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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雅快走几步,拽着君棠的衣角,心方才安定一些。
整条街渐渐都没了人。只有在街头一处,隐隐飘来一阵面香。面摊上分明没有一个人,可店家依然坚持烧着面汤。
君棠带着玉雅随意跳了张桌子坐下,朝着店家喊了声:“店家,来两碗面。”
面条端上来时,玉雅才发现那掌柜的,分明是个跛脚的老人家,一双眼也带着一股浑浊。可面条,却是这样香。
老人家将面条随手一放,人却喃喃自语地转身继续忙着。玉雅费了力气方才听懂老人家说什么。
“吃了面条你们就回去吧。这紫云镇,一到晚上就不太平。要出事了,这天啊,要乱了……”
“刘三界……”一直默不作声的君棠突然出声,那老人家的身体微不可见的轻轻一颤,转过头来却是看着君棠,君棠含着笑问道:“跟老人家问个消息,老人家可知道这紫云镇内的君家如今在何处?”
老人家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君棠,眼神里分明有疑惑,片刻后却放弃了思考,只是拖长了声音慢慢答道:“君家祖上庇荫,三代为宰,早就不在这紫云镇内居住了。不知道这位小哥儿打哪儿来,还记得这紫云镇上有君家。”
君棠放下七枚铜钱,一枚枚地放,等最后一枚铜钱落在桌面上,玉雅才发现,那铜钱竟然摆成了一个北斗七星的模样。
再没说任何话,君棠站起身来,带着玉雅离开。
那老人家在身上的叹息随着风飘来,“年轻人,这紫云镇的事情你管不了。我看你道行尚浅,身边还带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娃,凶险地很……”
直至走远,玉雅才疑问道:“仙师认得老人家?这老人家又有何来头?”
玉雅努力地仰着头,落日之下,君棠的脸上度着一层金色的光芒,从玉雅的角度看上去,书生模样的君棠有如神祗。
“刘三界,北斗七星铜钱阵……”君棠自言自语道,片刻后却是说,“改日为师再与你解释。”
玉雅回头去看那老人家,那摊子那人都隐在暮色里,失了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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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愈发黑了,月圆之夜,月明星稀,小镇愈发宁静。玉雅抬头看那满月,虽是依然那样美,可月盘上总觉得像是笼了一层雾色,不如在方寸山上看到的那般明亮,此时,也不知道灵台山上的父母如何了。
月下,君棠长身而立,背着双手,也不知在看些什么。许是察觉到玉雅注视的目光,他回过头看她,二人视线交接时,玉雅颇为羞赧地低了头。离家两年,旁人早就习惯了方寸山的日月,唯有她,总是想着回灵台山。若是让仙师得知了这份心思,只怕仙师也要笑话她这般长不大吧?
“此间事了,为师带你回一趟灵台山吧。”许是看透了玉雅的心思,君棠淡淡地说道,“从前为师在人间时,不论走得多远,总念着家中的亲人。儿行千里母担忧,不论天上人间,念家总是没错的。”
“真的吗?”玉雅闻言,一扫面上的羞涩,兴奋地道,“倘若仙师随我去灵台山,我就带师傅去看灵台山上最漂亮的湖水,还有吃最香甜的果子。灵台山上的水可清澈了,比这井水,可是好上千倍百倍。”
自从仙师带他来了这井边,就一句话不说,只站在井口发愣。她百无聊赖坐了许久,实在不明白这口破井有什么好看的。
边说着,她凑到井边,往井里看去。这一看不打紧,低头看,那井里倒映着那明月,明月边上,分明是——一只小白鸦,新奇地睁大了眼睛,她惶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那井中的小白鸦,恍然的用自己的翅膀,碰了碰自己的脑袋。
小白身边站着的男子,依然是俊逸出尘的男子。她抬眼,君棠依然是君棠。
惶然往后退了一步,她惊呼出声,“仙师,这井,莫非是照妖井?怎么照出了我的真身?”
君棠蹙了眉头,问道:“可在井中看到其他景象。”
“未曾,只见到自己的真身。”玉雅答道,片刻后却恍然大悟,“莫非这就是观天井?”
灼炎曾告诉她,人间有一口观天井,寻常人得见,只是普通一口井。若是有缘人照井,五蕴皆空时,则可见自己的前世今生。不曾想,她未见得自己的前世今生,倒是见到了自己的真身。
不知仙师在井里看到了什么,脸上略有悲戚之色。凡间皆道仙人无欲无求,殊不知,许多仙人亦是从凡人做起,经历人间悲苦,总有什么是放不下的。诸如君棠仙师,过了十多万年,依然会问起君家后人一般。
饶是一切皆如镜中花水中月,可是经历过的,总能留下痕迹,叫人牵挂。
也不知君棠仙师是看到了什么,脸色如此凝重。
玉雅正想着,突然身上被施了重力,胳膊上一重,瞬间移形换影,身形掩入夜色里。一道黑影从井上直直飞过。落在井沿上 ,那人望向井中许久,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月光下,黑色的斗篷下一张俊颜赫然出现在玉雅的眼前。那是张男子的脸,却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斜飞入鬓的凤眼下有一颗泪痣,邪气里透着一股柔媚。肌如凝玉,红唇一点。说他美似仙女都不为过。
可偏偏,那眉宇之间有一股冷厉的傲气。一张脸上,各种极度的冲突集合在一块,竟没让人觉得矛盾,反而觉得,此人,本应如此。
他就坐在那井边,望一会井,叹一会气。
君棠玉雅二人瞬间施的隐身术,选择隐身的地点却实在不好。地方太小,玉雅窝在君棠的怀里,君棠的身体冰凉地很,可玉雅却憋气地难受,喘不上气来,身体不由动了动。
她这一动,美男的眼睛瞬间狐疑的落在了他们藏身的方向,眼里射出的精光像是一道利剑,直直的刺在了玉雅的身上。玉雅慌忙定了神敛了气,再不敢动。
紫云镇上空,飘来若有似无的一道香气,香味似是檀香,让人定神不少,就连玉雅都困顿不少,不由地想要打哈欠。君棠连忙塞了一颗药到她的嘴里,在她耳边叮咛到:“这是摄魂香,尽量屏住气,否则会被人带了魂魄走。把定魂丹吞下去,待会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要定住自己的心性。默念阿呆交与你的心法便可。”
君棠话音刚落,那美男已经一跃飞到了屋顶之上,懒懒散散地躺下,翘着腿晃荡着,仰头望着月亮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什么。
玉雅同时抬头望月,那月亮周围的月晕越发糊了,像是月外有月,双月而生,而月晕的颜色,,越发接近血红色……
明明是晴朗非常的月夜,不知道何时起了一团乌云,渐渐靠近那轮明月,从远处隐隐传来悲凉的箫声,如泣如诉,催人心肠寸断。
一声一声,像是追赶着听者的心,每一声,都锤在听者心灵的最角落,思念与欲…望动荡不安,或者是勾引地人落泪,最后听来,那箫声似是要让听者折服,让箫音为王……
玉雅勉强振作,独自强撑着,额上渐渐冒出了细汗。撑不住时,却觉得手心一阵凉意传来,直沁入心扉,为之一振。
一抬头,却是君棠担忧的神色,想必此时她脸色苍白,定然不好看。她摇了摇头,示意君棠自己没事。
那箫声至最婉转缠绵处时,突然转了个大弯,起了变化。原本哀恸婉转的曲调,忽而放弃了那些哀怨的底蕴,变得颇为洒脱。
一直在屋顶上闲适喝酒的男子突然跟上了箫声,开口歌唱。嗓音不高,却清晰的落到了玉雅的耳朵里,仿佛有人就在耳边歌唱。
那词儿,却反反复复只有那段,气势恢宏……
“……俗缘千劫不尽,回首落红尘。
我欲骑鲸归去,只恐神仙官府,嫌我醉时真。
笑拍群仙手,几度梦中身……”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歌词,取自《水调歌头·四明有狂客》。全文为:
水调歌头
四明有狂客,呼我谪仙人。俗缘千劫不尽,回首落红尘。我欲骑鲸归去,只恐神仙官府,嫌我醉时真。笑拍群仙手,几度梦中身。
倚长松,聊拂石,坐看云。忽然黑霓落手,醉舞紫毫春。寄语沧浪流水,曾识闲闲居士,好为濯冠巾。却返天台去,华发散麒麟。
作者为金代赵秉文。
18
18、夺魂香 。。。
玉雅在这歌声的催动下,愈发觉得自己神思游荡。幸好君棠将自身的真气传入她体内,勉强为她提神,手边有着寒冰凉意,鼻尖飘着君棠身上似有若无的清香,她暗自骂了一句自己没用,念了几句心法,将那些香味箫声都摒弃,方才稍稍敛了神色。
箫声惑人,就连她这稍有些道行的妖精都差点把持不住,也不知道这屋顶上的美男子是何人,这吹箫的,又是何人?
箫声不断,歌声连绵。宁静的夜空里,渐渐传来一些动静,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君棠伏在玉雅的耳畔低声说道:“不论看到什么,勿动。”
脚步声越发清晰。在这观天井边,渐渐汇集了许多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看上去不过八岁的男孩女孩,随着那箫声的节奏,亦步亦趋的往观天井的方向走。不多时,原本十分萧瑟的小小庭院里,竟然聚集了十多个童男女。
玉雅很快便发现这些孩子的不妥。他们大多眼神空洞,目无焦点,脸色苍白,竟像是在梦游,而那箫声,只是一道召唤咒,催促着他们前行。
幼时,她曾看过三哥撒豆成兵,如今看这些孩子,竟也像是豆子变成的傀儡兵,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她生生地打了个颤抖。
原本谪仙般的男子就在那双月之下,脸上带着冷冷的笑意,那泪痣似是闪过魅惑的光,原本慵懒的人豁然站在屋顶之上,风吹开黑斗篷的帽子,他的整张脸落在月光之下,愈发妖异。
“今夜收获颇丰,竟然有这许多祭品。”
好好的一群孩子被说成了祭品,也不知这是谪仙,或是修罗。可他脸上的笑却漾开了,如涟漪波动,轻缓过境,不留痕迹。
那箫声依然响着,空气中的摄魂香气愈发浓,男子从屋顶直飞落下,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那群孩子竟是一个个有条不紊地跟在他地后面离开。
眼见着孩子们都要走光了,玉雅情急想跟上去,却被君棠一把抓住了手腕,“别冲动。看看此人意欲何为,帮手何人,据点何处。我们悄悄跟上便是了。”
毕竟带着一帮的孩童,那男子无法快速行走,君棠和玉雅在隐身术的帮助下,倒也跟得不落痕迹。
男子绕了几个大弯,走了许久,所走之路愈发阴森,路面崎岖,那些失了心志的孩子茫然前行,虽不觉累,可是跌倒了,头破血流都浑然味觉,爬起来继续前行。
至一片荒林时,再次有孩子被藤蔓绊倒,跌落在地。男子有些不耐烦,走到那孩子的面前看了看,淡着笑容,低头看着那两眼空洞的孩子的脸说:“走个路都走不好,只怕魔神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笨拙的孩子。倒不如让我送你一把,好教你早些解脱这废物般的生活。”
他说着,眼神闲淡一扫,像是不经意地扫过玉雅隐身所在,五指并作掌,就要往那孩子的天灵盖上排去。眼见着就要血溅当场,玉雅几乎惊呼出声,君棠赶忙用掌捂住玉雅的口,稍后身形却是快速变幻,直直往那男子的方向去。
君棠未及露出真身,那男子却是哎呀一声,后退一步,那并作的掌甩了甩,掌心赫然添了一道伤,滴落着血。
男子完美的笑颜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朝着树林的某个方向骂道:“燕飞绝,你竟然暗地伤我!”
箫声顿绝。从树林里走出同样穿黑衣斗篷的男子,遮掩地极为严实,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略显低沉的嗓音里的压迫感。
“这里每一个都有用。血祭过后,你想怎么玩都行。现在却容不得你凤小楼凤大护法胡来。”
玉雅听了半天,才明白,那绝美的男子名唤凤小楼,而后来的那个,名唤燕飞绝。
凤小楼……凤鸣轻啼吗?不曾想,这样一个俊美的人,心肠却如此歹毒。玉雅想着,却看到燕飞绝侧着头,狠狠地盯着凤小楼。
凤小楼指决都已经掐起,却被对方一个眼神狠狠地逼了回去。剑拔弩张的形势转眼间悄悄化去,风小楼满不在乎地背过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