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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理他,然后慕容琴看到倒在地上的云璇,这下子怒火直冲上他的脑袋,烧昏他的头,他怒吼:“你打我娘!”
慕容卓再一次记起昏倒在地上的云璇,呆住。
慕容琴怒了:“你打我妈妈?你竟然打我娘!”
一瘸一拐但飞快地扑过去:“娘!”
抱起云璇,云璇已渐渐回复神志,重又能看到能动,只是疼痛让她失去力气,她微微呻吟一声,想坐起来,慕容琴颤声道:“你别动,你伤到哪儿了?”急切伤心。
云璇苦笑:“肩膀,不要紧。”声音低微,脸色苍白。
慕容琴一手紧搂着云璇,一手扯碎衣裳,露出红肿了的肩膀,顿时又气又疼掉下泪来:“娘!”
哽咽:“我们走,娘,我们走!”抬头怒吼:“你凭什么打我娘?家里什么事都是我娘在做,你对这个家,有什么贡献?我管你是不是天下第一,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这个家里吃的穿的用的,全是我娘一手操持!没有我娘,你除了要饭就只得当强盗!你竟敢打她!”
慕容琴挨了一棍子,他今生第一次痛打,他呀了一声,身子前冲,一手支在地上,还抱着云璇,却已痛得额头冒汗。
慕容卓气得双手直抖,可是,不知为什么,慕容琴在他眼里就是脆弱可怜的代名词,被慕容琴的毒舌说中痛处,打了一下,手举到半空,居然落不下第二次,慕容剑听到大哥痛叫,居然有力气爬起来拦在前面:“爹!”
结果棍子又落到他身上。
慕容剑痛悔,哎哟,我干什么拦他,我早知道那慕容琴是他的心肺,他根本不舍得打他,呀,这下子挨得真冤!
慕容琴气得:“慕容剑!你真是犯贱!你长到这个大了!没有手脚吗?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走?你还怕饿死不成?”
慕容剑被他一声犯贱气得转身就要扑过来,一只手已经伸出来,想起来他亲爹还在跟前,硬生生又收回来,咬着牙:“你、你——你!不要你管!”
慕容琴“呸!”地一口吐了慕容剑一脸唾沫星子:“谁要管你!你等着被活活打死好了!关我屁事,你不走!我走!”
然后脸上挨了一耳光,云璇颤声道:“混蛋!慕容琴!”
慕容琴呆了呆,然后悲哀地:“娘,你干什么养活他养活他的小老婆,还得不住赔小心?”
云璇气得发抖:“琴,亏你爹那么痛你!你竟如此忤逆!你走吧!我没有你这样的孩子!”
慕容琴咬着牙:“他痛我!他每天单独教慕容剑一个时辰武功,他痛我,为什么我不可以学?为什么不许我看?为什么对我保密?难道我不是他的儿子?”慕容琴流下泪来:“我不想做一个没用的瘸子,我什么苦都能吃,我想做天下第一!除此之外,别的我都不要!”
慕容卓气愤地指住慕容琴:“你!”可是神情却渐渐悲哀,再没说下去。
慕容剑轻声:“爹没教我功夫。”
慕容琴怒吼:“你胡说!”
慕容剑道:“爹帮我打通经脉,我同你学的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不能再帮你,因为,他帮我时已经尽了全力,所以,温家与慕容家的功夫只能代代单传。”他不能教两个人,因为两世家的比武不是团体赛。
慕容琴呆住。
慕容剑痛得缩成一团,他抱着肩:“所以,我不能走。”慕容卓损耗自身功力,身体状况已江河日下,他不能离开。
云璇轻轻握住慕容琴的手:“你,你这个傻孩子!学武有什么好?不知有多辛苦,娘舍不得你!”说着落下泪来:“琴,别让娘心疼,你要怪,就怪我,我舍不得你吃苦,不但你,我再生十个孩子也不舍得他去吃那种苦头,我的孩子,只要正常快乐地活着,别的孩子经历什么,他就经历什么,别的孩子有什么乐趣,他就有什么乐趣,我不想我的孩子每天练武十几个小时,那不是人过的日子!琴,是我的选择,不是你父亲。即使你两条腿都没有,也一样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可是,我不舍得。对不起,琴!”
慕容琴瞪大眼睛看着云璇:“不!怎么会!”
云璇点头:“是我。你去问问你姨娘,他看到慕容剑挨打受罚是什么感觉?看到一个五岁的孩子,不能玩不能笑,不爱说话。只要坐下就会睡着那是什么感觉!你问问她心不心疼,你问问她为什么不愿开口说话!你问问小剑,一辈子只做一件事,是什么感觉!”
慕容剑沉默,呆呆地看着地。
墙外的听雨终于落下眼泪,原来,还有人明白她。
102,
半晌,慕容琴问:“真的?”
云璇点头。
慕容琴沉默一会儿:“是吗,可是,我还记得你——娘,我四岁时已有记忆,那些日子你很悲伤。”
云璇愣了一会儿,是吗?连她自己都忘了,那毕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确实有过一段悲伤的日子,儿子残疾,丈夫移情,她默默为那个年青美丽的女子生下的健康儿子准备庆生宴。有些人,本身一点错都没有,可依然会成为你不可触碰的伤口。剑儿开始走路,琴儿开始学武,小时候的慕容琴是个好强的孩子,看到父亲的怒目已经泪流满面,慕容卓虽然没有象对慕容剑那样严厉,可是叹息不满呵叱已经让敏感的慕容琴紧张惊恐。直到那孩子半夜起来梦游,在月光下练剑,第二天一早却全然忘记,云璇终于承认:“够了,我的儿子,不用做天下第一剑。”
慕容琴依旧习武,只是父亲的要求对他没那么高,开始对他的进步点头称赞,他的日子开始正常。奇怪,是那个时候开始,慕容卓开始对慕容琴好起来的,他对慕容琴不再有要求,所以对慕容琴的自觉勤勉感到惊讶与赞赏,然后开始对慕容琴的努力感到歉意与内疚,尽管那孩子那样认真努力,可是,他不是被选中的那个。
慕容剑四岁开始习武,那孩子总是泪涟涟地看着草地上飞过的蝴蝶,尽一切可能利用所有时间去玩,劝说哄骗引导,无论什么都不能引起那孩子对练武的兴趣,有着胖胖的大头的慕容剑,温厚地笑眯眯地,一点好胜心都没有。慕容卓无可奈何地自省是不是选择错误,然后,他很快就发现了一样能让慕容剑用功的好办法,简单有效,只要一根结实的棍子。
慕容琴渐渐从父亲的态度中发现了自己的勤奋是没有用的,不必要的,他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有一段时间,他常常自问,我是不是被挑剩下的?无用的垃圾?那一段暴怒的日子里,慕容琴的怒火无处发泄,他开始欺负慕容剑,引诱他,激怒他,陷害他,慕容剑不负所望地用他父亲教授的无敌武功狠揍了他一顿。
结果是慕容卓的震怒,两兄弟不友爱已经让他烦恼,慕容剑竟敢动手打他哥哥,即是欺凌弱小又是不敬兄长,那一顿暴打吓住了慕容剑,慕容剑除非被气疯,再不敢对哥哥动手,也吓住了慕容琴,慕容琴再不敢告状,他只是嫉妒他弟弟,慕容剑得到的惩罚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而听雨,也是从那时,开始沉默的。
半晌,云璇点点头:“是,一开始我是觉得难过,可是现在,不,我很高兴,你是现在的你,我为现在的你感到骄傲。我知道你一直不平,你想想,你是不是真的要号令天下?你喜欢权势?如果真的那样,琴,你怕是要失望了,坐拥天下,光有武功是不够的,那是另外一种本领,我们慕容家从没出过那样的人。所以,我们也不同冷家争,我们只是希望冷家不要做的过份,那是慕容家的义务,不是权利。你真的喜欢那份荣耀吗?为此放弃所有生活中的乐趣?你的琴棋书画,你的诗词歌赋,你甚至没时间分辨茶与酒的优劣,你不是笑你弟弟不懂喝茶吗?你也会那样。你以为你是神仙?比别人每天多出十小时可以什么都做?”
慕容琴苦笑:“娘——,不过,这些都不必说了,我也明白了,父亲只能选一个,我们都是他的儿子,总得选一个。”
云璇沉默,半晌:“琴,你得不到的东西,不一定象你想象的那么好。”她再次沉默一会儿,是的,当慕容卓问告诉她,他想娶妾,他想要一个更优秀的继承人,她很绝望。
慕容琴半晌:“可是——娘,难道你没想过,在我们家里,将来——”
他沉默一会儿,摇摇头,笑:“没什么。”
慕容琴看慕容剑,不管怎么说,慕容剑是武林第一人,慕容剑是实际上的决定者,别的人只是提供意见,没人能强迫慕容剑做任何事,所以,慕容剑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不管外表看上去是什么样。
不过,小剑很好。
云璇淡淡地:“天下之大,何必在自己家里争,同自己弟弟争?”
慕容剑道:“我不会同大哥争!”
慕容琴冷笑:“是,你只是自行其事,谁拦得你?你的意志行于地上,你就是正义与真理。”
慕容剑握紧拳,好想揍人!
慕容卓呆呆地听着,这样,所以慕容越再没回来过。他同慕容剑一样,自幼习武,深知苦处,对家里的另外一个孩子深怀嫉恨与蔑视,他恨慕容越的知书达礼,慕容越的优雅洞明,同时,也蔑视着自己弟弟的微弱功夫。起了争执时,他一言不发——他象小剑一样,不会讲那些道理,他甚至听不懂慕容越在说什么,他不说话,只是把慕容越推开,当慕容越不存在,他以为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可是慕容越静静离开,再也没回来过。
冬天的时候,所有的花都谢了,他会梦见同慕容越一起的日子,也并不和睦,可是他倒底是有个兄弟的。醒来时,会觉得悲哀。
所以,他很在意慕容剑对自己兄长的态度,他深深明白,慕容琴是受不住任何一点慢待与无礼的,也明白,如果慕容剑真的对自己兄长做了什么,他是会后悔的。半晌,慕容卓道:“慕容剑,你走吧!”
慕容剑想不到挨了这顿打,竟不能让他父亲改变心意,他还是要他走,顿时心酸难忍,刹那流下眼泪。
云璇惊问:“卓,为什么?”
慕容卓淡淡地:“孩子长大了,即不听父亲的,也不敬兄长,只得让他离开!”
云璇呆住,慕容琴已怒道:“我不用他尊敬,他也没把我怎么样!你要赶他走,我不管,可是这件事同我没有关系!”
云璇问:“卓,你为何坚持杀那孩子?我以为你不会!”
慕容卓怒吼:“你知道什么?那孩子一早预备下炸药!”
云璇道:“如果你不杀他,他不会用,他甚至不肯误伤剑儿,我知道那孩子并不象剑儿那样仁厚,可是——”可是,云璇有一种母性的直觉,韦帅望的内心深处有一小块圣洁的地方,那不是世人所说的那种仁义礼智信,那只是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触动改变与玷污的干干净净的心灵,云璇不知如何说明,半晌道:“那个孩子,你不该杀。”
慕容卓手一动,棍子捅在慕容剑胸前:“滚!”不解释,也不听解释。
103;
慕容剑气愤疼痛委屈恐惧,被一棍子捅在胸前,剧痛之下,本能的反应是伸手一挡,将触未触之际,猛醒,这可是武力对抗,绝对绝对不可以,手猛地收回来,这一股子气力无处发泄,一拳捶在地上,痛哭失声:“爹!”
地上青砖刹那粉碎,慕容卓冷笑:“好功夫,你是在提醒我吗?或者,你是告诉我谁更有权留在这里?”
慕容剑泪流满面,怒吼:“不!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胸前忽然剧痛,慕容剑立刻知道受到攻击,他的身体会自动反击,可是他已经习惯在家人面前关闭此项功能,这一次也不例外,慕容剑清楚自己受到攻击,这一次,不是挨打、羞辱、疼痛那么简单,他知道他会受伤,可是,习惯让他没有还击,甚至没有保护自己。
慕容剑微微一震,他惊讶地抬起头,瞪大眼睛,那双眼睛真诚坦白,有着温柔的形状天真的表情,象一只鹿,此时此刻,象中箭受伤的鹿,哀伤痛楚。
鹿一样的大眼睛里泪水缓缓聚集,再缓缓流下,然后血从他嘴角流下来,他张开嘴,一大口血从他嘴里溢出,他轻声,不敢置信:“爹!”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伤害他。
慕容卓轻声:“走!否则,我杀了你!”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受了伤的虚弱,好象他自己也受了当胸一剑。
慕容剑半张着嘴,好象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只有更大量的血流出来,那双颤抖的眼睛象在寻找什么,却渐渐被泪水朦胧,慕容剑哽咽一声:“不!”
慕容卓怒吼一声,再一次出手,这一次慕容剑躲开,他支地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地上的青砖化成尘埃,“扑”地一声喷起,慕容剑人已退后,如在冰上滑行,而慕容卓手里的棍子也如影随形地跟过去,慕容剑站起来,后背贴到墙,那只棍子点在他喉咙上,慕容卓道:“滚!”
慕容剑摇摇头,他的喉咙立刻发出“格吱”声,云璇终于尖叫起来:“住手!住手!”没有人动。
云璇痛叫:“慕容卓!你疯了!他是你儿子!他是琴的弟弟,他也是我儿子!你放手!如果你伤害他,我们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