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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嘿嘿。”
他身后众贼中有人大声嘲笑道:“什么金刀无敌,不就是个被婆娘栓在裤腰带上的货嘛!”
马贼们立刻发出一阵哄笑。
谁都知道在江湖上带着女人出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是以,‘威武行’一众,包括孙有度在内,都觉大失颜面,却无言相驳。
姚兰芝见丈夫受辱,气得满面通红,眼看就要发作骂回去,姬连城却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暗示她不要发作。
姚兰芝这才压将下来。
姬连城神色不豫,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道:“这位好汉既然熟知江湖人士,可见绝非无名之辈,不知可敢通报姓名?”
那个文士摇头叹息道:“流落异族之地,往日的名字不提也罢!”
说罢,他于马上侧身,向那虬髯大汉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说话间,眼光还不时的向孙有度、姬连城这边扫来,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孙有度、姬连城对望了一眼,心中隐隐感到不妙。
本来,他们特意报出山门,大有震慑敌人之意。现下看来,敌人虽然暂时没采取什么动作,但似乎也并没把“威武行”的名头放在心上,想来绝对是碰上了扎手的对头。
黄芩、韩若壁二人早已勒马远远地停下,遥看这边的动静。
韩若壁皱眉道:“‘威武行’可能要遇上大麻烦了。”
黄芩道:“何以见得?”
韩若壁道:“那个腰间插着笛子的文士,有点像传说中的‘铁笛诸葛’余宽。据说余宽的笛子,看起来虽不起眼,却是精钢打造,专克刀剑,此人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而那个虬髯汉子,虽不知什么来路,但是能让余宽甘心打下手,自然也非善与之辈。以我看,他二人的武功绝不逊于威武行的两个掌柜,而且那些马贼人多势众,所以,看起来实力还是占了上风。”
黄芩思索了一下,道:“余宽?可是刺杀了致仕的知州卢光禄全家近百余口,导致朝廷发下海捕公文,全天下通缉的‘铁笛诸葛’余宽?”
卢光禄官途辉煌时曾任三品提刑按察使,督管江西、湖广两地的刑狱。据说他嫉恶如仇、铁面无私,当时处决了不知多少江洋大盗、劣绅恶霸,因此结下无数仇家。后来他时运不济,被人参了一本,降至柳州出任知州一职,前几年他因病致仕,返回原籍。当年的仇家见时机已到,便出重金在江湖上找寻杀手,要灭了他一门,接下这档买卖,一口气杀光卢光禄全家人的便是‘铁笛诸葛’余宽。一直以来,朝廷全天下缉捕此人,也没有消息,却原来是跑来关外隐匿踪迹了。
“你倒是好记性!”韩若壁‘嗯’了一声,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眼珠贼溜溜的转了几圈,突然道:“作为朝廷的捕快,看到朝廷通缉的贼子,你若再置之不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第6回:铁掌对鬼刃涉险取微胜,金刀遇铁笛受制于无谋
黄芩‘哈’了一声,顿了顿,道:“我为何要理?第一,他是不是‘铁笛诸葛’余宽,尚不能确定。总不能因为你说他有点像,就把他擒下吧?莫非还要去查他的路引、户籍?第二,余宽犯下的案子,虽则令人发指,但也只是耳闻,从未经由我手。就象我也曾听闻‘北斗会’的‘天魁’面如蓝靛,身高过丈,腰大十围,爱剖活人心脏下酒……”
韩若壁差点被自己的吐沫呛到,咳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这是……这是哪个缺德鬼灰孙子编的?!”
黄芩没理他,继续悠悠道:“我总不能因此就拿了你吧。第三,就算他是‘铁笛诸葛’余宽,也与我此趟公务没有半点关系。我还想尽快完事,抽身回去做我的高邮捕快,不想因为他有所耽搁。”
韩若壁面色甫定,眼珠转一转,道:“你这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管闲事抓人,借口当然容易找,其实关键是你根本不想动手才是真的。”
黄芩摇头,一脸无所谓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过。”
他二人这边说话间,那边的局势已发生了变化。
在虬髯大汉和余宽叽叽咕咕说了一阵之后,余宽转向孙有度,道:“‘八方风雨’姬于安确实八面威风,名头着实不小!无奈,他老人家今日不在此处。哈哈,孙大掌柜想仅凭‘威武行’的字号,唬住咱们兄弟,未免流于幼稚。”
孙有度听言,知道遇上了硬手。
余宽继续道:“适才,你说押的这趟货里只有布、绢。当我们是三岁的孩儿,好哄骗的吗?你们‘威武行’行走江湖多年,谁不知道孙大掌柜和姬二掌柜从来各自押货,象今日这般二人同时出来的次数,这些年加起来,恐怕也没有几次吧。若非由于这趟货珍贵异常,就再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了。”
孙有度的一张紫面上,泛起些微怒意,冷冷说道:“这么说来,二位是存心要砸我们‘威武行’的招牌喽?”
余宽打了个哈哈,笑道:“哎哟!我们可没说要砸你们招牌,但若孙大掌柜硬要往身上揽,那就是没法子的事了。”
孙有度恨恨地盯着他。
余宽又连着冷笑了几声,道:“我瞧孙大掌柜也是个明白人。明人面前不做暗事。这样吧,今日我就给你划下条道儿,要么,把货留下,你们可以全身而退,而我们也绝不伤害这里任何一人。照理说,‘威武行’多年来积蓄颇丰,赔这么一票货,也不是赔不起。要是不愿意,我们‘瓢把子’和区区在下便以一对一,来会一会孙大掌柜和姬二掌柜,彼此印证一下武功。如果我们输了,二话不说,自然掉头就走,若是被我们侥幸赢了一招半式,那还请留下货来,你们仍可全身而退,也免得一旦全面交手,互有死伤,大家都没法交代。你看如何?”
这番话与黑道规矩十分稳合,可见他在道上已混了多年。
孙有度和姬连城听在耳中,心头松动,犹豫不决地对望了一眼,不知该不该应下,一时大感难办。
要知,无论黑道、白道,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过得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可心底里还是害怕死伤的。就‘威武行’这方面而言,不管货能否保得住,若是死了一个打手,光是丧葬抚恤的费用花销,一趟货白走了都不够赔。倘若不幸死伤好几人,那不但这一年就算白干了,还会令旗下的打手们寒心。这种事,换了哪个打行也吃不消,自是不能天天打打杀杀。而就马贼方面而言,没有哪个头领喜欢看到兄弟们不断减员的,必竟人数就是实力。而实力若有损失,不但意味着以后更难啃下‘硬骨头’,而且还随时有被其他绿林团伙吞并的危险。因是之故,一般情况下,对双方而言,余宽划出的这条道,听起来都既合情,又合理。
可是,余宽等人并不知道,这趟货,‘威武行’不但丢不起这个脸,更加赔不起那么巨额的货款。
冯承钦这趟货,虽然号称是千匹布、千匹绢,实际上却是押了保价五千两的暗货,‘威武行’也因此收了五百两的酬金。当然,暗货的真实价值恐怕还不只五千两。
五千两,哪是说赔就能赔得出的?
前面,孙有度、姬连城正在和马贼交涉;后面,货车和货物被保护在中间。
冯承钦感觉自己就象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坐在车内,撩开车窗帘,抻出脖子,神情紧张地向外张望着。
一个鹰鼻深目,威武行打手衣着的老者来到车窗下,对他小声低语了几句,随即便走开了。
之后,冯承钦放大了嗓音,向前面提醒道:“孙大掌柜,那大胡子是‘鬼刀’沙飞虎,背后那把朴刀虽然不起眼,却是切玉如泥,锋锐无比,你千万不可大意啊!”
韩、黄二人离得颇远,但都是耳力异常敏锐之人,是以也听得十分真切。
韩若壁讥讽笑道:“‘鬼刀’沙飞虎?江湖上的名头可是大得很了,以前常常自称刀下无三合之敌。没想到他混得如此之惨,沦落到跑来关外做马贼的地步。哈哈。”
黄芩像是第一次认识韩若壁一般,斜着眼瞧他,道:“你混得很好嘛?他是马贼,你也不过是个强盗。强盗嘲笑马贼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韩若壁顿时语噎,半天做声不得。
黄芩脸上转而神情复杂,道:“不妙了,听说‘鬼刀’沙飞虎,手下极为阴毒,少有活口。他们所谓的一对一单挑,恐怕只是诱敌之计,心底里真正盘算的,却是先一对一格杀对方最扎手的首领,然后再一拥而上,一个不留,杀人灭口。对沙飞虎他们而言,这种策略既可以麻痹敌人,又能把自己的损伤降到最小,真正阴险之至。‘威武行’最好不要应下,只管坚持死战,不理他们无谓的单挑之举,才是明智。”
韩若壁摇头叹息道:“孙有度怕是不会这么想。‘威武行’在人数上不占优势,我看他及可能答应下来。”
果然,孙有度与姬连城低声商讨了几句后,当先下马道:“你们如是执意不肯高抬贵手,放‘威武行’一马,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们‘威武行’从不无故惹事,但也不曾怕过事。目下就依好汉所言,比试比试。如是你们输了,还望不要自食其言。”
他一抬手,‘威武行’的十来名打手都弃了座骑下马,亮出清一色的薄刃厚背钢刀,于篷车周围守了一圈,以防有变。
余宽笑道:“江湖上混,讲究的就是个‘信用’。啥也不用说了,还请孙大掌柜与我们‘瓢把子’先行过招吧。”
沙飞虎翻身下了马,走前几步,叉着腰站定,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孙有度点了点头,缓步也走了上去。
就在他将要跃出‘扎马钉’圈外时,姬连城大步追上,俯耳道:“孙爷,我琢磨着,他背后的‘鬼刀’看似一般朴刀,只怕并非一般朴刀,你须得小心提防,最好等他亮出兵刃,再行计较。”
孙有度点点头,气聚丹田,双掌互相摩擦了一番后,走到沙飞虎对面,道:“在下孙有度,奉陪几招,还请好汉亮出兵刃。”
沙飞虎敛去一脸轻蔑,哈哈笑道:“急个什么劲,等真动上了手,自然要你见识我的兵刃!小心了。”
话一出口,他人已直欺而进,‘呼’地劈出一掌,简直未把孙有度的名号‘开碑手’放在眼里。
孙有度一闪身,避过此掌,口中叱道:“阁下不亮兵刃,莫非是瞧不起在下吗?”说着,双掌齐出,一式‘双风贯耳’分左右,直拍向沙飞虎的脑袋。
这一式来得凶猛,来得突然,意在逼沙飞虎亮刀。
沙飞虎见状,缩身后退,应机择刀。
刹那间,刀光如霜,霸气难掩,仿如长虹贯日,又似流星划空。
可还未等瞧清楚,这万丈光华便一闪而逝了。
原来,沙飞虎只出了一招,鬼刀便再次收入背后的鞘内。
亮刀的那一瞬,极短暂,旁人非但无法瞧清楚他的刀是什么模样,连他手脚的动作也是神出鬼入,而至于那把刀是怎么□,又怎么收回去的,更是无人知晓。
就是这样看不清、摸不着的一刀,已逼的孙有度瞬间由攻变守,不得不将拍出的双掌,转势向下一压,腰身长起,整个身躯借地腾空,才险险地避过了那一刀。
孙有度人如天马行空,从沙飞虎的头顶上掠过,足下运力,就要借势蹬向沙飞虎的后脑。
这一脚如被他踏中,沙发虎就算不死,亦得重伤在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沙飞虎身子虽重大,却灵活无比地向前一倾,鬼刀又自背后而出,一招‘回头望月’,刀光翻浪,由下而上风驰电卷了过去,眼见就要削了孙有度尚在空中的双脚。
孙有度见状只得打了个翻身,急速收脚,跃过沙飞虎的头顶,落于他身后丈外处,口中赞道:“鬼出电入,你的‘鬼刀’确是名副其实。”
未等他脚下站稳,沙飞虎的鬼刀又再次入鞘。
还是无人看清他的刀。
孙有度口中虽称赞对手,心中却多了几分胜算。因为,通过刚才的试探,他已认定‘鬼刀’只所以厉害,就在于出手的时刻难以捉摸,掌中一时有刀,一时无刀,令人很难适应,这才防不胜防。而对于他这样的江湖老手,自是深知‘知已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是以一旦感知到摸清了对方赖以成名的绝计,就反而会放下心来。
沙飞虎转身,哈哈笑道:“真知道我的厉害,即刻认输便了。”
孙有度见他如此托大,呵斥一声道:“休要卖狂!你的确不容小视,却未见得能胜过老夫。有本事,光明正大地亮出兵刃来拼力一搏,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