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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声音更冰冷了。「现在,你先给我离开这儿!」
满儿第一个反应便待拒绝,可转眼一想,没有她这个累赘他才方便逃掉。问题是……
「他们会让我走吗?」她悄声问。
小天——胤禄森冷的目光迅速扫向四周,注意到适才骤然被惊住而一时不知所措的人这时都已回过神来了,而且个个都在紧急交换着眼神,可以想见他们并不打算轻易放任何人离开这儿。
倘若满儿再离开他身边被抓住的话,两下里都有人质,结果如何就相当难以预料了。
「该死!」胤禄低咒,同时迅速出指封住玉含烟的功力,再点开她的穴道。「满儿,到我身边来。」满儿立刻贴到他一旁去,他即推了推玉含烟。
「走!」
玉含烟没动。「请你先告诉我一件事,你为什么愿意为她暴露你的身份?」
「她是我的妻子,」胤禄冷冷地说,再次推推她。「走!」
玉含烟无意识地启步了,嘴里同时低喃着,「你竟然娶了她?」声音里包含无限惊讶。「难道她不是你的棋子儿?」
「她是我的妻子!」胤禄又重复了一次。
「她是……你的妻子?是的,她是你的妻子,而不是你的棋子儿。」玉含烟苦笑。「没想到我的估计竟然差这么多,难怪我会栽在你手上。」
胤禄冷哼。「我却栽在她手上!」
满儿脖子一缩,不敢吭声。
「你……真的只有十七岁吗?」这是玉含烟此刻心中最大的疑问。他的外表看起来只会比十七岁小,绝不会比十七岁大,但他此刻所表现出的一切却绝对不只十七岁。
他到底是几岁?
然而,就在胤禄正准备回答之际,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在这一瞬间同时动了。
大长老与二长老同时遥飞一指点开王瑞雪与任飞的穴道——因为他们离胤禄最近,而那两人则在穴道被解开的同时,拔剑扑身刺向满儿——按照大长老的眼神示意。
未经任何思考,胤禄即左臂抱开满儿,右手匕首回挡那两剑,三长老立刻扑前救回玉含烟。
所有的动作在瞬间完成。
大长老下的赌注没有输:既然胤禄肯为满儿暴露身分,即表示满儿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可能使他犯下适才那种错误。
他们所冒的险得到代价了!
九太长老与六大袍哥十五大高手,加上玉含烟姊妹等五人,还有十几位哥老会兄弟和柳兆云兄弟,三十几个人立刻团团围住了胤禄与满儿。
胤禄则一睑寡绝满身肃煞之气,一边冷静研判周遭的情势,一边把匕首交给满儿,自己再反手抽出一把软剑啪一声挺直,毫无半丝失措之态。
「满儿,只管自保,紧跟在我身边,懂么?」他把她推到自己背后。
「懂……」满儿吞了口口水。「懂了!」
九大长老与相互一使眼色,再次趁胤禄说话分心之际连袂掠上来直扑胤禄。
天地会九大高手果然不同凡响,四剑双刀单拐两掌以及一对穿山钻,来势凶如暴风猛若狂涛,纵横呼啸有若雷霆齐呜地自四面八方罩向胤禄,这等凌厉的威势,江湖上大概找不出半个人敢于单独面对。
然而,胤禄却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只那两只原就大又圆的瞳眸更是暴睁,狠厉的煞气毕露无遗,稚嫩的容颜凛酷又森然,再没有一丝半毫纯真与憨厚。
直至九人的攻击几乎抢到跟前来,蓦地听得他狂笑一声,猝然间寒芒如闪电般掣飞,宛若爆裂的光球进射开来千百莹芒,每一炫目的莹光皆萦裹着风雷之势,有若奔雷狂啸,雷霆万钧地反扑回去。
旷古绝今的毁天灭地剑法,威力无俦所向披靡,倘若仅是胤禄一人,他敢傲夸自己是天下无敌,只可惜他后头还黏着一只名叫柳佳氏满儿的三脚猫,所以,他不仅被牵手掣脚在原地,尚要分心保护她——六大袍哥仅差一刻自后方猝袭向满儿。
同样未经任何思考,右剑千朵寒芒猝而转向六大袍哥,左手则先将满儿推倒在地,再抖手彷若雷轰电闪般劈出千百只掌影,在一连串的空气爆裂声中迎向九大长老的攻击。
于是,在一片幻影光芒的闪动与暴喝怒叱尖号惨嚎声中,往前狙击的十五条人影几乎在同一瞬问倒飞而回——九大长老是自己踉跄倒跃回来的,而六大袍哥则是宛如烂肉块般地摔跌出来的。
确实是烂肉块,每一副尸体落地后即整整齐齐地分裂成六大块散开来,烂肉块是最简洁又实在的说法。
而那九大长老,有两个人双手齐肘被掌刀斩断,鲜血仿佛瀑布似的狂喷不已,一个人抱住肚子坐在地上起下来,自紧捂在腹部的双手手指中,隐约可以见到花花绿绿的肚肠,三个各自背着两至四道的尺许长伤口——锋利的掌刀所造成的伤口,一个是英勇威掹地自己倒跃而回之后便站着断气了,最后两个完好无事,却满脸惊怖之色。
全场是一片死样的寂静。
所有的人俱震慑住了,他们惊骇地呆望着眼前这残酷的一幕,作梦也想不到十五个顶尖高手的联手合击竟然会沦落到如此惨不忍睹的境界,而且仅仅是在一个回合的接触之下,十五个高手便死了近一半,还有三个失去再战能力,等于是垮了一半还多,这样的敌手还能算是人吗?
至于胤禄,他仍旧站在原处,神态依然严酷森冷,彷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他的脸色却呈现出极度的惨白,紧抿的唇畔挂着一丝醒目的鲜血,身上的伤更是令人沭目惊心。
他的前胸背后大腿共有七处可怕的伤口,而自那些伤口中狂涌如泉的鲜血来看,可以想见这些伤势有多严重;然而,最教人惊惧的却是穿透他左胸的那把穿山钻——足有儿臂宽粗,仅差那么一线就会剌穿他的心脏了,那穿山钻上还紧握着一只断手。
满儿一回过神来,惊叫一声便想拔出那把穿山钻。
「不要拔!」胤禄沙哑地低喃,惨淡的声音中泛着掩不住的辛苦。「一拔出来我就撑不了多久了。」
「可是……」满儿泪流满面地啜泣着。「你这样又能撑多久呢?」
胤禄徐徐吁出一口气,伸出左臂。「过来让**着你,这样我能省点力。」
满儿小心翼翼地贴住他,让他的手臂搭在她肩上,泪,掉得更凶了。
「不要哭。」
「我……没有办法啊!」
而在他们的正前方,仿佛仍无法自梦魇中清醒,玉含烟依然震撼又战栗地盯住胤禄,无法移开视线,也无法自己地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临时改变剑势的攻击目标?袭击柳姑娘的只有六大袍哥,狙击他的却有九个人,而且每一个功力身手都比六大袍哥高强,只要他不改变剑招的攻击目标,即使柳姑娘会受伤,至多也仅是一些皮肉伤罢了,绝不至于伤到如他此刻这般严重,而他自己也能毫发无损,但是他却做出了这等可以称得上愚蠢的行为,他对她……真有如此情深义重吗?」
他下手如此歹毒残忍,显见他是个多么冷酷无情的人,难道是因为他把所有的情全都灌注在一个女人身上了吗?
「姊,你还在那儿嘀咕些什么呀?」一旁的王瑞雪倒是先一步回过神来了。「你看到了没有?那个小天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直不是人,他可真是把人不可貌相的精髓发挥到极点了!姊,现在怎么办?你是笼头,得撂下句话来呀!」
玉含烟一震,终于清醒过来了。
是的,她是天地会的双龙头之一,她的责任是天下间所有的汉民,是天地会的兄弟,而不是那个「愚蠢」的男人!
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强压下心头那股异样的情愫,而后睁眸,开始冷静的研判。
「他的确是很可怕,但那是在他受伤之前,至于现在……」她注视着穿透他胸前的穿山钻。「他受伤了,而且伤势很沉重,只要我们所有人一块儿围攻上去,他必定撑不了多久。」话落,她手腕一转抽出一条白色短鞭,鞭柄喀一声又冒出一截刀刀,再招呼剩下的人全部一起围拢过去。
「大家一起上,不用拚命,只要围着他抽冷子攻击逼迫他使力自卫,不必多久他就会自己倒下来了。」
「聪明的女人!」倦乏的身子猛然一挺,胤禄冷哼着挥剑撩去首先攻击过来的白色短鞭。「不过,想让我屈服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说着,冷焰倏燃,寒光骤扬,在尖锐的破风声中,五个人打着转儿尖嚎着跌出去了。
这一招差点让剩下的人又吓得倒退回去,但是,玉含烟不仅没退,而且更一阵紧似一阵地连续不断出招攻击,其它人立刻再次鼓起勇气围上去配合她。
片刻工夫后,虽然才不过三十几招过去,但在胤禄的感觉里却已是如此漫长,身上沉重的伤势使得他的功力只剩下平常的三成不到,强烈的痛苦更让他稚嫩的面容完全绷紧了,但他不敢稍微有所松懈,恐怕略一疏忽便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局面。
然而,即使状况是如此危急,他依然不愿让满儿有丝毫损伤,宁愿用自己的身躯去挡下来不及阻拦的攻击,于是,他身上的伤更多了。
满儿可以察觉得到他的孱弱,他几乎把所有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了,虽然他右手剑的攻势仍是如此犀利。有好几次她都感觉得到他似乎就要倒下去了,但他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再次挺直了双腿。
都是她的错!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呀!
滴滴鲜血自胤禄身上的伤口飞洒拋落,他只要稍作转动,浑身如火炙般的痛楚便宛似利刀剜刹一样抽着心弦,他喘息吁吁,间或夹杂着带血的呛咳,眼前,也开始宛如浮着一层薄雾般朦胧不清了。
但他依然强自振作着。
再撑一会儿,只要再撑一会儿,撑到他们赶到……
“不好了!不好了!两江总督带领官兵包围过来了呀!”六、七个守卫在下马坊的哥老会兄弟突然慌慌张张地叫过来了。
“什么?”攻击蓦而停顿,玉含烟震惊地收手飘身后退,“怎么会?”再转注胤禄。“是你?!”
胤禄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却仍挂着冷笑嘲讽道:“你可以……赌赌看呀!看是我先倒,还是……他们先赶到。”
玉含烟咬着下唇迟疑了下,随即毅然招呼所有人离开。
“把死伤兄弟们带上,走!”她下能冒全军覆没的险。
只不过一会儿工夫,所有的人全走光了,唯有玉含烟临走前深深注视了胤禄一眼,那一眼,深刻得足以令人心颤神动。
可惜胤禄看不见,即使看见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们终于来了,虽然晚了一点儿,可还算及时。
轻轻叹息着,紧搭在满儿肩上的手臂终于松懈了下来。
“胤禄?!胤禄!胤禄!”
正文 第7章
江宁布政使司衙门的花园园口,弘升在那儿犹豫徘徊了至少有两刻钟之久。
踏人半步,收回一步,原地转个几圈,再换只脚踏人半步,又收回一步,然后重复转圈圈的动作,这样几十回后,连两旁的卫兵都感到有点头昏了,终于,他板着一脸必死的决心毅然走入园内,已经作好他没有机会再走出来的打算了。
步上雅致的回廊,穿过玉兰院、海棠院与花问厅,进入幽然静寂的北院来到静轩门口,再一次犹豫片刻后,才毅然推开门扇走进去,恰恰好,满儿也正好推开寝室门出来。
“十六婶儿!”
“咦?弘升,你来啦!”
苦着脸,“我踌躇了好久才敢来呢!”弘升哭着嗓音说,“十六婶儿,十六叔他……”惊惧地咽了口口水。“有说要把我怎样么?”
满儿摇摇头,招手唤来婢女拿去托盘,又吩咐了一些事,再转身回寝室内,弘升也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
“十六婶儿?”
“没有,他一直没有清醒过,所以什么也没说。”
“一直没有清醒过?”伤得这么重?“天哪,我死定了!”
“不要担心,那不能怪你,我会跟他说的。”满儿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倒是你若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大夫说他会高烧一、两天,这是危险期,”满儿忧虑地往内室瞄去一眼。“我怕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交给婢女我也下放心,所以……”
“我来!我来!”弘升赶紧把麻烦揽上身。“我跟十六婶儿一起来!”功过相抵,十六叔至少会留他一条活命吧?
胤禄不只高烧一、两天,他整整高烧昏迷了七天,呻吟呓语,痉挛抽筋,有几回还咳得差点窒息——因为那支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