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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2大沙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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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铁花道:“那么你为何不索性放了它们?马性识途,也许它们自己能走回家的。” 
  姬冰雁道:“它们一定走不回去的。” 
  胡铁花道:“为什么?” 
  姬冰雁道:“这条路上不但盗贼横行,而且终年饥饿的人太多,若将它们放走,它们不落人盗匪手中,就难免要落人别人的肚子。” 
  胡铁花道:“你认为这小镇上的人会好好待它们?” 
  姬冰雁道:“不错,这些人节俭而善良,对于马匹也都很爱护,必定会将它们养得肥肥的。” 
  他嘴角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容,接着道:“这样,等他们将马卖出时,再能卖得好价钱,而肯花好价钱买马的人,就绝不会将马买来吃了。” 
  胡铁花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索性将马送给他们呢?” 
  姬冰雁淡淡道:“人们对自己买来的东西,总会珍惜些,若是别人送的,就难免要瞧得轻了。” 
  胡铁花默然半晌,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竟会为几匹马设想得如此周到,看来你也有些变了。” 
  姬冰雁冷笑道:“你以为这是我的主意?” 
  胡铁花怔了怔,道:“不是你的主意,是谁的主意?” 
  这句话已用不着姬冰雁回答,因这时他已瞧见了石驼那张冷默。丑陋,像是用麻石雕成的脸。 
  这张如麻石雕成的脸上,此刻竟也有些哀伤之意,就彷佛在哀伤着好友的别离,而那几匹马的嘶声,也微弱得如同叹息。 
  现在,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都已打扮得和任何一个普通的行商客旅没有什么两样了。 
  石驼却换了蒙人的装束,用一条宽大的白布,在头顶上,为的并不是遮住阳光,只是遮住面目。 
  至于小潘妮?他随便穿什么,你无论将他放在那种人中,他也不会令人觉得刺眼。 
  他们在将近黄昏时进入沙漠。 
  这时太阳虽已落下,热气从沙漠里蒸发出来,仍然热得令人恨不得把身上衣裳都脱光。 
  但用不着多久,这热气就消失了,接着而来的,是刺骨的寒意,风刮在脸上,就像是刀一样。 
  胡铁花恨不得把全身都躲在驼峰后面去,他坐在骆驼上,只觉摇摇荡荡的,又像是在坐船。 
  楚留香。姬冰雁和小潘,也坐在骆驼上,他瞧见胡铁花坐骆驼的样子,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任何人坐在骆鸵上都不会好看的。 
  只有石驼,仍然跟着骆驼一步步地走着,是沙漠。是平地,是沼泽。是冷是热……对这人彷佛毫无影响。 
  若是以前,胡铁花一定会忍不住要问:“你为什么不也坐在骆驼上?” 
  但现在他已用不着问了,他知道石驼是绝不会坐在任何驴马或骆驼背上的,因为他们是朋友。 
  夜越深,寒气越重。 
  小潘冷得在骆驼峰上不住地发抖,姬冰雁才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在沙丘后搭起了帐篷,生起了火。 
  石驼将骆驼圈成一圈,驼峰挡住了火花。 
  火上煮了一锅热菜,他们围着火,喝着酒,嗅着那胡椒。辣椒。葱姜和牛羊肉混合的香气。 
  这时胡铁花才觉得舒服多了。 
  但石驼却还是远远坐在一边,大漠里明亮的星光照耀下,他的脸非但更冷,更丑,而且还有种奇异的神色。 
  他看来既像很自卑,又像很倨傲,既像不敢过来享受楚留香他们的欢乐,却又像是不屑于和他们为伍。 
  越在空旷的地方,越是寂静的地方,他这种神情也就越明显,现在,他坐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漠中,寒冷寂静的夜色里,他看来竟像是个被放逐的帝王,在默默忍受着深沉的寂寞。痛苦。和屈辱!巴连楚留香,也不禁对这神秘人物的往事觉得好奇起来,却猜不透这神秘人物的心事。 
  但楚留香并没有去问姬冰雁。 
  他知道姬冰雁绝不会说的。 
  到了晚上,他们都回到帐篷中睡觉了,石驼却只是用张毯子里着,睡在骆驼旁,仰视着天上的星光。 
  楚留香也不知他究竟睡了没有,只知道他宁可睡在骆驼旁,也不愿和任何人睡在一起。 
  胡铁花自然也留意到了,他不像楚留香,有时可以将话留在心里,他忍了半天,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为什么不进来和我们在一起?” 
  姬冰雁道:“只因他瞧不起我们。” 
  胡铁花跳了起来,怒道:“他瞧不起谁?” 
  姬冰雁道:“任何人他都瞧不起。” 
  胡铁花怔了怔,道:“连你也瞧不起么?” 
  姬冰雁淡淡笑道:“正是连我也瞧不起。” 
  胡铁花道:“他瞧不起你,为何要替你做事?” 
  姬冰雁冷冷道:“你为人做事,并不一定是瞧得起他的,是么?” 
  他像是也叹了口气,然后接着道:“他现在为我做事,只因欠了我的情,等他觉得已不再欠我什么时,就算我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留下来的。” 
  胡铁花又怔住了,他起来倒了一大碗酒喝下去,只想快些睡着,但翻来覆去,抑总是想着那张奇异的脸。 
  “这人究竟是谁?究竟被谁害成这样子的?”他自然想不通,只得叹了口气,喃喃道:“这鬼地方,日子可真有些难过。” 
  姬冰雁像是已睡着了,此刻却忽然冷冷道:“你现在已觉得难过了么?真正难过的日子,还未开始哩!” 
  胡铁花从第一次跳下他家后边的那条小河游水开始,就喜欢太阳了,从此以后,只要有阳光的日子,他就忍不住要脱下衣服,晒晒太阳,在扬子江畔,在黄鹤楼头,在青城,在罗浮,在华山之阴,在泰山之巅,他看过各式各样的太阳,有的猛烈如虬髯丈夫,有的温柔如黄花处子,有的迷茫灰黯,如老叟的眼晴,有的却又绚丽多采,如少女的面靥。 
  但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太阳。 
  虽然是同一个太阳,但这太阳到了沙漠上,就忽然变得又狠又毒,像是要将整个沙漠都晒得燃烧起来似的。 
  太阳晒得胡铁花连酒都不想喝了,只盼太阳快些下山一个酒徒不想喝酒的时候,他一定已经难过得要死。 
  没有风,一丝风都没有,也没有丝毫声音,在烈日下,沙漠上所有的生命,都已进入了一种晕死状态。 
  胡铁花简直忍不住要跳到驼峰上去狂吼起来……就在这时,竟不知那里传来了一声呻吟。 
  呻吟之声虽然微弱,但在死寂的沙漠上,听来却比一个人在耳边说话还要清晰。 
  楚留香。姬冰雁。胡铁花背脊都挺了起来。 
  胡铁花瞪大眼睛,道:“你们听见了这声音了么?”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道:“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楚留香道:“这附近有人。” 
  胡铁花道:“不错!是有人,但却是个快要死了的人。” 
  姬冰雁冷冷道:“你怎知道?” 
  胡铁花苦笑道:“我虽不喜欢杀人,但一个人垂死前的呻吟声,我却听得多了。依我看,这人不是快被晒死,就是快要渴死。” 
  巴在这时,又有一声呻吟声传了过来,胡铁花已听出这呻吟是从左面一堆沙丘后传出来的。 
  他立刻跳下骆驼,道:“人就在那边,咱们瞧瞧去。” 
  姬冰雁道:“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胡铁花叫了起来,道:“有什么好看的……你知道有人就快要死了,难道不去救他?” 
  姬冰雁援缓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在沙漠上,每天都可能遇到几十个垂死的人的,你若要救人,别的事就都不必做了。” 
  胡铁花吃惊道:“你……难道见死不救?” 
  姬冰雁冷冷道:“我们难道是为救人而来的?” 
  胡铁花又叫了起来,道:“你的心这么狠?” 
  姬冰雁道:“在这种地方,只有心狠的人,才能活下去,你快要死的时侯,也绝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只因若有人将水分给你,他自己就要渴死。” 
  楚留香微笑道:“但现在我们的水岂非足够有余?” 
  姬冰雁道:“沙漠上还有这种人,你救了他,等他力气恢复时,反而将你杀死,再抢了你的食水和牲口逃走。” 
  楚留香笑道:“凭我们三个人,世上有谁能杀得了我们?” 
  胡铁花大声道:“不错,谁能杀得了咱们?” 
  他瞪着姬冰雁道:“看来你不但心肠越来越狠,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小,一个人若是钱太多了,只怕会变成这样子。” 
  姬冰雁寒着脸,不再说话。 
  胡铁花道:“不管你去不去救人,我总是非去不可。” 
  楚留香微笑道:“要去大家一齐去,是么?” 
  他这话自然是向姬冰雁说的,姬冰雁默然半晌,像是叹了气,于是整个队伍,都转向左方。 
  左面那沙丘并不大,转过沙丘,就瞧见两个人,一瞧见这两人,楚留香和胡铁花心都寒了。 
  这两个简直已不大像是人,而像是两只被架在火上,快被烤焦了的羊,他们赤裸裸地被人钉在地上,手腕。足踝,和面额上,都绑着牛皮,牛皮本来是湿的,被太阳晒乾后,就越来越紧,直嵌入肉里。 
  他们全身的皮肤都已被晒黑,嘴唇也晒裂了,他们的眼睛半合半张,眼珠和眼白却已分不清了,看来就像个灰蒙蒙的洞。 
  这时胡铁花才了解石驼跟睛是如何瞎的石驼的眼睛就和这两人一样,是生生被晒瞎的。 
  石驼虽然看不见,听不见,但到了这里,全身都发起抖来,他似乎有一种神奇的触觉,能感觉出眼前的不祥,和未来的恶兆。 
  牛皮被挑断,楚留香和胡铁花用毛毡将这两个人里了起来,又用丝巾蘸了水,让他们轻轻吮吸。 
  然后,他们才开始颤抖。呻吟来起。“水……水……”他们能发出声音时,就不停地呼喊。哀求。 
  但楚留香知道现在若是让他们放量喝水,他们立刻就会死。 
  胡铁花叹了口气,柔声道:“朋友你放心吧,这里水多得很,你要喝多少就有多少。” 
  垂死的人茫然张开眼睛,还是呻吟着道:“水……” 
  胡铁花笑道:“你不放心?” 
  他站起来,拍着骆驼上的羊毛囊,又道:“你看,这里都是水。” 
  姬冰雁突然厉声道:“你们是被谁绑在这里的?你们是犯了什么罪?” 
  垂死的人拚命摇着头,道:“没……没有……是强盗。” 
  胡铁花耸然道:“强盗?在那里?” 
  垂死的人挣扎着抬起手,向远方指了指,又拚命抓住头发,一张脸色因惊惧而扭曲,身子也抖得更厉害。 
  姬冰雁厉声道:“据我所知,附近并无盗迹,你们莫非是说谎?” 
  两个人又一齐摇头,眼睛里似要流下泪来。 
  胡铁花大声道:“人家已惨到这种地步,你何苦还要逼他们?就算他们说谎又怎样,他们身上连一块布都没有,难道还能害得了咱们?” 
  姬冰雁又不说话了。 
  只因胡铁花的话说得不错,这两人非但手无寸铁,而且完全赤裸,就算是他们没有受伤,却也没有什么地方能令姬冰雁觉得不放心的。 
  胡铁花转头去看楚留香道:“现在,可以让他们多喝些水了吧?” 
  楚留香沉吟着,点了点头,道:“还是少喝。” 
  他一面说,一面走向水袋,但这句话还未说完,两个奄奄一息垂死的人,竟突然兔子般跳了起来。 
  他们本在抓头发的手,也突然闪电般挥出,每个人手里,都射出了十几道乌光,去势比闪电更急。 
  这赫然是一种以机簧弩筒射出的暗器。 
  这暗器原来是藏在头发里的。 
  他们的手一挥出,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也立刻像燕子般掠起,他们纵然事出意外,但以他们的动作反应之快,已很少有暗器能伤得了他们。 
  谁知暗器竟没打向他们,却击向水袋,只听“扑!!”一连串声响,数十条水柱,箭一般从羊皮囊里标了出来。 
  那两个“垂死的人”也飞一般窜了出去。胡铁花的怒火已将爆炸,怒喝道:“兔崽子!你想逃。” 
  他以几乎此楚留香还快的速度,向他们扑去。 
  姬冰雁却没有去追人,翻身抢救水袋,他知道楚留香和胡铁花的手下,没有人能逃得了的。 
  那两人自然逃不了。 
  他们还没逃出十丈外,已觉得有一股劲风袭向脖子,他们想转身迎击,但还未回过头,人已倒下去。 
  他们甚至连对方的手都没有瞧见。 
  胡铁花骑马般骑在一个人的身上,不断地掴他的脸,怒喝道:“我救了你,你反害我?为什么?为什么?” 
  这人没有回答,已永远不能回答,胡铁花从地上揪起他时,他脖子已像稻草般折为两段。 
  另一个人还倒在地上,楚留香并没动手打他,只是站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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