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想来,那女子的盖头正是这老年皮货商人伸手掀下,扔在地上的。
听到‘神光堡’的名字,青年男子微怔了一瞬,而一旁看热闹的几个回人都变了脸色,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起来。
‘神光堡’始建于二十余年前,名字叫‘堡’,实际只是个土塞,是当时在哈密讨生活的一小撮汉人自发建起的。那时,关外的汉人人数极少,且零星分散在哈密各地,力量微乎其微,每次与外族发生冲突,都只能任由对方欺凌,锥心泣血地屈服其下。慢慢地,他们明白过来,远在关内的明廷是靠不住的,哈密的‘忠顺王’也是靠不住的,能靠的只有自己。之后,居住稍近的汉人们便自动走到一起,合力建筑堡垒,以图凝聚力量与外族抗衡。‘神光堡’就是这些堡垒中的一个。其后,经过几代堡主的努力,以及更多汉人的加入,‘神光堡’的势力日益壮大,成为汉人堡垒中最强的一个,堡内居民也在这蛮族林立的地界,得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绿洲,逐渐过起安稳的日子来。
稍后,黄芩、韩若壁见不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个回人,似是这里的管事,身后还跟着四个健壮的回人青年。
他一面伸手攘开众人,一面口中道:“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有一个看清了事情原委的外来客商,出来理论道:“我来说句公道话。起初,那个年青人要买几张老羊皮,上前问价,那老头儿就和他‘掏麻雀’。本来都好好的,没怎么磨唧就讲好了价钱。可等那年青人掏出五两银子交易时,一转眼,不知为何,老头儿变了脸,头一抬,嘴一张,说他刚才掏的‘麻雀’不是五两,是五百两。五百两啊!要我说,这哪里是卖货,分明是讹人嘛。”
老年皮货商人给他一个白眼,恨恨道:“对他,就是五百两,没有二价。不想买?滚蛋!”
外来客商厌声道:“老头儿,你莫不是想钱想疯了吧?”
回人管事的走到近前,瞧了一眼老年皮货商人,发现居然认得,脱口而出道:“你是部落里那个经常出去跑生意的哈尔金?”
老年皮货商人点了点头,道:“我认得你。你是负责照看货场的沙吉。”
沙吉埋怨道:“都说你哈尔金是部落里最老实的商人,怎能胡乱开价讹人,丢我们回人的脸面?”
因为回人大多注重声誉,他很难相信平时那么和善老实的哈尔金,会做出这种不顾颜面的事情来。
哈尔金冷笑道:“‘他是‘神光堡’的人。开始是我眼拙没瞧出来,后来瞧出来了,自不能把货卖给他。”
先前那个外来客商插嘴道:“‘神光堡’的人就不是人了?还有,你不卖就不卖,干嘛动手动脚,揭人家姑娘的盖头?”
和他一起出来办货的几个伙伴哄笑道:“定是这老不正经的对人家姑娘起了色心。”
沙吉没理会他们,而是来到青年男子面前,郑重问道:“你是‘神光堡’的人?”
没等青年男子回答,那女子已替他摇了摇头,否认了。接着,她伸手握住了青年男子的右手,美目转动看向他。
二人目光相对,那女子眼中的焦虑、乞怜、忧伤,全落入了他的眼底,令得他心中一阵微痛。
沙吉仍旧面向青年男子,强调问道:“真的不是?”
青年男子想了一下,淡淡道:“不是。”
沙吉回到哈尔金这边,小声疑问道:“他说不是‘神光堡’的人。莫不是你人老眼花,看错了吧。‘神光堡’的人怎敢跑到我们‘白羊镇’来?”
哈尔金举手直指青年男子,语气无比肯定道:“不会错的!半月前,我跑生意时路过‘神光堡’,就见他从堡里骑了匹高头大驼出来,神气得很呢。”
他又吹胡子瞪眼,凶睛怒目道:“没胆子承认了?小子,你还是不是儿子娃娃?!”
‘儿子娃娃’,是当地回人土话的口头俚语,意思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或‘男人’。
青年男子铁青着脸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听他这话,在场的回人都知道哈尔金说的不假,全转而以敌人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女子慌忙拉了一把青年男子,就想和他转身一起离开。
青年男子气不过,道:“我们来逛大集,顺便买些东西,又没做错任何事,为何要走?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他象是下定决心立在原处,任女子怎么拉也不动窝。
见他狂妄得很,那四个健壮的回人青年从沙吉身后窜了出来,向他围了上去。其中一个青年手指那女子,道:“丫头子,这是男人的事,你躲一边去。”
那女子也不看迫上来的四人,只目带哀求地瞧向青年男子,用力摇了摇头。
韩若壁扫了眼围上去的四人,见他们不过是比一般人拳头大了点,胳膊粗了些,心道:这几个哪够那汉人男子打的。
沙吉适时地喝叱住了他们。
而后,他目光凛冽地注视着那青年男子,道:“十几年前,哈尔金唯一的儿子就是死在‘神光堡’汉人的刀下。他恨透了你们,我们也一样。所以,你该庆幸‘白羊镇’和‘神光堡’已井水不犯河水很多年了,否则,我定会把你当作奸细抓起来,交给族长处死。现下,我只能说,‘白羊镇’不欢迎你。”
说到此处,他将目光移至那女子身上,道:“也不欢迎任何与‘神光堡’的人有关系的人。你们若是识相,就请自觉离开我们的地方,以后再也不要踏足。不然,我会叫人动用武力把你们赶出镇去。”
原来,戈壁上生存资源匮乏,而汉人的‘神光堡’和回人的‘白羊镇’相邻不远,是以,两家经常为抢夺绿洲、湖泊等资源,发生武力冲突和流血事件,关系一直十分紧张。十多年前,为了争夺一处新生的水源,双方又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混战,俱是死伤众多、流血无数。不过,也因为那一战代价太大、损失惨痛,致使双方都生了怯意。其后,‘神光堡’和‘白羊镇’虽然不曾有过什么正式的合解契约,但都互相忌惮着,再不敢轻易言战。而且,两家都心昭不宣地各退了一步,空出相邻中间的一块荒地作为缓冲,老死不相往来。至于哈尔金的儿子,就是死在了十多年前的那场争夺水源的混战中。
沙吉的话在那几个不明缘由的外来客商听来,并不算说的很明白,但话里已表明了‘白羊镇’和‘神光堡’的仇恨由来已久,深刻复杂,因此哈尔金以及镇上回人排斥那个青年男子的做法并非无理取闹。
那几个外来客商不过是四处奔走做买卖的生意人,听到事情可能很严重,便再不敢多话,前前后后地默默离开了。
一时间,场中空了大半,除了那些回人,就只剩下韩若壁和黄芩两个看热闹的了。
第10回:怜弱女灵机一动暗与助,拥强男情怀历乱明相缠
这时,哈尔金已冷静了下来,对那女子道:“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有所冒犯,应该向这位姑娘赔个不是。你大概不是‘白羊镇’的人,所以不晓得我们与‘神光堡’的仇恨。不过,现下总明白了吧。那么,作为回人儿女,姑娘是不是应该离开他,别再和杀害同胞的异族在一起……”
话未说完,他身边的沙吉忽然轻蔑一笑,低声截说道:“不对!她不但知道,而且八成是我们镇上的姑娘。否则,因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要戴那遮羞的面罩?哼哼,真怕被熟人认出,别和‘神光堡’的人来往才是正理。”
那女子也不说话反驳,轻轻哀叹了一声,随后丢开青年男子的手,兀自行至一边,捡起地上的盖头,转身就要往夜幕中奔去。
青年男子见状,再顾不得与这边的回人较劲了,一边飞身追赶,一边口中道:“莫走!等等我。”
沙吉身后的一个回人青年挺身而出,愤声道:“‘神光堡’的人我们管不着,可若是镇上的姑娘吃里扒外,总得叫她露个脸出来!”说着,带领另三人就要去追那女子。
那女子脚力极弱,显是不通武功,待青年男子追上她后,二人才奔出几丈,眼看就要一起被后面的四个回人青年撵上了。
就在这一刻,没人注意到韩若壁已松开了手里牵着的马缰,悄悄抬手伸指,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戳。随着马儿的一声嘶叫,他口中也惊慌失措地呼道:“小心!马儿惊了!马儿惊了!……”
白马吃痛之下纵蹄疾跃,扬起满场尘烟,正好冲至那对男女和身后追上来的回人青年之间,截断了两边的人。
跑在前面的那对男女未有所觉,追在后面的四个回人青年中倒有两个刹足不稳,栽了跟头,摔破衣裳、皮肉,只顾蹲在地上呲牙喊疼。另两个见状,暂且摞了前面的目标,先去掺扶同伴。
那对男女听闻身后有异,均回过身来,女子的目光恰好对上韩若壁的目光。
韩若壁冲她扮了个鬼脸,又笑一笑。
转身,他奔到自己的座骑边上,摸了摸马头,又抚一抚被自己冤枉拧了的马屁股,有些心疼地想:刚才下手不会太重了吧。
见马儿完好无损,韩若壁这才舒了口气,欣慰道:“还好我的神驹没事,它可值好几百两银子呢。”
那女子见状,知道是他好心替自己解围,心生感激,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和青年男子一道跑出了大空场。
沙吉大步来到韩若壁面前,凶睛一鼓道:“不问人,先看马。你这人怎的如此没人性!你的马没事,我的兄弟们却可能有事!”
韩若壁口中连道:‘冒犯,冒犯……得罪,得罪……’之后,他装出手忙脚乱的样子,忙不迭地弃了马儿,转到那两个摔倒在地的回人青年身边,一脸真诚地慰问道:“二位有没有事?严重不严重?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诊金我来出。若我身上带的银子不够,”他举手一指稍远处的黄芩,道:“我那朋友身上还有些。”
黄芩既不搭话,也不上前,只一边冷眼旁观。
那两个青年摔的虽痛,但只是轻微的皮外伤,倒没有多大事,狠狠瞪了他几眼。其中一个狠声恶气地警告道:“小心看着你的马。”
韩若壁点头如捣蒜一般,道:“一定一定……”
他姿容出众,仪表堂堂,本就容易得人好感,加上此刻又是一副知错就改、老实厚道的样子,沙吉等人反倒不好意思为难他了。
见人都走了,哈尔金也没甚话好说,只能收拾起地上的羊皮,和沙吉告了个别,牵着骡子先行离去。沙吉则领着那四个回人青年,灭灯挂牌,催促空场内还没走的零散客商撤货走人。
韩若壁见大市也快要关闭了,再无处可逛,便和黄芩牵马出了皮毛集市,找客栈投宿去了。
路上,他一边走,一边笑吟道:“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此’情何限!……刚才那出戏有意思,那对男女更有意思。”
一直沉默到现在的黄芩终于开口问道:“纵马拦人,你不觉多此一举吗?”
韩若壁道:“因何这么说?”
黄芩道:“那男子一身内力出众,武功定是不弱的,哪用的着你替他们操心。”
韩若壁笑道:“我是为那女子。”
黄芩困惑道:“怎么?”
韩若壁道:“她十之八九是‘白羊镇’上的人。”
黄芩道:“是又怎样?你以为那男子会独自一人离去,对她不管不顾,任人欺负?”
韩若壁摇了摇头,叹了声,道:“于她而言,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同胞,伤了哪边都不好过,真正是左右为难。”
黄芩转头认真问道:“你是原本识得那女子,还是对她动了心?”
韩若壁噗嗤一笑,道:“只要有眼睛的都瞧的出,那女子就算不是人家老婆,也是人家情人了,哪轮到我识得?再者,在这片地面上,‘神光堡’的人我可得罪不起,又怎敢对她动心。”
黄芩止步,侧身站定,借着月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下,道:“既如此,她为难她的,关你何事?”
在黄芩眼里,类似刚才那对异族男女的纠葛,他根本无心理会,也断不会出手相助,以己推人之下,也就无法理解韩若壁为何会出手相助了。他不明白,象韩若壁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头子,为何偏偏对这种事有兴趣。这一刻,他是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答案。
韩若壁故作神秘地笑了半天,才答道:“我…乐…意。”
这么个答案,等于没有答案。
黄芩失望地撇了撇嘴,道:“未必。你色胆包天,真动了心思,天王老子都不理,哪还管得了那女子是不是有主的。”
韩若壁听言,心头一阵堵得慌,心想: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未将我放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