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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以抵天之剑的“柔柳”势,去撼击公瑾的“长空”势。
两柄长剑的剑刃几乎是水平相贴,看似毫无杀伤力的撼击,但在两剑对斩的同一刻,海稼轩的凝玉剑骤然像波浪般摆荡起来,一波又一波,贴打在湛卢剑的剑刃上。
如同王右军的以圆破圆,海稼轩以抵天破解抵天,而凭靠着更为优胜的内力,他破招时所造成的伤害,更远在王右军之上,雄浑强韧的柔柳之势,密集弹震的结果,令公瑾持剑的左手感到一阵烧灼剧痛。
“啧!”
疼痛并不能使公瑾退却,但是半条手臂的麻木酸软,却使他处于极为不利的状态,不得不撤招后退,以躲避海稼轩进一步的追击。
“走不了的。”
海稼轩轻跨一步,手臂扬振,剑刃飞跃似的弹出,姿态优美之至,像是一头展翅扬舞的大白鹤,飘然若破空而去,一剑点向公瑾的面门。
颓势难挽,公瑾却没有束手待毙。右手断去,左手酸麻难当,他不至于愚蠢到妄想以腿御剑,去迎战那个被人称之为“剑圣”的恩师,当下仅是高速后退,并且运使他伏藏以久的仙道术。
受到公瑾的召唤,周围那些本来被玄冰剑气远远锁拒在外的无数管线,突然多了一股不应有的气势,笔直矗立,不具有“剑”之形体的东西,却发出了剑的感觉,这自然引起了海稼轩的注意。
“哦……公瑾你这是……”
“圣剑划无极,正气牵两仪,南火东木,北水西金,土归玄黄,浑沌洪荒百万剑阵!”
公瑾所唱颂出的真言咒语,听在海稼轩耳中,熟悉的程度几乎令他想要发笑,不过他却没有笑出来的心情,因为连续敌对自己平时的得意技巧,那种感受令他感到极度不快,师徒阋墙的残酷点已经完全浮现,海稼轩甚至觉得,公瑾不是真心想要作战,只是一再使用这些武技来嘲讽自己。
“这是令人怀念的师门技巧,如今完璧奉还,请恩师品鉴,看看徒儿的修行有几成火候。”
口中这么说,公瑾却是真心地想要打赢这一战,只不过在他所熟悉的白鹿洞武技中,威力最强大的就是这些,一旦全力以赴,能够使用的也仍然是这些,对方会有这样的误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初开发出百万剑阵的,就是陆游自己,但负责将这法阵施布到中都地底的,却是公瑾,所以公瑾对百万剑阵的施展诀窍知之甚详,如今正式催动,正宗白鹿洞的仙道法阵在金鳌岛地下出现,藉由四面八方无数的合金管线而成形,犹如万千利剑,将如山压力集中聚增在海稼轩身上。
“嘿,不成才的家伙,如果被自己开发出来的东西给难倒,我还能做你师父吗?看仔细了。”
自信与傲气的怒喝,海稼轩横剑挥出,周围温度再次疯狂降低,一道厚重而透明的琉璃冰轮,在他周围聚合成形,上头隐约浮现着奇异的敕令符文,在黑暗中绽放瑰丽的七彩流光,煞是好看,而这道琉璃冰轮的成形,无形中好像是一层防御结界,暂时抵销了百万剑阵的钳制力。
利用这短暂的空档,海稼轩横过凝玉剑,在手掌上水平一拖,登时血流如注,炽热鲜血染红了冰霜剑刃。
“哼!”
闷哼一声,寒冰劲封住手掌伤口止血,海稼轩挥剑狂舞,大异之前的随手挥洒,剑刃高速舞动,与周围空气擦出丝丝火花,每一剑挥扬出去,都带着剑刃上的朱红血光,随着剑气纵横来去,在冰轮内部开出一朵又一朵的淡淡血花,逐渐形成了另一道符文。
当整个符阵迅速刻画完成,琉璃冰轮的外表也发出豪光,强烈光辉驱走黑暗,冰蓝清辉逼得人睁不开眼来,那是法阵承受过大压力,即将崩溃兵解的前兆,而海稼轩就把握住这崩散之前的关键一刻,全力一掌轰击在琉璃冰轮的阵眼上。
“神兵火急如律令,疾!”
吼喝声中发出震天爆响,琉璃冰轮应声而碎,轰炸成满天的碎冰流雨,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形成冰焰同燃的奇景,朝着四面纷散而去。每一颗流星碎冰,都带着海稼轩灌输其内的力量,配合爆炸形成的冲击力,疯狂扫向四面袭来的合金管线。
海稼轩灌注在流星碎冰之内的力量,同样属于东方仙术,当流星碎冰与无数合金管线接触,两股同质性的法咒相互影响作用,就像是热刀子切入奶油一般,百万剑阵的浩瀚结界迎刃而解,转眼间就消失得点滴无存。
“我自己设计出来的法阵,难道我自己不知道怎么解咒吗?唔……”
解去了百万剑阵的威胁,但问题却未因此而解决,海稼轩发现周围的合金管线在剑阵被破后,固然失去了附着于其上的锋锐剑气,但却没有软化下来,反而以更急的威势缠攻过来。
(啊,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些机关不单单是由法阵操控,本身就能够独立行动,即使法阵被破,那也不代表什么的……)
惊觉这些管线并非单纯的死物,而是太古魔道的机关,海稼轩仍有足够时间从容反应,倒转剑锋,凝玉剑散发森寒冷意,一泓冰蓝剑虹雪亮划出,剑气甫吐,便在大气中不住凝结六角冰晶,夹着沛然威势,朝着周围机关斩去。
“哦?”
连串清脆的崩解声响,满空的细碎冰雨,尽是寒冰结界封锁不住机关冲击的痕迹,这次合金管线的扫击威力赫然远胜之前,海稼轩全力破去百万剑阵后,力量一时间不及回复,寒冰剑气竟然无法封锁合金管线,连续扫出几剑,将开头几波的冲击荡开、绞碎后,冷不防一束管线从右后方射来,虽然被凝玉剑的锋锐给割断大半,却仍是成功地将剑柄连同握剑手腕一起捆住。
(不好,被这一钳制,很快就会锁住整把剑,得要立刻将这些挣脱开才行……)
海稼轩战斗经验丰富,知道眼下情势的厉害,立刻要以独门功法强提内劲,震溃管线的缠缚,但是这个战斗经验在此时反而成了盲点,因为一心回复战斗力的他,这时候完全忘记了自身的安危。
“呃……”
身躯微震,海稼轩并没有感到什么痛楚,只是随着震源,有些愕然地看到自己胸前,渐渐红渗出来的一抹血光,起初的痕迹不甚明显,但随着血腥味瞬间增加了浓度,海稼轩便领悟发生了什么事。
一束合金管线从左胸膛破出,迸裂出来的血光,正显示着造成的伤害何等严重,在海稼轩惊怒的虎吼声中,连续数道管线由胸腹之间破出,贯穿身躯,血花喷溅。
合金管线贯穿身体,立刻释放强猛电流。在动力装置正式回归金鳌岛后,合金管线不但扫击威力大增,释放出的电流威力亦是摧石开山,才一释放,猛烈白紫火花就耀亮整个空间,刺鼻的焦臭气味一下子弥漫开来。
“师父,得罪了。”
连串机关伏击终于成功,公瑾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千载良机,瞬息间身形若飞,一下子就贴掠到海稼轩之前,湛卢剑冷冷地往前一送,在那温热赤血喷溅出来的同时,剑锋已经深入海稼轩腹中,连同蓄满强天位力量的一击,将他整个人轰击出去,连同刺入体内的合金管线,一起飞向黑暗甬道的无底尽头。
“呼……”
全力的一击,里面蕴含了多记潜劲,会随着长剑的入体而连续爆发,这是公瑾预备许久的一击,在将海稼轩轰出后,他本身也是大损真元,踉跄着步伐后退,几乎就站立不稳,必须用他仅余的手臂,扶搀着墙壁,这才得以支撑着不倒,面具下的脸孔却老半天都回复不了血色。
相形之下,在黑暗长途中一路洒着血花,不知道飞了多远的海稼轩,情形可远比公瑾要严重太多,途中连续撞穿所遇到的厚金属壁板,直飞了好长一段空间,最后才在重重声响中,撞凹在一块不知深度的石壁,出现了一个直径十余尺、深达两尺半的洞穴,被贯穿腹部的湛卢剑给锁在石壁上。
“呜!”
承受如此重击,海稼轩腑脏重创,真气尽泄,整个人像瘫掉似的,颓垮在深深凹洞内,动也不动一下,只有面孔与胸腹伤处所渗出的血液,一滴一滴,点点洒落在冰冷的石壁,沿着岩石缝隙缓慢滑落。
积蓄在体内的猛烈电流,与公瑾伏藏的强大力量混合,令湛卢剑的剑刃亮成了一团雪白光华,可是随着能量的迅速宣泄,白光与紫电很快就黯淡下来,终至四周寂然,重新陷入一团黑暗。
海稼轩双臂嵌入石壁内,连一丝最细微的抬动都没有,但即使是如此,凝玉剑仍被握在他手里,给合金丝缠锁在掌中,看不出是他仍牢牢握着,亦或者仅是被缠住放不开去。
空气中除了洞穴的潮湿气味,就是淡淡的电击焦臭,缭绕不去,而唯一能听见的声音,也只有血丝滴落在石壁上,犹如钟摆一般规律的滴答声,除此之外,就算是最细微的呼吸声音都听不见,直至不久之后甬道尽头的另一侧,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真是相当失礼,必须用这样的手法来向师父证明实力,但是今次不同往昔,我仅有的一条手臂已经不能再拿来当成逆转本钱,为了要胜过师父你,我只有使用这样的手段了。”
在黑暗中的公瑾缓步而来,一面迈步,一面扬声说话。并不是为了气势,而是在刚刚那样一番攻击后,他耗力甚钜,必须要固本培元,回复力量,以应付接下来其余敌手的战局。
合金管线的攻击能够奏功,主要理由固然是因为动力装置取回,整体力量暴增,令海稼轩大出意外的缘故,可是,如果没有公瑾以天心意识操控攻势,避强攻弱,寻找那一现即逝的短暂机会,单凭这些电子机关是绝不可能攻入海稼轩的寒冰剑圈。
这也是公瑾在开战前就拟定的策略。若单纯比较强天位力量,恩师比自己多了两千年修为,自己在内力修为上万万不及;若是比较招数的灵活,自己断臂残驱,更难与他的健全身躯一战。唯一可以依恃的,就是取回动力装置,以整个金鳌岛的力量为力,以整个金鳌岛的机关为手脚,只要在金鳌岛里头,自己就是一个千手千眼的无敌战神。
“……这个方法虽然卑鄙无良,不过我想恩师您应该能够认同它。”
公瑾并没有特别提高音量,因为他相信海稼轩一定能够听见。适才连续攻击的伤害很重,换做是麦当诺那样的强天位武者,可能已经死了十次,但对付恩师这样的绝顶高手,这样的攻击却不可能杀得死他。
话虽如此,但公瑾也相信那些攻势足以瘫痪海稼轩的反击力,尤其是被合金丝透左胸而过的伤势,公瑾很肯定,那是直接损及心脉。凝运天位力量的根本一旦受创,不管是什么强悍武者都会失去战力,那种伤势不是自我疗伤能够痊愈的,所以公瑾并不心急,只是缓慢地靠近,一面回复力量,预备在走近海稼轩的时候,给予这授业恩师最后的一击。
可是,越是朝海稼轩走去,公瑾就越觉得困惑不解。尽管脑海里的理智分析,告诉他要怎样发出最后一击,才能确保致敌死命,但他胸中的感觉却截然相反,找不到那种一切即将结束、即将要生离死别的完结感。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事情到底有什么不对呢?难道……自己真的惦记着那份师徒之情,以致于事到临头,竟无法狠心向恩师下毒手?
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因为自己早就已经舍弃了那些东西,是一个没有温暖,绝对冷血,绝对照着功利而行事的冷酷军人,一旦认清楚目标,就不会迟疑,更不会有下不了手的问题。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为何已经事到临头,一切仍显得那么不具真实感?
“唔……”
面具下的冰寒目光,闪烁着疑惑,情感方面的余波晃动,已经干扰到理性,令公瑾感到少有的犹豫。
但很快地,他就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这种不寻常的违和感,并非出自个人情感,而是因为眼前的一幕景象。
将海稼轩身体钉穿在石壁上的湛卢剑,正一寸一寸地迅速倒退出来,伤口处焦黑的肌肉没有活动,但剑刃却不住往外倒退;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海稼轩已经重新凝聚起力量,蓄劲于体内,鼓荡的真气将剑刃外推。
“这是……”
公瑾惊愕之余,也察觉到另一件异事,那是四周围的能量流动,从剑锋倒退的那一刻起,就起了激烈的转换变化。
“……心脏受了这么大的损伤,怎么还会有反击力量?怎么会?这样子的伤就算是我也……”
公瑾说不下去,因为如果是比较伤势之重,当日自己与王五激战,所受的重伤远超海稼轩,却仍能以坚强意志持续作战,终至逆转。但是,那样的战斗意志实在是奇迹,自己扪心自问,实在不敢肯定能否再次做到,难道恩师也是与自己当初一样,凭着那股执念在创造奇迹?
“……不……公瑾,你我都知道战斗中的奇迹可一不可再,要取胜,就不能一再倚赖奇迹。”
海稼轩的声音,从黑暗中的另一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