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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绝世白起当年也曾为了自身存在定位的问题,困扰许久,多尔衮想起此事,觉得自己此刻也有了同样的心情。世事何其讽刺,明明是最不想靠近的东西,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近,难道每个人的一生,最后总是回归原点?
扪心自问,自己与早年的皇太极,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许比皇太极更像皇太极……如此说来,不能使用武功的自己,将来是否也会有那么一天,变得又老又残,慈祥和蔼?
光是做着这种想像,多尔衮就感到一阵歇斯底里的恐怖,与强敌作战的时候,他只感到振奋,从未有过惧意,但现在他却明白,这种陌生的战栗感觉,就是所谓的“恐惧”,然而……
“前辈或许已经发现了,多尔衮与皇太极既然并无不同,为何要硬分彼此?皇太极入魔,变成多尔衮;多尔衮修道,化为皇太极,其实抛开魔道之别,你们两个人格本为一体,你就是你,可以是多尔衮,可以是皇太极,做你想做的事,不需要把一颗心,一个灵魂硬生生切为两半。”
“你就是你,单单站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证明你的存在,你呼吸着空气,脚踏着大地,这是你与整个世界的互动,互动证明存在,谁能说你不存在?你一呼一吸俱是生命。又何须靠着毁灭其他生命来证明自己活着?”
“路从眼前去,门朝两边开,一个人要怎样存在,是靠自己的选择,不是靠他人的眼光。前辈您霸道一世,却被其他人的目光主宰人生,这样子岂不是很荒唐?名字、身份,俱是束缚生命的皮相,无须执著,当您脱去这一层执著,您眼中所看到的,会是个全新的世界。”
轻缓的语句,真挚的语气,听在多尔衮的耳中,令他脑中思潮如涌,自有意识以来的一切记忆,皇太极毕生的记忆,在脑里跑马灯似的转过,千年前尘往事,历历如在眼前,陡然间心如明镜,大彻大悟。
“哈哈哈……哈哈哈……老夫是谁?谁是皇太极?谁是多尔衮?哈哈哈哈……呵呵呵呵……”
止不住的大笑,一时间回响于山洞之中,但比诸过去的震耳霹雳,这次的声音却小得多,仿佛是个暮年老朽在放声长笑,声音中有着喜悦、有着嘲讽、有着凄凉……却有更多的……解脱与轻松。
本来偷偷躲在山洞外的有雪,听见这个笑声,惊觉有异,担心风华那边出问题,连忙赶来查探,看见多尔衮盘膝坐在风华身前,好像听见什么很滑稽的事物般,不住大笑,似乎非常欢愉,还笑出了眼泪。
(哇!男人流泪……真恶心啊!)有雪心里犯着嘀咕,觉得眼前情形诡异,还是不要太靠近比较好,那想到这念头才刚刚冒出,多尔衮忽然举起右臂,也不见他怎么运气使劲,一股旋风急速在山洞内刮起,卷得有雪脚步不稳,被扯飞出去,落入多尔衮手中,又给掐住了脖子。
“呃……你、你的手……你的手……”
“嘿,有什么好叫的?老夫的手长花了吗?”
并没有长花,但这几天本来只要一运气,就会被烧得骨熔肉烂的多尔衮,现在运用力量,手臂却完好无损,仿佛再也不受那些伤势的困扰。
原本多尔衮的暗伤,是有雪恃之保命的护身符,现在他伤势尽复,自己却被他掐着脖子,旁边只剩下一个风华,所有救星都在大老远外,这下子真是十死不生了。
想到这里,有雪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但在失去意识之前,脖子上的那只手掌传来一股充沛若海啸的真气狂潮,激烈朝他体内灌冲而去。
………………
源五郎和海稼轩为了招募帮手,正在风之大陆上到处奔走。如果魔族有意拦阻,应该是可以造成一点阻碍,但是一来胤有意一网打尽,不用零碎去应付众人的先后冒出;二来,当胤全神操作不死树,旭烈兀由仍在躺卧思考,魔族中根本没有人能够拦阻他们两人。
因此,源五郎和海稼轩的行程通畅无阻,所到之处甚至看不见魔族,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工作进行顺利,因为够资格出战,又能够影响到战局的高手本就极少,若是愿意出手,他们早就挺身而战,用不着特别去请。
战意高昂,愿意在最后战役中奋力一搏的,偏偏力量有限,只能帮忙牵制魔族高手,但却没法也不够资格与胤对上,源五郎早就知道这一点,但即使是只能帮忙牵制,也好过没有,因为胤是一个不讲武者精神的敌人,如果在应付他的时候,还要被魔族的虾兵蟹将骚扰,这一战根本没有胜算。
联络的过程不算顺利,更遇到了出乎意料的阻碍,为了躲避不死树的影响,潘朵拉躲到魔界去,少了她的运筹帷幄,青楼方面的活动力锐减不少,也让源五郎增添了许多不便,特别是在大雪山碰了个闭门羹后,源五郎清秀面孔上的苦笑更是增添阴影。
与之相较,只身前往武炼的海稼轩,运气似乎就好一点,成功见到了王右军,这名白夜四骑士的唯一幸存者,一口答应参战,并且联络公孙楚倩,只是不肯定公孙楚倩能否抛下丈夫参与最后一战。
“没关系……这一点,并不勉强。”
海稼轩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想尽可能多集合人间界的尚存战力,奋死一战,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人间界的武者能够保留一些元气,免得最后一战全军覆没,死个精光,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抱持着这样的心情,海稼轩在离开武炼之前,特别来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他本来不想来,一直到抵达了,他仍不肯定自己是否该来,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毅然自天而降,飘立站在山颠上。
武炼的边境花果山,站在最高的山颠上,可以从容俯览着艾尔铁诺与武炼的边境疆域,万里江山,却朦胧遮掩于云雾当中,看得不是很清晰,仿佛正是人间界此刻的写照,这想法让海稼轩只能苦笑。
往旁边看去,一棵银杏树生长得粗壮硕大,枝叶茂密散开,在日光下随山风摇曳,叶子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是表示欢迎,又像在摇手抚慰人们心中的忧思。
“树啊树,你整天动也不动的站在这里,看到的都是天宽地阔,一定不了解人们为何要这么杀来杀去吧?”
海稼轩轻轻抚摸着银杏树。内中更有无数感慨,当年亲手栽种这棵银杏树的三名主角,他并不是其中之一,但他却知道那三个人的故事,知道那一段曾经存在过的辉煌岁月……一度炽烈燃烧的光与热,如今已不复在,特别是对照起魔族重临大地之后的改变,那段往事特别显得凄凉……
“唔,这是……”
抚摸树干时候的一丝感应,海稼轩突觉有异,天心意识的感应告诉他,这棵银杏树下埋了死人,有一具尸首正埋在下头,从些许感应来判断,尸首已朽,起码已经死了十年了。
“怎会这样?这里是……”
为了慎重,海稼轩并没有破土掘地,骚扰死者,反而展开轻功,瞬间疾奔下山,赶到花果山中神秘洞窟的入口。当年,公瑾一行人曾在山洞中遭逢异遇,后来随着妮儿身世之谜被解开,这个洞窟的真相也为人所知,是九州岛大战时铁木真的托孤之所,但当海稼轩来到洞窟入口,却赫然有所发现。
洞窟入口多了一座新坟,看来才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墓碑很新,上头却刻了令海稼轩心惊的名字:“白鹿洞掌门陶胭凝之墓”
在这行字入眼的瞬间,海稼轩着实受到震惊,他素知这名弟子的能耐,既然能躲过当年的死厄,历劫重生,现在就没人能轻易除掉她,中都之战后她随之失踪,海稼轩一直以为她是不愿干涉人魔之战,所以躲匿起来,这次前来花果山,就有找她出山的意思,却怎也想不到会看到她的坟墓。
“这……”
震惊之后,海稼轩随即察觉,这座新坟只有墓碑,底下却是泥土实地,并无棺木,亦无尸首,乃是一座空坟。
怪异的布置,让海稼轩也为之错愕,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在片刻的惊愕过后,他定下心神,想要走进山洞去,可是才一举步,脚又停了下来,放弃这打算。
没有必要特别进去,即使进去,当里头的人有意躲藏,自己也是见不到他的,因此想说什么,在这里说也就够了,即使不特别大声说话,该听见的人也会听见的。
“我……不知道你在不在这里头,也许在,也许不在,也许你根本早已死了,但是站在我的立场,有些话就算你死了我也要说给你听。”
对着黑沉沉的深邃洞窟,海稼轩缓缓说话。
“胤操控了不死树,要凭此驾驭、控制人间界,时间只剩下三天,我们将会师雷因斯沿海,共同讨伐胤,打这最后一仗,不管是胜是败,我们都没有遗憾……但……这一仗的胜算不是没有,却是不高,我们需要更多的帮手……”
“你的立场很难抉择,这点我可以料想得到,对已逝者的尊重与顾忌,让你纵然幸免于难,也只能装聋作哑至今,当一个人们眼中的死人,你的个性就是这样,从我开始教导你的那天开始,始终没有改变过。”
“若撇开人魔之别,你确实没有理由与我们同一阵线,所以我也不要求你到时候同赴战场,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你曾说,当初你三人共同种植那棵银杏树时,发誓要让这个世界更好,要打造一个比现在更美好的世界,如果让胤统治人间界,那个世界会比现在更好吗?”
该说的东西,已经全部说了,再多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说,海稼轩就不再逗留,朝着东方破空而去,赶回雷因斯会合众人。
也就在他身影消失后不久,黑暗的洞窟阴影中缓缓踱出一道人影,似乎不想见到阳光,在距离洞窟不远便停步,大半个身体仍隐藏在阴影中,更没有露出面孔,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遥遥望着天空,若有所思,跟着才把目光望向洞窟口的一冢黄土。
良久良久,一声疲惫的叹息回响在洞窟内……
……………………
决战时刻一天一天逼近。海稼轩所带回的消息,让雷因斯阵营增添几分兴奋,但却没有太多的喜意,毕竟,能找到王右军固然很好,不过却没有多少实质帮助。
“不管这些,反正我们就集合我们的战力,全力一战,纵死无悔,这样子就足够了。”
源五郎这样激励着战友们,所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事实,对于已经有了觉悟的人们而言,这确实很能提升他们的战意。
就在决战前的一日,妮儿和泉樱也从魔界回来,与正在海港边集结部队的源五郎会合,谈到在魔界所发生的种种,令源五郎和海稼轩同感诧异。
“等等,照小五你的说法,在我去魔界之前,你就对我作过手脚,那时候你告诉我几句口诀,说是能平复真气混乱的功法,其实是拿来诈骗多尔衮的?”
“嗯,是这样没错,多亏妮儿小姐了。”
得知多尔衮被源五郎暗算成功的妮儿,起初当然是很不高兴,但在源五郎拼命解释“欺敌必先欺己”的理由,并且磕头认错后,她这才表示谅解。
“多尔衮为人机警,如果不靠妮儿小姐的帮忙,单靠我的苦肉计,未必能暗算他得手。”
“但这样一来,天武圣功就没有了,不是很可惜吗?”
“嗯,我是有预留一些后着,不过现在局面变化太大,多尔衮自从重伤逃逸,就没有再出现,我也不确定这些后着能不能派上用场。”
正当源五郎与妮儿相顾叹息,营帐外忽然骚动起来,侍从官跑来禀告,左大丞相凯旋归来了。
“啊?他回来了?真是想不到啊。”
自从稷下之战后便失去消息,源五郎一直不知道有雪下落,以为他与织田香混在一起,突然听到他回来,还真是有点吃惊。
“死老三,你他妈的真没义气,兄弟失踪了那么久,你居然一点动作也没有!”
“别诬赖我啊,我有做很多事的,棺木、寿衣都照你尺寸买好,连牌位和灵骨塔都订好,如果你再晚几天回来,这些东西就可以派上用场,现在你回来了……唉,东西都得拿去退,还是先报公帐吧。”
异样的欢迎词,让雪特人暴跳如雷,几乎就要冲上去掐扁义兄弟的喉咙,但风华却适时出现,劝开了雪特人,让他取出怀中的东西。
那是一张随手撕下的绢布,沾染了不少泥垢,上头以狂草书写了十四个大字,乍看之下,书写之人似乎迷蒙大醉,笔法很乱,可是看久了之后,便觉得一笔一画奔走若龙蛇,霸道气势跃然而出。
海稼轩和源五郎几乎是一看到便脸上变色,齐声同问道:“这是皇太极的笔迹,你们从何处得来?”
风华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字中有深意,两位一看便知,何必饶舌多问?”
妮儿不懂他们双方在卖什么关子,凑过去一看,只见绢布上写着十四个气象万千的大字。
“万山不许一溪奔,堂堂溪水出前村!”
短短两句话,内中却仿佛包含千言万语,更有一种久历沧桑之后的豁达,在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