求你放过这些无辜的人。”
烈焰天的指间又有银线缠绕，只见她娇媚地笑道：“你越求我，我就越要杀他们。你可知道为什么？因为我爱你，在你心里，他们比我和女儿还重，你说我怎能不恨？”
左手轻抬，银线激射而出。
“住手！”“住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众人蓦地转过头来。
一百一十四。惩罚
银线被一道银弧斩断。
众人仰首，只见追陌尘站在高高的云端之上，拢袖微笑，手中的绝情剑却已经不知去向。李小尘缩在他身后，探出了半颗脑袋，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惧怕的表情。
烈焰天眯起了赤眸，寒声道：“追陌尘，你待如何？”
追陌尘伸指指着下方，笑得很无辜，“你别光瞪我，我只是怕你吓到小尘。刚才喊住手的还有他。”
烈焰天漠然转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名俊秀的男子，神态清冷，眉目如画，身姿俊拔，单手握戟，一身金色战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是？”烈焰天眯起眼，觉得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
“求你……放……放过他，他是朕的胞弟……月潇。”
海琼楼的神力随着溢出的鲜血不断流失，双唇已经失去血色，却仍然强撑着意识。
烈焰天垂首想了想，疑惑地问道：“你是北天王……海月潇？”那个机灵可爱的小男娃，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么？
海月潇昂首道：“正是本王。魔女，神界岂容你如此放肆！还不快放下皇兄，束手就擒？”
周围的众天将听到他如此说，都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认为他不要命了。
海琼楼则紧紧攥着烈焰天的手，生恐她大开杀戒。
烈焰天娇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天王海月潇啊。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海月潇举起了手中金色战戟，冷声道：“堕神烈焰，人人得而诛之。”
烈焰天掩唇笑道：“好个人人得而诛之，你可知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么？”
海月潇的脸上多了几分鄙夷，“魔界之主，六界祸首。”
烈焰天冷哼一声，突然拔出了插在海琼楼胸口处的手指，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托起他的脸，对准他失血的唇瓣，将双唇印了上去。
海琼楼睁大双眼，心中又喜又痛。几千年来爱恨情仇统统被唤醒，一点一滴，宛如苦酒。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李小尘更是差点从云上滚下去。
追陌尘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小声道：“看来你爹娘之间的关系还有转机。”
李小尘也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其实，他们的夫妻关系是否和睦，跟我没有太大关系。我的灵魂早就满十八岁了，已经属于独立个体了，何况我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他们就是我爹娘。”
追陌尘挑眉道：“那你是想让你娘杀死你爹喽？”
“也不是啦。”李小尘在他身旁拢袖蹲了下来，咂嘴道，“很明显啊，我娘现在还喜欢着那个天帝嘛。如果她亲手杀了他，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她长得那么好看，我实在不忍心见她难过啊。”说罢幽幽叹了口气。
追陌尘笑道：“你爹害过你，你不恨他？”
“我才不相信他是我爹呢，打死我都不信！”李小尘撇嘴，“哪有亲爹会害死亲生孩子的呀！跟你说你会信么？”
“那你说，怎么处置他好呢？”追陌尘悠闲地坐到云边，将她搂进怀里。
李小尘望天想了想，哼道：“不能让他死，太便宜他了！他不是天帝么？他不是最好面子么？他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什么事都肯做么？那就让他当普通老百姓呗。从高高的云端摔下来的感觉才是最痛苦的，管保教他生不如死。嗯嗯，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追陌尘曲起了一条长腿，将手枕在脑后，朗声笑道：“你从前看的那个黑匣子里还真是藏了不少好东西呀，怪不得你学得这样古灵精怪的，哪天为师也要看看。”
李小尘突然瞪大了眼，机械地转过头，结巴道：“师……师……师父！你……你……你……”
追陌尘笑得好不开心，“不去那里，怎么将你找回来呀？”
“那你……你……”
“为师用天眼观察过你很长一段时间呢。”
李小尘浑身颤抖，“那沐……沐浴的时候？睡觉的时候？”
追陌尘抬首望向天边流动的浮云，轻声叹道：“不巧看过一两次。不过为师是修道之人……咳咳！你不用介怀的。”
李小尘只想将脸埋进云彩里。
他们在天上聊得开心，下面的人却依旧目瞪口呆地看着战场中的那两个人。
海琼楼双臂颤抖，心神激荡，紧紧拥着烈焰天，从她的口中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
烈焰天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突然开始心慌，一把将他推倒在地，转过头，神态张狂地看着海月潇道：“你看清楚了吧？你这个皇兄，曾经是我的男人，我的另一个身份，是你的皇嫂。对自己的皇嫂如此不敬，你说你该不该死？”
海月潇将神力注入戟中，怒喝道：“大胆魔女！施媚术祸乱天下，其心可诛，受死吧！”
神戟向前挥出，掀起如潮气浪，一**向前袭去。风势迫人，逼得周围神仙都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
烈焰天挥袖抵挡，轻飘飘的衣袖在此等狂风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
李小尘大惊，忙扯住追陌尘的衣袖叫道：“小寿又要害人了！师父你快帮帮她！”
追陌尘摸摸她的脑袋道：“放心，你娘很厉害的。”
“是么？”李小尘还是不放心，捂着嘭嘭乱跳的胸口趴在云端向下看，只见烈焰天的面前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屏障，狂猛的气浪打在上面，就像被吸入黑洞一般消失无踪。
众神见烈焰天竟有此等功力，都不免暗暗心惊。
烈焰天冷笑道：“小天王，我为天界战神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此等功力也敢在我面前嚣张，委实不知深浅。”
海月潇咬牙，单手结印，默念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