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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掉他。”我说,“如果我们主动投降,他们就不大会开枪。万查刚刚带着他们的头儿逃跑了,如果我们现在还讨价还价,恐怕他们会把我们剁成肉酱的。”
“我们还必须放下武器。”暮先生说着就把刀扔到了一边。
我不想扔掉我的剑,但理智战胜了感情,我把剑和暮先生的刀、哈克特的斧子,还有我们一直拿着的其他小零碎堆放到一起。然后我们挽起袖子,将双手举过头顶,大喊着我们投降走了出去——暮先生只能用一只脚跳着——束手就擒,那些阴沉着脸、手痒痒得正准备扣动扳机的执法官们给我们扣上手铐,咒骂着我们,把我们绑进汽车,驶向——监狱。
第五章
我被关进了一间不足四米见方的小牢房,屋顶可能有三米高。没有窗户——门上的一个小窗口不算——也没有门镜。门上方拐角处有两台监视摄像机,一张长桌上放着一台录音机,另外还有三把椅子,我——还有三名阴沉着脸的警察。
其中一名警察倚门而立,胸前紧抱着一杆枪,目光机敏。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他一句话也没跟我说过——可我从他的警徽上知道了他的名字:威廉·麦凯。
另外两个没戴警徽,但他们把名字告诉了我:康和伊凡。康个头高高的,脸黑,非常清瘦,态度粗暴,好挖苦人。伊凡更老更瘦一些,头发灰白。他神情疲惫,说话柔和,好像说话会累着他似的。
“达伦·山是否是你的真实姓名,就像我们了解的那样?”自我被关进这间拘留室,伊凡已经这样问我十二遍了。他们就这样一遍遍地问同样的问题,誓不罢休。
我没有回答,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开口说过话。
“还是叫达伦·霍斯顿——你最近使用的名字?”伊凡沉默了几分钟后问道。
没有回答。
“你同行的伙伴叫什么名字——拉登·暮还是封·霍斯顿?”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带着手铐,我什么也没说。我仔细看着手铐的链子:是铁的,又短又粗。我想如有必要,我能把链子撅折,尽管我没有把握。
我的脚脖子也给铐上了。我被捕时铐上的链子很短。当他们让我摁手印、给我照相的时候,警察给我铐上的也是短链子脚铐。我一被安全地锁进小牢房,他们就把我脚铐上的短链子取下来,换上一副长的。
“那个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名字叫康的警察问。“那个灰皮肤的怪兽。他——”
“他不是怪兽!”我突然高声叫道,不再缄默了。
“噢?”康讽刺道,“那他是什么?”
我摇摇头。“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那就试试看吧。”伊凡激我,但我只是摇头。
“那另外两个又是什么呢?”康问,“万查·马奇,还有拉登·暮。我们的情报员告诉我们,说他们是吸血鬼。你对此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我毫无幽默感地笑了笑。“吸血鬼是不存在的,”我说,“人人都知道。”
“这就对了,”伊凡说,“他们不存在。”他隔着桌子探过身子,好像要泄露给我一个秘密。“可那两个不太正常,达伦,我肯定你知道。马奇像变魔术似的隐身了,而姓暮的……”他咳嗽起来,“啊,我们拍不到他的照片。”
他说话的当口,我微微笑了,抬头看了看摄像机镜头。全吸血鬼身上有特殊的原子,使得他们无法在胶卷底片上显像。警察可以用现有的最好相机,从他们能想像出来的任意角度给暮先生拍照——就是无法得到视觉效果。
“瞧他笑的!”康厉声叫了起来,“他还觉得这挺好玩呢!”
“不,”我说,收起脸上的笑容,“我没这么觉得。”
“那你笑什么?”
我耸了耸肩。“我在想别的事。”
伊凡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对我的回答颇为失望。“我们已经从姓暮的身上采了血样,”他说,“也从那个叫做哈克特·马尔兹的东西身上取了一些。等结果一出来,我们就会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你现在坦白对你有好处。”
我没说话。伊凡等了一会儿,用手挠挠花白的头发。他沮丧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始问那个老问题。“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你和其他那些人是什么关系?从哪儿……”
又过了一些时候。我无法判断我到底被关了多久,感觉好像已有一天时间或者更长,但事实上可能只有四五个小时,也许更短。外面可能还是艳阳高照。
我想到了暮先生,不知他处境如何。如果他也被圈在和我一样的小牢房里,那到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如果他被关进一间带窗的牢房……
“我的朋友在哪儿?”我问。
康和伊凡正在悄悄商量着什么。现在他们瞪眼看着我,一脸戒备。
“想见他们?”伊凡问。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在哪儿。”我说。
“要是你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我们可以安排一次会面。”伊凡许诺说。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在哪儿。”我重复着。
“他们就在附近,”康嘟哝着,“跟你一样锁得好好的。”
“也是这样的小屋子?”我问。
“一模一样。”康说道,然后环视着四周的墙壁,等明白我为何而担心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丝微笑。“没有窗户的小牢房,”他咳嗽着,然后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他的同伴,“但那是可以改变的,是吧,伊凡?如果我们把‘吸血鬼’挪到一间有着可爱的圆窗户的牢房他会怎样呢?一间能够看得见外面风景……天空……和阳光的小牢房。”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注视着康,然后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喜欢听这话,是吗?”康从牙缝里挤出嘶嘶的声音说道,“一想到把姓暮的关进带窗的小牢房就让你害怕,是吗?”
我无动于衷地耸耸肩,移开视线。“我想跟律师说话。”我说。
康忍不住大笑起来。伊凡用手捂着脸悄悄乐。就连扛枪的卫兵也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像我抖出了一个最可笑的包袱。
“什么这么可笑?”我厉声说,“我知道自己的权利。我有权打电话见律师。”
“当然,”康得意地说,“即使凶手也有权利。”他用指关节敲着桌子,然后关掉了录音机。“但你猜怎么样——我们否认你的这些权利。虽然日后我们会因此遭人骂,但我们不在乎。我们把你圈在这儿,除非你说出点什么,否则我们是不会让你利用这些权利的。”
“这是违法的。”我大叫道,“你们不能这么做。”
“一般说来,我们不会这么做。”他表示同意,“通常如果我们的监察长听说了这种事,她会干涉的,还会大发雷霆。但是现在我们的长官不在这儿,不是吗?她被你们的杀人同伙万查·马奇绑架了。”
等我听清此话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时,我的嘴唇变白了。没有监察长的干涉,他们会肆意执法,而且为了能够找到并要回监察长,他们会采取任何行动。这可能会葬送他们的事业,但是他们在所不惜。这是个人行为。
“你们只有给我上刑才能使我开口。”我一板一眼地说,试探着看他们到底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用刑不是我们的办法,”伊凡立即说,“我们不做那种事。”
“与我们了解的一些人有所不同。”康接着说,然后从桌子那边抛给我一张照片。我不想看,但我的眼睛不自主地瞟了照片一眼。我看见照片里的人正是我们早晨在下水道里抓获的那个吸血魔人,那个叫马克·瑞特的——万查给他用了刑,最后还杀了他。
“我们不是魔鬼。”我平静地说。但我能从他们的角度看问题,明白我们在他们眼中有多恐怖。“这里有你们不了解的情况。我们不是你们要找的凶手。我们跟你们一样也要制止他们。”
康突然发出一声大笑。
“是真的,”我坚持说,“马克·瑞特是坏蛋之一。我们只有揍他才能发现其他坏蛋的线索。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和我是一个阵营里的。”
“这是我听到的最不可信的谎言。”康尖声叫着,“你认为我们很愚蠢。是吗?”
“我丝毫不认为你们愚蠢。”我说,“但你们搞错了方向。你们中计了。你们……”我心急地向前凑近了。“是谁告诉了你们到哪儿找我们的?是谁告诉了你们我们的名字、我们是吸血鬼、我们是凶手的?”
警察不安地互相对视着,然后伊凡说:“一个匿名的告密者。他从公共电话亭打来电话,没有留下姓名,等我们赶到时,他已经走掉了。”
“你们难道不觉得可疑吗?”我问。
“我们总是接到匿名电话。”伊凡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我知道他起了疑心。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也许我能让他顺着我的思路想,并能说服他告诉我令他起疑的地方。但是还没等我再开口,康从桌子对面扔给我另外一张照片,然后又扔了一张:两张马克·瑞特的特写,上面有许多比第一张更可怕的细节。
“跟我们同一阵营的人不杀人。”他冷冷地说。“即使是在他们想这样做的时候。”他话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用一根手指指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丢下这个话题,知道我无法让他们相信我是清白的。又沉默了几分钟,他们互相说了几句话之后重又坐到椅子里,平静了下来。然后他们打开录音机开始重新提问。我是谁?我是哪儿人?万查·马奇去哪儿了?我们杀害了多少人?一遍一遍又一遍……
警察从我这里一无所获,他们很恼火。除了伊凡和康,又来了另外一个叫摩根的警察。摩根长着针鼻儿大的小眼睛,深棕色的头发。他腰板挺直地坐在那儿,把手平放在桌子上,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感到来者不善,即便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露出凶相。
“你多大了?”康问道,“你是哪儿人?你来这儿多久了?为什么选中这座城市?你们杀害了多少人?尸体在哪儿?你们打算——”
一阵敲门声让他停止了发问。他转过身去看是什么人。伊凡眼睛看着康,但摩根始终盯着我。他每四秒钟眨一次眼睛,不多不少,像机器人一样。
康和门外的人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回来了,示意带枪的卫兵走开。卫兵走到墙边,用枪瞄准了我,确保我不会有什么可笑的举动。
我原指望会再进来一名警察,或者一名士兵——自从我被捕后,我就没再见过军人——可当那个谦和温顺的小个男人走进牢房时,我着实大吃了一惊。
“布劳斯先生?”我咽了一口气。
逼我上马勒学校的那个督学神情显得十分紧张。跟从前一样,他还是提着那个大公文包,还戴着那顶老式圆顶礼帽。他向前走出半米,然后停住了,不愿再靠近。
“感谢你能来,沃尔特。”伊凡说,站起身和来访者握手。
布劳斯先生无力地点点头,尖着嗓子说:“乐意效劳。”
“请坐下吧?”伊凡问。
布劳斯先生急促地摇摇头。“不必了,谢谢。除非有必要,我不想在这儿多待。我得去巡视。去不同的地方。你知道怎么回事。”
伊凡同情地点点头。“没关系。你把材料带来了吗?”
布劳斯先生点点头。“他填过的表格,我们手里所有有关他的材料,都带来了。我都留给前台的那个人了。他正在照相,我走之前把原件还给我。我得留着原件作为学校的记录。”
“很好。”伊凡又说,然后走到一边冲我歪歪头,“你能认出这个男孩吗?”他殷勤地问。
“能,”布劳斯先生说,“他是达伦·霍斯顿。他在马勒学校注册时……”他停顿了一下,皱起眉头。“我忘记了确切的日期。我本来知道的,因为在来的路上我看过。”
“没关系,”伊凡微笑着,“我们会从影印件中找到答案的。但这肯定是那个自称达伦·霍斯顿的男孩?你肯定?”
布劳斯先生坚定地点点头。“噢,是的,”他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学生的脸,尤其是那些逃学的。”
“谢谢你,沃尔特,”伊凡说着拉住督学的胳膊,“如果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我们……”
他不说了。布劳斯先生没有挪步。他睁大了眼睛,嘴唇发抖地瞪着我。“是真的吗?”布劳斯先生问,“媒体上说什么——他和他的朋友是凶手?”
伊凡迟疑着。“我们目前还不能这么说,但一旦我们——”
“你怎么会?”布劳斯先生冲我叫道,“你怎么会杀害那些人?还有可怜的小塔拉·威廉姆斯——你自己的同学!”
“我没有杀害塔拉。”我厌倦地说,“我谁都没杀。我不是凶手。警察抓错人了。”
“哼!”康用鼻子哼着。
“你是个禽兽,”布劳斯先生大叫道,高高举起了他的公文包,似乎要冲我砸过来,“你应当……你应当……应当……”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闭紧嘴巴,紧咬下唇。他转身背对着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