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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风水玄学,源流极久,儒家原不信怪力乱神,然为帝为皇者无不熟谙为我所用之道,一面君临天下仁义纲常,一面又修道炼丹,求仙问卜,当真是不问苍生问鬼神,于风水一说更是鲜有不在意的,尤其看重帝王都城是不是藏风聚水的宝地。所谓“风水”乃是俗称,古云“堪舆”,晋人郭璞《葬经》有曰:";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
天下山川形势,雄伟壮丽,可为京都者,莫逾金陵。至若地势宽厚,关塞险固,总扼中原之夷旷者,又莫过燕蓟。虽道长安有崤函之固,洛邑为天下之中,要之帝王都会,为亿万年太平悠久之基,莫金陵、燕蓟若也,燕蓟即后世所说的北京,而这金陵便是今南京了。
且说这南京地连三楚,势控三江,秦淮襟带 群山屏围,钟阜有龙蟠之像,石城有虎踞之形,北高南低,难攻易守,西有秦淮河入江,沿江多山矶。从西南往东北有石头山、马鞍山、四望山、卢龙山、幕府山,东北钟山俯视群峰,北边有富贵山、覆舟山、鸡笼山,南则长命州、张公州、白鹭州等沙州形夹江之势,沿江可上溯九江、武汉,水路通达,民丰物庶,
战国时楚在此设置金陵邑,秦称秣陵,东吴称建业,晋及南朝称建康,昔年楚威王灭越,在今清凉山筑城,埋金以压王气。 晋代张勃《吴录》载,刘备遣诸葛亮至南京,亮叹曰:“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北周庚信《哀江南赋》云:“昔之虎踞龙盘,加以黄旗紫气。” 三国之东吴及东晋、宋、齐、梁、陈先后在此定鼎,史称六朝古都,唐刘知几《史通&;#8226;书志》言道 “虎踞龙盘,帝王表其尊极。”李白在《永王东巡歌》亦称:“龙蟠虎踞帝王州,帝子金陵访古丘。
至元末天怒人怨,民不聊生,白莲教举事,元末朱元璋起兵,儒士冯国用、陶安、叶兑纷纷进言取南京而定天下,皆云:“金陵龙蟠虎踞,帝王之都,先拔之以为根本。”朱元璋笑命儒士为钟山赋诗,邓伯言道:“鳌足立四极,钟山一蟠龙。”极赞此间具王霸之气,朱元璋拍案叫绝,遂请刘基等人相地,精心营建南京。元至正二十六年八月,庚戌朔,拓建康城,初,建康旧城西北控大江,东进白下门外,距钟山既阔远,而旧在城中,因元南台为宫,稍卑隘,作新宫于钟山之阳,在旧城乐白下门之外二里许,增筑新城,东北尽钟山之趾,延亘周回凡五十余里。规制雄壮,尽据山川胜焉。
再说这秦淮河,淮便是淮,何来秦淮?敢情相传秦始皇东巡时,望金陵上空紫气升腾,以为王气,遂凿方山,断长垅为渎,入于江,后人误认为此水是秦时所开,故称为“秦淮”秦淮有内外之分,内河自东水关至西水关穿城而过,沿河两岸东吴以来一直是繁华之地,夫子庙、乌衣巷、朱雀桥、桃叶渡尽皆化作诗酒风流,乌衣巷更是盛极金陵,因了东晋时王导、谢安两大望族而名满天下,到得六朝众名门望族趋之若鹜,纷纷迁来聚居,一时商贾云集,人文荟萃。
隋唐以后这六朝烟月之区,金粉奢华之所渐成明日黄花,却引得无数文人骚客来此凭吊,宋室南渡亦思定都于此,但因高宗皇帝怕极了金国的铁骑,这才择了临安,然北地失陷,北人大举南来,此间又成了江南鼎盛之地。秦淮河浆声灯影,玉楼金台,雕梁画栋,飞檐漏窗,酒旗林立,画舫凌波,无数画舸昼夜往来河上,许多歌女晨昏寄身其中,丝竹飘渺,倩影婆娑,文人才子流连混迹,风流轶事众口相传。“十里秦淮”、“六朝金粉”,之名播于海内,并不较临安逊色几分。至元末朱元璋北驱鞑虏,定鼎南京,图上合天心的好口彩将南京改叫了应天府,下令元宵节时在秦淮河上燃放小灯万盏,每每这时秦淮两岸轻歌浓酒,华灯迷离,今更胜昔。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节
天涯何处无芳草,一岁又值春尽时。这一年是明洪武十九年,接连几日天公作美,和风拂煦,柳絮逐蝶,秦淮河两岸花团锦簇、燕啭莺啼,好一派太平盛世的繁华景象。
是日傍晚时分,太子朱标在东宫明志轩闲坐,一面细品新近送入宫来的明前龙井,一面同贴身侍卫叙谈。一抹夕阳的余辉斜斜照进碧纱窗来,使得朱标略带病容的脸上更添几分憔悴,却也愈发衬出温文淡泊,意态闲雅。只见他端起精巧玲珑的白玉茶盏;轻啜了一口香茗,目光移向窗外,悠悠的道:“永忠,看来这位凤居士着实难访得很啊。”
那被太子唤做“永忠”的人姓赵,三十六、七岁的年纪,白净面皮,神态恭谨,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团精干之气,却又并不张扬,听朱标这麽说,当即陪笑道:“殿下明鉴,恃才傲物拒人于千里者世所多有 ,凤先生卓尔不群,然则这一节上却也未能免了俗。”朱标笑道:“只是苦了你和大举接二连三,哦,何止接二连三,倘若记得不错,这该是连续第九年登门拜访了吧?”语中颇含歉意。
赵永忠忙躬身道:“殿下于我兄弟实有知遇之恩、信重之义,休说跑几步路,即令肝脑涂地,那也在所不辞,济南府距南京并不甚远,张大哥又是急性子人 ,屈指已经半月过去,无论凤先生是否肯应邀入宫,我猜张大哥一两日内必定回转,但盼他不虚此行。”朱标呷了口茶,缓声道:“我担心的也正是大举这急性子,唯恐他礼数不周,冲犯了凤先生,若非你们极力进言,我断无强人所难之意,求贤本为你情我愿的事,一旦起了争执那可就大大的不美了,也显得咱们素怀居心。”赵永忠道:“张大哥固然性子略急躁些,却也能分得出轻重,况且凤先生对我二人又有活命大德,料来定能压得住火气,殿下更一再叮嘱,要他以礼访贤,另则眼下实属非常时期,看重凤先生文才武艺的怕是大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张大哥跟他闹僵则无异于拱手让贤,张大哥自当明白这个道理,殿下请放宽心。”
朱标摇摇头道:“似凤先生这等人物视功名如粪土,我既然邀之不出,旁人量也难以如愿,而九年中不断烦扰,他却并未隐匿行藏,犹自明湖泛舟,足见倒无反感,要不是、……”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笑容转涩,续道:“我原极想赴济南与他一会的,全当是去拜望一位久已神交未得谋面的老友,也好略谢频相扰渎之罪,至于是否一定要请他出山反而看得淡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究竟勉强不得。”赵永忠道:“殿下宽宏大量人所莫及,然而依卑职愚见,凤先生九年未离济南,想也不全是出于难舍大明湖的春光秋色,”朱标慢慢转过头,凝视他道:“你说凤先生在试探我的耐心?”赵永忠点头道:“殿下越是礼敬有加尽示诚意,离凤先生甘来近身辅佐之期便不远了。”朱标苦笑道:“求贤又非捕盗,人家不肯出头,我还能命刑部下公文锁拿他来见不成?”赵永忠道:“况且便算想锁他来,又有谁能办到?说来不怕殿下笑话,十二个卑职绑在一起多半也敌不过凤先生一根指头,正因这个缘故,当此紧要关头若得此人,可保殿下高枕无忧。
朱标微微变色,道:“依你这麽说,倘是凤先生坚不允出,则我将寝难安枕了?”赵永忠眼光向外一扫,低声道:“先前情势未见明朗,各方均按兵不动,现而今万岁爷将清风剑赐予了殿下,分明是要众位皇子恪守本分,莫做非分之想,卑职留心京师动向,发觉有不少武林中人现身南京,卑职不敢妄加揣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也无甚豪言壮语,只说万一有事,定必拼将一死卫护殿下周全。”朱标见他面容整肃,摆摆手道:“料来还不至如此严峻吧?”随即叹息一声,皱眉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自家兄弟这又何苦来哉?”神情间也是满布忧色。。
话音刚落,但见帘栊起处,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入得房来,朝赵永忠点头一笑,转而向朱标施礼道:“爹爹,孩儿给您请安。”这少年眉目俊秀,皓齿红唇,身穿锦衣,腕带玉镯,服饰虽甚华美,但脸上稚气纯真之态未脱,正是朱标之子、皇长孙朱允炆。朱标看到儿子进来,不觉精神为之一振,注视着爱子,温言道:“炆儿,今天的功课做完了麽?偷懒贪玩了不曾?”朱允炆眨眨眼睛道:“懒倒是没有偷,玩照例是贪了的,但杨师傅吩咐下的功课孩儿半点也未敢耽搁就是啦,敬请爹爹检查。”朱标蔼然道:“为父自然信得过你,是不是乘空又溜进藏书楼去翻阅传奇野史、前人笔记了?”朱允炆脸颊一红,撒娇道:“孩儿一举一动都瞒不了爹爹,不过这也很好,孩儿正有些疑难困惑之处想向您请教呢。”说到此,眼神中流露出期盼之情。
朱标哼道:“我儿是真的遇到疑问还是存心寻题目来刁难为父啊?”双目笑意盎然,缓缓伸出手臂。朱允炆投身一跃,扑进父亲怀中,仰起脸道:“孩儿哪敢故意为难爹爹,实则这题目我已思村了许久,却始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去问杨师傅时,他闪烁其词含糊敷衍,去问我娘,她又申斥我胡思乱想,说这题目太过刁钻,既然遇高人不能交臂而失,那麽逢难题也不应轻易绕过才是啊,无可奈只好来扰爹爹!”朱标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杨师傅和你娘都已被你难倒了,这样一来为父的好奇之心倒给你钩将起来,很想解一解你这难题。!”朱允炆道:“爹爹要麽帮老皇爷分劳国事,要麽与众大儒纵论古今,不然就是寄情于琴棋书画,几无片时闲暇,似今天这般小憩一刻实属难得之至,我若拣些不值一哂的题目出给爹爹,爹爹便不说什麽,允炆都感有渎清神,自然需先过了杨师傅和我娘那两关才行。”朱标轻抚儿子头顶,笑道:“好好好,你就别卖关子了,快些把你的题目说给我听。”
朱允炆瞧父亲兴致甚高,心中暗乐,“嘻”的一笑,随后敛容道:“孩儿想问,后周世宗皇帝柴荣是不是位有道明君?”朱标略一寻思,正色道:“后周世宗皇帝柴荣减免税赋、安顿流民、整肃军纪、严惩贪官、内体百姓、外拓疆土,堪称是位睿智有为的君主!”语气一转,盯着朱允炆道:“想必我儿的题目断无如此浅显之理!”朱允炆道:“孩儿还想知道,宋太祖赵匡胤能否算作圣明天子?他和柴荣哪个更为后世称道?”朱标已隐隐猜出了儿子的心意,沉吟道:“赵氏子孙中虽多出昏庸无能的碌碌之辈,直至将大好河山断送在元虏铁蹄下近百年,但赵匡胤身为开国之君,一条盘龙棍所向披靡,他文治武功可也无愧圣明二字,至于柴、赵二人孰高孰下,那可就不易说得清了,周世宗仅在位五年,而赵匡胤则在位一十六载,可谓各有千秋难分轩轾!”
朱允炆听完轻轻“嗯”了一声,问道:“爹爹的意思是说赵匡胤也算是好皇帝了?”朱标微微颔首,朱允炆眉宇之间浮起一片冷峭之色,追问道:“那他也算是好人吗?”赵永忠在旁听得一愣,朱标闻言却丝毫不觉意外,不答反问:“难道宋太祖不是人麽?”朱允炆愤愤的道:“柴荣死后,幼子即位,赵匡胤即属托孤重臣,更是柴荣的结义兄弟,理应辅佐幼主,承世宗遗志一统华夷,然陈桥兵变,他黄袍加身。取幼侄之位而代之,随后更杯酒释兵权,将股肱之臣悉数圈禁,他篡位夺权,背信弃义,此等不忠、不仁、不信、不义之徒岂止不是好人,简直是大大的乱臣贼子,猪狗不如!”朱标涩声道:“可他又确乎是位建功立业的好帝王!”朱允炆自顾自的侃侃而谈道:“都道是陈后主沉迷女色,诗酒误国,万千黎民因他荒疏朝政而遭刀兵离乱之苦固然不假,但他不曾加害朝臣、滥施冤狱也是实情,他虽绝非什麽好皇帝,不过就其所作所为却也断乎不能归入大奸大恶抑或卑鄙小人之流,隋将韩擒虎攻入朱雀门,当宫中大乱之时,他携两名妃子躲入景阳井内,诚然并不光彩,倒也有情有意,相较唐玄宗李隆基为了全身保位而赐死杨玉环,反令我肃然起敬,比之诸如赵匡胤的好皇帝们,只可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动则杯酒释兵权、圈禁功臣着实强了许多。”
他还代滔滔不绝的说将下去,嘴巴却给父亲慌得按住,朱标背上冷汗直流,颤声道:“这种话往后你休再说起,尤其不准当着老皇爷的面提及,记住没有?”说完这才缓缓放开了手,朱允炆点点头。却道:“做好人不一定能成好帝王,而要当好皇帝则须熟稔智计权谋,精于翻云覆雨之道,很难再是好人,难道鱼与熊掌端的无法兼得麽?”朱标苦涩一笑,道:“难得你小小年纪想的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