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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的眼里,似乎有着一种很深的绝望,但同时,也有一种极为莫名的情愫。
023:人狗奇缘(一)
天宝十二年七月初十。天阴,无雨。
一大清早,店小二就火急火燎地叩响了我的房门。
我问他:“你慌慌张张做什么呢。”
店小二答道:“客官,这江都城出大事了。”
我道:“说来听听。”
小二答道:“刘县令的千金红凤小姐,要嫁给猎户王猛了。”
我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稀奇的?”
小二答道:“您是不知道,这红凤小姐今年才一十六岁,正值豆蔻年华,可这王猛已经是五十五岁的老人了。”
我道“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自古以来,老夫少妻多了去了。当今皇上娶杨贵妃时,不也正是这个年纪吗?”
说完见店小二一脸紧张地盯着我,就连二师兄脸上的颜色也不大对劲,一时才明白自己说了禁忌之词,干笑了几声,“小二哥,接着讲。”
店小二也是伶俐之人,当丝毫没有听到我半句言语一般,继续说道:“这本也没有什么,可那红凤小姐十足奇怪,自从七夕那夜见到王猛之后,非说要嫁给他。县太爷一开始自然不同意,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怎么可能让她嫁给门不当、户不对的王猛呢?”
小二说到此处,叹了一口气,“可那红凤小姐,硬说她和王猛有前世宿缘,非他不嫁。这可吓坏了县太爷,以为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恶鬼给缠身,接连请了好多道士做法。那些道士,都说红凤小姐并未被鬼缠身,也并未身中妖邪之物。昨个夜里,红凤小姐竟独自偷偷跑到王猛家里住了下来,县太爷一看没了法子,这才答应了这门亲事。”
小二讲完之后,又是叹了一口气,“客官,小的看您二位也是道士,而且都是道行高强之人,您二位不妨去王猛家看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妖怪!”
虽不晓得发生了何种事情,但无可厚非的是,这红凤小姐,真真是位有趣之人。
王猛的家,居住在神居山下,和二师兄走到夕阳下山,才来到他的家。茅草搭的屋子,极尽简陋。
难怪店小二不断叹气,感情,在他眼里,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呗。
屋子的一侧,有个男人站在水井之旁劈材。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约莫有几分山东大汉的感觉。
此人,定然是店小二故事当中的男主角王猛。
瞥了一眼,察觉到他砍柴的时候,用的是左手,动作虽不算熟练,但也不算生疏。
许是听到脚步声,王猛转过身来,看到我和二师兄之后,一愣,问道:“请问二位找谁?”
我如实答道:“我们找刘红凤。”
“是谁找我?”
伴随着这道声音,走出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子,身着绯色衣裙,身材中等,体态轻盈,容颜清丽。
不用说,这女子定然是故事当中的女主角刘红凤。
刘红凤和王猛站在一起时,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突兀。
王猛虽则五十有余,但或许是常年习武的缘故,显得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024:人狗奇缘(二)
虽是老夫少妻,但也属般配。
“两位若不嫌弃寒舍鄙陋的话,就进来喝口茶。”刘红凤说着,邀请我和二师兄进门。
刘红凤的性格,落落大方,优雅自如,实与寻常女子不同。
进屋之后,环视了一圈,屋里虽则朴素,但整齐干净、一尘不染。
王猛一个大老爷们,自然不会将屋子收拾地如此有序。
刘红凤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千金,她能将家务活做到如斯程度,只能表明她是打心眼里爱慕王猛。
我和二师兄在屋中的桌旁坐下,刘红凤也跟着坐了下来,而王猛,则站在刘红凤的一旁,好似侍卫一般,保护着自己的主子。
“看两位姿容,也是不俗之人,不知您二位想知道些什么呢?”刘红凤开口问道,似乎已经对我们的用意猜出了几分。
我开门见山:“刘小姐坐着别动,能否让我看看你的相?”
刘红凤轻笑道:“原来您二位是相士!既是如此,那相士请!”
我默念一声,开了天眼,走马观花看了一遭之后,说道:“其实我们是道士。适才有所冒犯,还往小姐不要见怪,原来都是一碗孟婆汤惹的祸。虽则我已知晓了事情的大半,不过还是想请小姐本人细细将你们两人的前世缘分,以及小姐七世的传奇经历讲来。”
刘红凤极为惊讶,“道长真乃神人!这么多道士当中,也就道长一人有这等法力,我这就细细给您两位道来。”
王猛年轻时;本来是一名猎户,人如其名,箭法十分精准,死在他箭下的猛兽,不计其数。
许是杀孽太重的缘故,王猛的家人先后陆续死去,只余王猛一人活在世上。
陪伴王猛的,是一条黄狗。
这条黄狗,是王猛少年时在林中所得,异常凶猛,发起狠来,跟虎豹豺狼毫无两样,鼻子也很灵敏,时常跟着王猛外出打猎,亦救过王猛无数次。
王猛称它为小猛,称自己是大猛,睡觉时也时常抱着它,嫣然亲兄弟一般。
后来,王猛娶了一房妻子,但不到一年的功夫,他的妻子就因病去世。
王猛觉得是自己杀孽太重,因而再也不敢猎杀野兽,只靠砍柴为生,平日里也开始积德行善起来,
也曾想过再娶,但又怕别的女子跟了他之后,会白白害了人家的性命,于是放弃了那个念头。
王猛时常给别人打趣道,小猛就是我的媳妇。
小猛听到之后,竟似听懂一般,抬起两只前腿,欣喜地在地上转圈。
后来,王猛被范阳节度使张守珪抓去北方当兵,冲锋陷阵英勇无比,后被破格提拔为平卢将军。和当时同为平卢将军的安禄山,一同跟在张守珪左右。
王猛走时,小猛抱着王猛的腿不放,眼里苦苦哀求,仿佛要王猛也将它带走一般,可那领头军官不愿,王猛只得作罢。
待王猛来到军营,惊奇地发现,小猛也在军营当中。
原来,王猛走后,小猛一直跟在军队之后,足足跟了上千里的路程。
025:人狗奇缘(三)
王猛心中甚是感动,将小猛偷偷藏了起来,等自己后来被重用,才将小猛带到人面前。
后来有一日,王猛在战场之上,替安禄山挡了一箭,正中右胳膊。那箭中带毒,王猛命是保住了,但右胳膊再也使不上半分力道,落下个半残。
安禄山见状,偷偷给了王猛诸多银两,并私自助他离开军营。
王猛逃跑时,遇到了昔日战场上的仇敌契丹族人的散兵,虽则只有十几余人,可怜王猛那时成了残疾,生生毫无一丝反抗之力。
千钧一发之刻,小猛冲了出来,一番激烈搏战,活活将那十几人咬死,但在搏战时中了一刀,命悬一线。
王猛抱着小猛大哭,不料,小猛竟伸出前腿在王猛头上抚了几抚,然后挣脱王猛,挣扎着用前腿在地上写下一行大字:来生若为女子,我定嫁你!
小猛写完之后,就断了气息。
王猛生平头一遭看见狗会写字,别说是看见狗会写字,这般的奇闻,以前听闻都未曾听闻过,一时极为震惊。也常听人说轮回这事,更加觉得事世无奇。
那一年,王猛三十二岁。
原来,小猛前世本是一大户的正妻,唤作刘氏。
后来那大户纳了一房小妾,那小妾年轻貌美备受宠爱,因而也十分骄纵,时常说些欺凌的话来,明里暗里和刘氏一直叫着劲。
刘氏一直忍气吞声,对她处处忍让。
后来那小妾有了身孕,唆使大户将钱财都归她和肚中的骨肉所有。
刘氏知道之后,大怒,给那小妾喝的安胎药里偷偷加了少量麝香,流了那小妾肚中的孩子。
但刘氏的日子并没有好过,而是从那以后,每日都在噩梦中惊醒,没出几年,便离开了人世。
刘氏死后,魂魄来到阴间,司王罚她七世轮回转为畜生,以赎前生之罪。并未让她喝*汤,反而让她记住自己的罪行和轮回过往,并责令她万万不可自行了断,否则必受千刀万剐之罪。
刘氏转世的第一世,为海中的一条鲟鱼,终日在海里也落地自在。
但有一日被渔夫捕到卖给了酒馆,看着自己被杀,心里暗暗发誓,今后再不食鱼。
第二世为一条母狗,看到屎后闻着香,但从来不吃。
等到成年后,被一条公狗强行交配。
事毕羞愧不已,不吃不喝,三天气绝身亡。
这一世虽为自杀,司王念其也是一条烈狗,免了其责罚。
第三世为秦岭山中的一条公虎,称王称霸,好不威风,但从不跟母虎亲近。
随着年岁增长,体力越来越差,渐渐捕捉不到猎物,也被其他老虎欺负,后来活生生饿死。
第四世为一平民家的耕地老黄牛,终日犁地,辛苦没完,瘦的皮包骨头。这才知道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有多艰难,后悔自己前世奢侈浪费造孽太多。
后来遭了年灾,主人一家无饭可吃,把它卖给城西的一位富商换了几斗米。
那富商家不仅没有虐待它,反而给它好吃好喝。
026:人狗奇缘(四)
它还庆幸自己遇到了好主人,不曾想,等到养肥长胖之后,被杀了煮着吃,就连皮毛,也被悉数割下。
第五世为一只鹦鹉,色彩鲜艳,会说人语,还会背些古诗。
后被进贡给高宗李治,高宗将它赐给当时的王皇后。
王皇后待它很好,经常逗玩,还时常对它说些私房话。
后宫当中,高宗当时最宠爱的妃嫔,是萧淑妃。
萧淑妃生性原本就嚣张跋扈,由于高宗的宠爱,愈发显得放肆,时常不把王皇后放在眼里。
王皇后为了打击萧淑妃的嚣张气馅,从感业寺请回了高宗的老相好、太宗皇帝的才人武媚娘,把她进献给了高宗。
武媚娘进宫之后,备受高宗皇帝宠爱,萧淑妃也因此被冷落。
王皇后见武媚娘也喜欢鹦鹉,为了继续拉拢她,转而把它送给了武媚娘。
一日,王皇后前来探望武媚娘所生的安定思公主,顺便还逗着它玩了半晌。
王皇后走后不久,武媚娘回了宫。
武媚娘听闻王皇后方才探望过小公主,计上心头,思量着将小公主捏死以陷害王皇后。
虽说武媚娘素来待它也算不薄,可它终究还是念着前任主子的好,大声斥责道:“虎毒尚且都不食子,你岂能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武媚娘见着一只鹦鹉竟能说出这般的人话,极为震惊。
然而,震惊归震惊,武媚娘终究不是凡夫俗子,并未有害怕和恐慌,反而还轻笑了几声:“本宫管你是妖孽转世还是修炼成精,顺本宫者昌,逆本宫者亡。你既已知晓本宫的计划,那本宫自然不能留你在人世。”
武媚娘顺手操起一把剪刀,想将它刺死,它在鸟笼之中挣脱,还抓了武媚娘一个花脸。
正是这个花脸,使得它这一世的寿命终结。
待到了阴司,它才知晓,原来那武媚娘是真龙天子命格,周遭已有一条小龙在保护。
小龙见着它伤了自己的主人,一道强光射出去,将它活活给震死。
第六世为海里的一只玳瑁龟,原本想着乌龟的寿命都有成百上千年,想必这一世怕是有受不完的罪。
殊不料,却在三岁那年海潮时,被一个巨浪卷到一个小岛上。
肚子饿了找寻食物,看见有人生着火,旁边还放着一口锅子,趁人不备,偷偷跑到锅子里想找些吃的。
它虽几世轮回都是畜生,可始终坚持吃人吃的食物,正在锅子里偷吃着,锅子却被盖了起来,放在了火上,怎么爬都爬不出去,就这样活活被煮死。
第七世就是小猛这一世,小猛出生之后,受先前主人万般虐待,无奈自己当时年纪太小,毫无一丝反抗之力。
待到稍微长大身体强壮了些,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