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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春秋I&II-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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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宇光等六人,每人的花红为白银一百两,而‘天魁’一人的花红就是白银五百两。 
  黄芩这才搭话道:“你想抓他们?” 
  韩若壁道:“有谁不想啊。他们的命太值钱了,尤其那个‘天魁’。” 
  黄芩冷声道:“他们的命一钱不值。” 
  韩若壁怔住了,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黄芩想了想,点头道:“是我说错了,他们的命不是一钱不值,而是只值一钱。若由我出钱,他们的命,每人我只出一钱。” 
  韩若壁眉尖一剔,嘴角一挑,语带几分讥讽道:“好大的口气。” 
  黄芩转向周正,肃穆道:“马上加派人手至州内各处,观察摸底,谨防生人,更需昼夜巡逻,小心防范。另外,把周边村镇的民壮统统聚集起来,协助公人巡查,保护各村、镇的安全。” 
  周正虽不明所以,但以他对黄芩行事做风的了解,知道必有缘由,于是点头称是,旋即领着其余捕快传命布置去了。 
  看热闹的人又围上来继续琢磨宁王的悬赏告示。韩若壁转身想趁机溜走,却被黄芩发现,伸手拽了回来,道:“想逃?” 
  韩若壁无辜笑道:“你有正经事做,我还是不掺合的为好。” 
  黄芩道:“你先随我各处走走,日后,我陪你打捞张士诚的财宝。” 
  韩若壁面露警惕之色,道:“你横来插一杠子,莫非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黄芩暗嘲道:韩若壁啊韩若壁,你当真会演戏。那原本是没影儿的事,不过被你借来敷衍我,现下却说得和真的一样。你当我傻?他口中笑道:“谁要分你的羹。你当它是宝,我却从未放在心上。” 
  韩若壁叹道:“天下多少正经事情,你不去理,偏要理我这闲事?” 
  黄芩道:“高邮地界的事,闲不闲的我都要理。至于那些财宝,到时不管捞不捞得到,你都得离开高邮。” 
  韩若壁点头道:“那是当然,只要让我捞了就成。” 
  二人一面并肩闲话,一面巡起街来。 
  南面的近效有一处进出高邮州的关口,距州里约二十多里地,周围都是荒地,位置偏辟,是以除了偶尔来巡查关口的几个官兵外,无人常住。距关口不远,有座茶棚,年代已久,不知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修建起的。茶棚占地面积不大,以毛竹搭建而成,能容纳五张桌子,但极其简陋,一遇雨天便漏水不止,只能晴天启用,雨天废止。这茶棚常年由一位早年流浪来高邮的胡姓老乞丐照料,他平日烧些便宜的茶水,一方面赚些小钱糊口,一方便也让进出高邮的行商过客们有个暂时歇脚的地方。是以,这茶棚虽然没有名字,大家都习惯地叫它“老胡茶棚”。 
  这日,一向冷清的老胡茶棚里忽然兴旺了起来,五张桌子上都坐着人。但老胡瞧在眼里,却心有不安,因为他知道,来的绝非一般行商,都是些带刀执剑的江湖人。他替这些位沏上茶水,摆上花生后,就识相地退得远远的了。 
  除了茶棚内五桌形貌各异的客人外,茶棚外的大村下还蹲着一人。那人身形高大健硕,一条粗布围巾层层叠叠地缠在脖子和头脸上,藏住了大半个面孔,露出的一头苍苍白发,显得很有些年纪。 
  半个时辰前,这人来时见茶棚里没了空桌,便一言不发地出去在树下蹲着了,想是不愿与人同桌。到目前为止,他仍保持着泥塑木雕一般的姿势,象是连眼皮也不曾眨动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决心要在这树下蹲上一辈子。 
  茶棚里共坐着五桌人,其中三桌分别只坐了一人;另外两桌,一桌坐了三人,一桌坐了四人。 
  独霸桌子的三人中,一人身材瘦小,全身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风内,还戴着兜耳的帽子,额前的流海遮住了脸上所剩不多的部分,不要说样貌,就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瞧不出。他蜷缩着坐在长凳上,面前的茶水早已摆冷,却是点滴未沾。 
  喝茶是需要动手的,而他的双手一直缩在披风内,从不见伸出来过。 
  另一个独坐之人,身边竖着杆金枪,生得异常魁梧,穿一身臧青色长袍,袖子挽了上去,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满面胡须,双眉似刀,两眼凶光四射。光看长像,这人该是凶悍无比,使人一瞧见就不由得心生畏惧的人物,但此刻瞧见他的人都只会心生别扭,感觉极不舒服。因为这人不但正悠哉游哉地吃着面前小碟里的已去了壳的花生,而且吃法还颇为独特。他一粒一粒吃得极其精细,每吃一粒花生前,还手作兰花指状,将花生衣剥得干干净净,再缓缓放在舌头上,慢慢嚼吃。 
  还有一人,一身贵公子打扮,穿着锦袍,头上金环束发,手边斜依着长剑,腰上挂了几块看上去很名贵的古玉,只是面孔显得极其呆板,神色灰暗,与他的装束十分不相衬,还好一对小眼滴溜溜地时不时四下踅摸一番,显得有了几分生气。 
  坐了三人的那桌上,有两个道士,一个身量极高,足足有七尺五寸,体格且壮,偏是模样生得青涩,估计只有二十出头;另一个年纪较长,个头也不算矮,但在高大道士的映衬之下显得尤其矮小。这两个道士装扮都有些不伦不类。 
  大明律令在太祖时就已规定了四十岁以下之人不可为僧为道,所以,这二人必是江湖中混世的野道士,而绝非手执渡碟的真正修道之士。 
  和他们同桌的是个娃娃脸的俊秀青年,一身青衫短打十分利落。那青年与他们并不相识,只是碰巧同桌,但现下三人已是一副相聊甚欢的样子。言谈间,他们笑声大,话声小,不知在说些什么。 
  突然那青年提高嗓门,笑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二位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双绝道人’!”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青年的话落在两名道人耳中自是极其受用。 
  高大的道人哈哈笑道:“居然识得道爷,好说,好说。” 
  矮小些的道人自信满满地抻手抚须,道:“好小子,年纪不大,眼力不浅。” 
  ‘双绝道人’中高大的称为‘刀绝道人’,擅使双手刀,而相对矮小的称作‘剑绝道人’,喜用双手剑。他们的长刀,长剑都背负身后,从不离身。 
  那青年点了点头,又扭身四下观望,只见棚内除了坐满四人的那一桌有一人抬眼瞄了他们这边一下,其余人等一概没甚反应。 
  在他眼里,‘双绝道人’已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狠角色了,却居然引不起棚内这些个瞧不出来路的江湖人的兴趣,不禁有些失望。 
  剑绝道人喝了口茶,道:“小哥打哪儿来,往哪儿去,做的什么买卖?” 
  那青年笑道:“自来处来,往去处去。初涉江湖哪有什么买卖好做,胡乱闯荡混口饭吃。” 
  刀绝道人道:“怎么称呼?” 
  那青年道:“小可姓江,名紫台。” 
  剑绝道人瞟了他一眼,道:“七杀逢财不可当,江小哥可是冲着北斗会的花红来的?” 
  江紫台嘿嘿笑了两声,面有愧色,回道:“道行太浅,哪敢冲着它来,不过历练历练。”他又道:“当然,若能交上几个江湖朋友,大家合力一处,说不定也能抓到一、二个金主,分得少许花红。” 
  刀绝道人傲然道:“江小哥若肯跟着,道爷们自当照应你些,能帮得上手的话,花红也不会少了你的份。” 
  江紫台展颜一笑,那张娃娃脸立时显得甜蜜非常。他笑道:“有你们这话,小可荣幸之至。‘双绝道人’威震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刀绝道人听言得意非常,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宛如夜枭怪叫般凄厉,一般人若听到莫不堵起耳朵,偏这茶棚内却没有一人稍稍动容。 
  笑毕,他瞧向剑绝,自吹自擂道:“师兄,你的剑法,我的刀法,不敢说登峰造极,至少也炉火纯青,这江湖上能胜得了你我的人物,只怕也屈指可数了。你说是也不是?” 
  未待剑绝道人应答,只听一声冷笑突兀响起。 
  刀绝、剑绝两名道人一起目似利箭,射向四人一桌中的那名状似乞丐的鹑衣老者。 
  棚中原本沉闷的气氛立时溶进了一线紧张,但在座的却没有一人稍作动弹,想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那声冷笑正是那名鹑衣老者发出的。 
  刚才抬眼瞄双绝道人的,也是这名老者。 
  刀绝起身,缓缓行至鹑衣老者身边,沉声道:“这位老哥,不知你笑的什么?” 
  他极高且壮,此时站在老者身后就仿佛一座巨山,挡住了照射进来的阳光,将那鹑衣老者笼罩在影子中。 
  一股压迫的气势油然而生。 
  那鹑衣老者显是没被刀绝的气势吓到,缓缓站起身来,朗声道:“我笑你们蚂蚁吹萧,好大的口气。” 
  刀绝横眉立目,立时变了脸色,似要发怒,却被剑绝一个眼神制止了。 
  剑绝也起身,来到鹑衣老者面前,“哦”了一声,语带不屑道:“敢瞧不起我们兄弟二人的,也该有些斤两。老哥是何方神圣?” 
  鹑衣老者摇头,道:“我嘛,江湖上一根‘老油条’,微不足道,哪敢瞧不起二位。只不过,除我之外,这里并非没有别人,二位口气太大,不怕闪了舌头吗?” 
  剑绝、刀绝先对视了一眼,后目光仔细扫过棚内众人,却没识得出什么高人。 
  鹑衣老者笑道:“你二位潜心修刀练剑,有眼无珠也是情有可原……”,听到对方骂自己‘有眼无珠’,刀绝、剑绝眼中杀气弥漫,几乎就要拔出刀剑来教训这老者,却又隐隐觉得他不简单,终于还是强压怒火,按捺了下去。 
  “……老汉我却不同”,对于双绝道人的杀气,鹑衣老者混然不觉,继续道:“我混迹江湖这许多年,专攻识人,所以,别的本事没有,人还是识得几个的。” 
  他向同桌的另三人拱了拱手,道:“这三位想必是以用毒著称的‘岭南三蝎’吧。” 
  一直埋头喝茶的三人听言才抬起头来,微微点了点头,算作承认。 
  这三人均年过三旬,坐在上手之人模样文弱,书生打扮;坐在左手之人脸部痴肥,商贾打扮;坐在右手之人体格强壮,拳师打扮。 
  鹑衣老者继续道:“‘毒笔书生’宋秀才,‘毒舌灿花’狄员外,‘毒手尊拳’方拳师,无论哪一位的名头都要比‘双绝道人’高上一截吧?” 
  双绝道人愣了愣,不见回答。 
  料想那老者所言不虚。 
  鹑衣老者又一指那正在女里女气地吃着花生的汉子,道:“如果我没看错,这位就是‘金枪豪客’祝玉树了。他手中金枪神鬼莫测,变化无常,在江湖上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之列。论名号,当可与‘岭南三蝎’相媲。”说罢,拱手向那人微微施礼。 
  祝玉树一边嚼着花生,一边撇了眼鹑衣老者,道:“老头,你知道真不少。”他偌大的个头,声音却腼腆、尖细的仿佛稚嫩的小公鸭一般,令得在场众人几乎要哑然失笑。不过,他们大多见惯了风浪,虽觉离奇倒也不会真的表露出来,替自己惹麻烦。 
  鹑衣老者又手指全身裹在一件黑色披风内,瞧不出男女的瘦小之人,道:“这一位的名头诸位都比不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毒笔书生’宋秀才放下茶碗,淡淡道:“你不说出来,怎知我比不了?” 
  他一向心高气傲,若非这鹑衣老者抢了先,他已准备暗中出手,教训一下目中无人的‘双绝道人’了,现下又怎甘心不明不白的再被别人比下去。 
  鹑衣老者叹了口气,轻声慢吟道:“黄泉无常识人身,鬼手虚无看影灯。” 
  在场之人除了不明所以的江紫台外,全都身躯一震。 
  宋秀才的声音有些发虚,道:“他是‘鬼手虚无’?” 
  鹑衣老者点了点头。 
  蜷缩在长凳上的‘鬼手虚无’鬼气森森的没有半点动静,好象那件披风已将他同这个世界隔绝开来,周遭的一切根本同他无关一般。 
  宋秀才没再开口说话。 
  他虽然心高气傲,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人,或者说这鬼,他的确比不了。 
  鹑衣老者说完坐回座位上,自言自语含糊道:“大家来这里的目的不过两样,不是这样,便是那样,倒不如合力一处方便行事。” 
  双绝道人、岭南三蝎也是心中有意,相互间眼光接洽,只差个先说话的人。 
  江紫台一直笑盈盈地听着鹑衣老者介绍,此时插嘴道:“老先生,‘鬼手虚无’已经来了,那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黄泉无常’只怕也不远了吧?” 
  鹑衣老者先是怔了怔,紧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这笑声如洪钟在耳边敲响,令人耳鼓剧痛,棚内的桌椅也渐渐随之微微震颤起来,可见其功力极其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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