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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口!」
郭遵只好唯唯而退。
卢政道:「不如让小种走一遭。」
刘平目光停在都虞侯种世衡身上,种世衡踏前一步,「敢不从命。」
王信道:「一个只怕不成。不如再派一个都去,宜孙……」
刘平打断他,「那个提议生火为号的副都头呢?」
刘平下令立寨的时候,有一名低级军官提议生火,放出信号。但由于雾气太
浓,军中急需木料设置栅栏,另一方面又担心引来敌寇,一直没有施行。这时主
将问起来,几名将领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卢政想了起来,「好像是张亢?」
刘平道:「叫他来。」
几名将领开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那些敌寇虽然凶悍异常,终究人数不
多,他们目标明显是自己的中军,刘宜孙如果带人求援,敌寇未必会分兵阻挡,
只要杀出去,就等于捡了条性命,可主将偏偏把机会给了张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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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头。」
刘宜孙扭头看到是张亢,松了口气,直起腰道:「刚才兄弟们伐木,怎么都
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张亢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去睡了一觉。」
刘宜孙为之哑然,众人不休不眠地备战,他却去偷懒睡觉,而且还毫无愧意
地说出来。
张亢道:「这么熬下去,不用打就垮了。」
刘宜孙苦笑了一下,众人都精疲力尽,也不好指责他,不过他还有些奇怪,
「到处都在拚命干活,你在哪儿找到睡觉的地方?」
「后面的尸堆里。」张亢淡淡道:「我还找到些干粮,吃了个饱。」
刘宜孙脸色变了几下。如果让自己去睡尸堆,也许自己宁愿去伐木吧。
「这个给你。」张亢取出腰间的手弩,把几支箭矢一并递给他。
刘宜孙接过他违背军令状私藏的手弩,愕然道:「这是做什么?」
张亢道:「刘帅召我去中军大帐。手弩留着给你防身。」
刘宜孙怔了一会儿,「为什么?」
张亢道:「多半是让我去搬救兵。」
刘宜孙精神一振,「求援?」他脱口道:「家父与石将军相交莫逆!石将军
闻讯肯定会加速进军!到时我们前后夹击,这伙敌寇插翅也难逃出去。」
张亢沉默了一会儿,等刘宜孙冷静下来,才缓缓道:「不要抱太大希望。如
果我没猜错,今晚敌寇就会大举进攻。」
刘宜孙强笑道:「我们有七重栅栏,一两千兄弟,贼寇即使来攻,一两天也
总能支撑下来吧。」
张亢凝视着他,然后一字一字说道:「令尊既然给张某一条生路,张某也有
一语报之:今晚此寨必破。刘兄如果想报仇,记住往三川口逃。那边才是唯一的
生路。」说完张亢抱了抱拳,转身朝大纛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刘宜孙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报仇?难道说父亲……他不敢
再想下去,抓了团雪塞到口中,润了润火辣辣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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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小紫才在萧五的陪伴下姗姗归来。程宗扬一肚子的郁闷,还要装
出没事的样子,打着哈哈对萧五道:「辛苦辛苦,紫姑娘没给你添麻烦吧?」
「职责所在!」萧五肃容敬了个礼,退出房间。
程宗扬回过头,对小紫道:「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小狐狸请咱们吃饭呢。」
说着他捏了捏小紫的鼻尖,「梦娘呢?」
小紫笑吟吟道:「我把她藏起来了。免得被人偷吃。」说着小紫在他身上嗅
了嗅,皱起鼻子,「好浓的血腥气。大傻瓜,别人打仗,你冲那么前面干嘛。」
程宗扬挺起胸膛,「我要不在前面顶着!宋军早就打到江州来了。」
程宗扬一路上都存着心思,想把梦娘给办了,这会儿被月霜折腾一回,那点
念头早就淡了。他一边和小紫逗嘴,一边郁闷着,自己一肚子的窝囊气,面上还
要强颜欢笑,被人强暴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程宗扬打起精神,「你是不是去找那个偷窥的家伙了?有线索吗?」
小紫伸了个懒腰,「城里的店铺都关门了,我说去赌场看看,萧五那个傻瓜
死活都不肯。真无聊。」
「带你去赌场?萧五可能怕孟老大掐死他吧。」程宗扬道:「你觉得那个人
是佣兵?」
这种可能性很大,整个江州现在除了星月湖的人,就是晴州来的雇佣兵。至
于招募的民夫,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些佣兵鱼龙混杂,偷窥者究竟是什么目的,
很难判断。
「咦?谁翻我的东西了?」
「我闲的没事,随便看看。喂,梦娘真的不在房里啊?」
小紫扬声道:「梦娘。」
「哎。」那个美妇应了一声,竟然是在隔壁自己的房间里。
程宗扬肠子都快悔青了,小狐狸安排客栈,想当然地给自己留了个房间。不
过自己天天都在小紫这边,反正她房间够大,陈设又华丽齐全,没事儿还能搂搂
抱抱,自己的房间只偶尔打开一下,招待客人。谁想到死丫头会把梦娘藏在自己
房间里?
小紫笑道:「大笨瓜。放在手边都吃不到,好可怜哦。」
程宗扬后悔不迭,早知道靶子就在自己房里,自己也不用被月丫头霸王硬上
弓了。
小紫美目忽然一亮,「这是什么?」
那只闹钟放在榻上,小紫看到,一手拿了起来。
「别乱碰啊,世上总共就两件,玩坏就没得玩了。」程宗扬道:「这还是你
爹爹留的……干!」
小紫好奇地摇了摇,听到是岳鹏举的遗物,小手一紧,「呯」的拧开后盖,
几枚螺钉立刻弹了出来。
「好精巧呢。」小紫对弹飞的螺钉毫不在意,盯着里面的飞轮构件,打量片
刻,接着拔下簪子,灵巧地将机芯一件一件挑了出来。
程宗扬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那只闹钟眨眼间变成一堆零件,整齐地码在桌
上。不可否认,死丫头手还真巧,单凭一支簪子,就把闹钟拆得干干净净,不一
会儿就剩下一只空荡荡的表壳。
「死丫头!」程宗扬叫道:「这是孟老大借给我的。」
「小气鬼。」
小紫一件件看着那些零件,纵然她聪明过人,要弄明白这些零件的功能也不
是一件易事。
「就这样,孟老大的闹钟被她当成玩具了。」程宗扬摊开手,无奈地对萧遥
逸说道。
萧遥逸用折扇支住下巴,听得入神,过了会儿才道:「那种闹钟本来有三只
的。」
「是吗?还有一只呢?」
「被我拆了。」萧遥逸道:「零件一个没少,还多出来好几个。幸亏我拆的
那只是艺哥的。艺哥拦着,没让老大揍我。」
萧遥逸伤感地抹了把脸,然后道:「那些零件我都留着,紫姑娘聪明胜我百
倍,说不定能把它们再拼起来呢。」
两人坐在水香楼上,丝竹声不断从脚下升起,昨日的血战像被水浸过的回忆
一样,变得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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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号角划破夜色,刘宜孙惊醒过来,抓住手边的佩刀,旁边打盹的军士也
坐起身,四处张望。山中的浓雾似乎淡了一些,透过栅栏,能看到十几步外被伐
过的树桩。
一名军士低声道:「都头,是不是敌寇又来了?」
刘宜孙点了点头。因为探路失利,他被贬到这个步兵都担任都头,与手下的
军士并不熟悉。但几日来的作战,他每次都冲在最前面,很快就赢得这些军士的
信任。他这个步兵都隶属于王信的第三军,本来是最早与敌寇交手的队伍,在三
川口时伤亡就接近三分之一。但由于张亢让众人都抹干脚,把湿透的袜子塞在腰
里暖干,连日恶战下来,他的手下没有一人因冻伤掉队,反而成了第三军建制最
全的一个都。
远处有军士喝道:「口令!」
一个浑厚的声音道:「荡寇。」
刘宜孙跳了起来,那个声音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竟然是父亲亲自来了。他
所守的位置在营寨最东侧,随时都可能受到敌寇的攻击,父亲身为军中主将,此
时前来巡寨,中军就空虚了。
手下的军士却没有他想的那么多,看到主将出现,众人都吃了一惊,然后纷
纷叫道:「将军!」
刘平一路走来,不时拍拍某个军士的肩膀,以示鼓励,见到伤员,还蹲下来
问候几句。刘宜孙知道父亲生性如此,他在边军时,就有爱兵如子的名声。相应
的,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看得与士兵一样,自己从来没有因为是他的儿子而沾什
么光。
刘平停下脚步,然后朝刘宜孙看来,「刘都头,手下的兄弟怎么样?」
刘宜孙吸了口气,「回将军!我都满员九十三人!现有六十七人!其中伤员
十九人,没有一人掉队!兄弟们都是好样的!」
刘平微微颔首,然后扭头对众人道:「那伙杀不尽的贼寇又来了,大伙怕不
怕?」
军士们参差不齐地说道:「不怕。」
刘平摇了摇头,「害怕没什么丢人的。不瞒你们说,我第一次上战场,吓得
连刀都拔不出来。」
军士们发出一片压低的笑声,紧张的气氛松弛了一些。
「怕不要紧,」刘平道:「只要记得你们是军人,记得你们手中的刀,记得
忠义报国四个字便够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王前驱,虽死何憾!」
刘宜孙生出一不祥的预感,父亲这番话虽然是勉励众人,却像是专说给自己
听的遗言。他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
刘平目光扫来,虎目流露出一丝温情。刘宜孙定了定神,然后道:「敌寇将
至,请将军速回中军。」
刘平还未开口,忽然一道闪电撕裂夜空,犹如一条耀目的飞龙,击在中军的
大纛上。震耳的霹雳声中,那杆豹尾大纛燃烧着断成两截,坠入雪泥。
数里外的山岭上,一名披发的术者一手举起银镜,光芒刺向浓黑的云层。八
名法师盘膝坐成一圈,手掌彼此相握。
术者脚踏北斗罡步,手掐雷诀,高声念诵道:「雷公降现,手持神光!下照
地府,洞见不祥!」
周围的法师依次念道:「北、斗、神、光!化、为、玄、刀!」
施展雷诀的术者屈指弹出一缕银光闪闪的细微粉末,游离在云层中的电离子
聚拢起来,在银镜光芒的引导下,银蛇般击向宋军的中军大帐。
简陋的木寨中火光四起,战马嘶鸣声响成一片。接着一队军士出现在中军大
营前方,黑色的制服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们以十人为一排,形成一个整齐的
方阵,然后同时迈步,朝中军的木栅逼近。
在隔离木栅还有十步的位置,那些军士同时拔出背后的长刀。他们的战刀与
另外两个营完全不同,刀体宽度只有寸许,长度却超过五尺,刃长三尺八寸,柄
长一尺二寸,刀身修长笔直,前端五分之一的位置微微挑起一个弧线,竟然是极
难使用的御林军刀。
御林军刀过人的长度使它兼具刀、枪的特点,但它狭长的刀身在劈刺时容易
断裂,一般军士没有数年的苦练,极难掌握刀法。但显然这些敌寇不属于此列,
他们双手握住刀柄,如林的长刀微微抬起,在接近木栅的刹那,阵列中忽然闪起
雪亮的刀光,只一击,用树干结成的木栅便四散纷飞。
望着沉默的对手,残存的宋军士气跌至低谷。几名主将都去寨中巡视,中军
只剩一些疲兵,见状四散逃生,中军大营几乎兵不血刃便即陷落。
逃奔的军士大声叫嚷,慌乱中,不知有多少敌寇趁机杀来,营中顿时大乱。
刘平旁边的亲兵拔出兵刃,簇拥过来,紧张地看着四周。刘平却没有理会中军的
乱状,眼睛盯着栅外,瞳孔微微收缩。
电光飞舞间,映出一匹铁黑色的战马。一个高大的汉子骑在马上,鞍前横着
一杆长槊,他身躯肥壮,面容方正,眼睛却极长,一双眸子犹如寒星,半睁半闭
间,透出慑人寒光。身上穿着黑色的军服,肩上两颗银星在夜色中亮得耀眼。如
果说孟非卿是一头威猛的雄狮,他就像一头还未睡醒的猛虎,懒散的外表下充满
可怕的危险性。
战马踏着夜色缓缓行来,蹄下缭绕着淡淡的雾气,仿佛踏雾而至。男子直起
腰,提着缰绳道:「刘将军,久违了。」
刘平眼神一厉,「天驷侯玄!」
男子摘下军帽,嫌热似的扇着风,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