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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这话他是说过。
关山月道:“以你传音的功力,你大可以躲闪,甚至于出手,为什么你既不躲闪,也不出手?”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也说过,我两手血腥,一身罪孽,只求速死,就算死前遭任何折磨,也都是我该受的,我为什么要躲闪,又为什么要出手?”
看来他是真什么都不怕,真认为如今该领受一切了!
看来他是真不会说出虎妞现在何处了!
关山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山月是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杀枯瘦长发灰衣人,不能替义父老人家报仇雪恨;不能迟迟不杀,已经到了这地步了,也该杀了!
但,一旦杀了枯瘦长发灰衣人,就永远不知道虎妞的下落了。
难道说,枯瘦长发灰衣人是想用虎妞的下落保命?
不,不会,枯瘦长发灰衣人要是想保命,他何必独自邀关山月上“授书楼”来相见?
关山月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枯瘦长发灰衣人又说了话:“不是我忍不住,受不了,而是片刻之间老主持就要送饭上来,他必不肯让阁下杀我,还请阁下尽快动手!”
关山月道:“你真这么想死,为什么还活到如今?”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认为自绝不足以赎我之罪,所以我皈依三宝,以求赎罪,如今阁下来了,我也知道阁下才是关副将唯一传人,我认为只有死在阁下手里,才能赎我之罪!”
关山月目眦欲裂,他以给义父报仇雪恨为重,就要出手。
蓦地,一声清脆铃声,一声佛号从下方传了上来。
铃声平常,佛号也平常,关山月竟为之心神震动,手上为之一顿。
只听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主持送饭来了,阁下请快!”
关山月也不愿有人见他杀人,尤其是这座庙的老主持,他又要出手。
哪知,又是一声铃声,又是一声佛号。
关山月心神又震动,手上又一顿。
枯瘦长发灰衣人叫:“阁下!”
铃声、佛号声一声又一声,声声不断!
关山月心神竟然连连震动,无法出手,他为之心惊,为之诧异。
枯瘦长发灰衣人为之急叫:“阁下!”
铃声、佛号声已近。
枯瘦长发灰衣人接道:“错过这一刻,阁下再无机会,除非阁下能连老主持、小师父一起杀。”
是么?
老主持有什么办法,什么能力阻拦关山月杀枯瘦长发灰衣人?
难道关山月走眼,老主持深藏不露,难道老主持一身修为远高于关山月?
关山月不信,他不信他会走眼?不信老主持拦得了他,可是他也惊异,铃声、佛号声是怎么回事?
只要是练家,谁都听得出,铃声、佛号绝对平常!
铃声、佛号声已到门口。
枯瘦长发灰衣人一声长叹:“难道我罪孽深重,天意不让我死在阁下之手以赎罪?”
门开了,老主持在前,身披袈裟,一手香、一手法铃,低眉垂目,年轻僧人在后,双手端着一盘斋饭,也庄严肃穆。
一见关山月在,老主持一怔说话:“施主怎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说了话:“老住持,这位至交后人,我不忍欺瞒,邀来相见。”
老住持道:“那还有一位……”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忘了,我躲的就是她。”
老住持“哦!”了一声道:“是。”
关山月说了话:“霍居士三宝弟子,怎对老住持打诳语?那一位是霍居士的红粉知己,我则是霍居亡的仇家,找霍居士报仇来了!”
枯厘长发灰衣人叹道:“阁下这是何苦?”
老住持一惊说话:“居士……”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敢再打诳语,这位说的是实情!”
老住持一惊色变:“那居士适才已说,邀这位施主上来……”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这是实话!”
老住持道:“居士怎么能……”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我皈法三宝,为的就是赎罪,难道不该?”
老住持霍地转脸向关山月:“老衲不管施主跟霍居士之间是什么仇,也不敢问,但是老衲要让施主知道,霍居士是菩萨、是佛,施主不能伤害他!”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
老住持转过脸去道:“居士谅解,老衲不能不拦。”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这是不让我赎罪。”
老住持道:“阿弥陀佛,居士已经没有罪过,只有功德;以居士的功德,已成菩萨,已经成佛!t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阿弥陀佛,我不敢当,我不敢当。”
关山月说了话:“老住持说他是菩萨、是佛?”
老住持转回脸来:“施主不见霍居士是由老衲亲自供养?多少年来一直如此,老衲也始终以供佛之心供霍居士。”
看他身披袈裟,焚香、诵佛号前来,似乎的确如此。
关山月道:“老住持说他己经没有罪过,只有功德……”
老住持道:“霍居士来到‘留侯庙’的第二年,‘留侯庙’瘟疫大作,人畜连死,哭声哀号日夜不断,霍居士割双臂,两腿之肉合药,救了‘留侯庙’生灵,这难道不是功德?有此功德还有什么罪过?有此功德难道不是菩萨,不是佛?”
关山月心神震动:“老住持,三宝弟子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住持道:“施主,老衲不敢。”
关山月道:“老住持不是没有打诳语。”
这是指老住持曾说霍居士已经死了,而且还带关山月跟孙美英去看霍居士的坟。
老住持肃然道:“为霍居士这位菩萨,这位佛粉身碎骨,下地狱都该,何况是打诳语?施主要是再不信,请上前看看霍居士双臂、两腿,还有多少肉!”
这应该假不了!
关山月心神猛震,霍地转望枯瘦长发灰衣人!
《第九集》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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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十年生死
关山月望着枯瘦长发灰衣人。
枯瘦长发灰衣人淡然道:“阁下,老住持太抬举,言之太重,我哪里当得起。”
关山月两眼闪现寒芒,亮如冷电,他不止心神猛震,脸色也起了变化,那是动容、震惊、瞿然。
他已经看出来了,枯瘦长发灰衣人的一双手臂,及盘着的两条腿,的确是骨瘦如柴,瘦到两只衣袖,两条裤腿几乎是空若无物。
枯瘦长发灰衣人之所以枯瘦,难道就是因为这?
很快的,关山月脸上的震惊、瞿然神色,转为一片肃穆,说了话:“老住持这菩萨、佛的尊称,尊驾应该当之无愧。”
显然,关山月相信了,而且也有同感。
枯瘦长发灰衣人依然淡然:“阁下怎么也这么抬举,怎么也言之过重?我实在是当不起。”
关山月肃然道:“从即刻起,关家存殁不再言仇,这笔血债,一笔勾消!”
老住持佛号高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枯瘦长发灰衣人一怔急道:“阁下……”
关山月道:“老住持没说错,尊驾是菩萨,是佛,我不能伤尊驾。”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不让我赎罪,阁下也不让我赎罪?”
关山月道:“老住持说得好,尊驾已经没有罪过了,有的只是功德,菩萨、佛一般的功德。”
枯瘦长发灰衣人仰面长叹:“不知道有阁下之前,我贩依三宝,以求赎罪,却不能剃渡出家;知道有阁下之后,我求能死在阁下手里以赎罪,却又不能如愿,这是……”
他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关山月道:“这是天意!”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天意?”
关山月道:“这几个都是我碰上的,都死在了我手里,尊驾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我却不能伤尊驾,这难道不是天意?这天意皆因尊驾的一念慈悲。”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是么?”
关山月还没有说话。
老住持已然说了话:“霍居士,这位施主说得不错,这确是天意,这天意也皆因霍居士的一念慈悲。”
枯瘦长发灰衣人胡须抖动,脸上闪过抽搐:“以我看来,这位才是真慈悲。”
关山月道:“尊驾尽割双臂、两腿之肉合药,救一府之生灵,我不过是对一位是菩萨、是佛的三宝弟子放弃私仇,算得了什么?”
老住持又说了话:“以老衲看,施主也具大慈悲,也是位菩萨、是位佛,‘留侯庙’前后出了两位菩萨、两位佛,‘留侯庙’的三宝弟子,天大的福份,天大的造化,几世修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老住持肃穆合什。
关山月道:“霍居士当之无愧,我则不敢当,也当不起!”转望枯瘦长发灰衣人,接道:“关于孙姑娘的事,我已经告诉尊驾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是的。”
关山月道:“她的事,我可以不必管,但我不忍不管;尊驾的心意,是不是该有所改变?”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十年都没有改变,如今又何必改变?”
关山月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没有什么不可以。十年前,突然接奉密令,不知吉凶,难卜生死,不敢误人;之后,两手血腥,一身罪过,不敢害人;如今,一付槁骨,如同废人,又怎么敢误人、害人?”
关山月道:“孙姑娘都知道,她还是等了尊驾十年。”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她知道的是以前的我,却不知道如今的我。”
关山月道:“十年前的理由,已经不复存在,之后的罪过也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大功德,只剩下最后这一样。”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只这一样已经够了。”
关山月道:“尊驾太伤孙姑娘的心,尊驾以为孙姑娘求的是什么?她都能为尊驾收尸,如今也愿坟边筑庐,以余生伴尊驾,她还会在乎尊驾槁骨一付,如同废人?”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可是……”
关山月道:“尊驾具大慈悲,何独对孙姑娘如此狠心?今后她在‘留侯庙’后筑庐伴墓,尊驾就能高坐在这‘授书楼’上静修?”
枯瘦长发灰衣人欲言又止。
关山月道:“天意不可违,佛门高僧说尊驾尘缘未了,不给尊驾剃渡,这段尘缘不了,尊驾带发修行,又能得到什么?今世之缘不了,尊驾又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老住持动容,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枯瘦长发灰衣人没说话,闭上了眼。
这是?
关山月凝功传音:“‘授书楼’上,庙旁石阶往上可达,请芳驾登临一会。”
这是叫孙美英上来相见。
枯瘦长发灰衣人猛睁两眼,奇光逼人,但他没有说话,两眼奇光随也歙去,又自闭上。
一阵轻风,孙美英已然来到,一怔:“你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上这儿来了?这是……”
关山月抬手向枯瘦长发灰衣人:“芳驾看看,这位是谁?”
孙美英闻言转望,又一怔,旋即脸色大变,失声叫:“是……”
枯瘦长发灰衣人睁开了眼,说了话:“是我!”
孙美英道:“你、你不是已经……”霍地转望老住持:“你这个出家人……”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怪老住持,是我求老住持这么做的。”
孙美英脸色又一变:“我明白了,可是又怎么让他知道了、找到了?”
她以为枯瘦长发灰衣人是为避仇。
枯瘦长发灰衣人说实话:“我不是为避仇,我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位关家后人。”
孙美英道:“那你是为……”
枯瘦长发灰衣人仍然实话实说。
孙美英脸色又变了,沉默了一下才道:“可是还是让我见着你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没说话。
孙美英转望关山月:“谢谢你,你又是怎么知道、怎么找到他的?”
关山月也是实话实说。
孙美英惊急,霍地转望枯瘦长发灰衣人:“是你传音找他来的?”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是的。”
孙美英道:“你……”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原来到‘留侯庙’,我本不是为避仇。不知道关家有他这么一位后人之前,我皈依三宝,以求赎罪;及至知道关家有他这么一位后人,我当然想死在他手,以求赎罪。”
孙美英道:“你只知道赎罪,只知道在知道关家有他这么一个后人之后,想死在他手以求赎罪,你有没有为一个等了你十年、找了你十年的人想想?”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当初我突奉密令,难卜吉凶,不知生死,不敢误人;之后我两手血腥,一身罪过,不敢害人:及圣知道关家有他这么一位后人之后,我认为该尽快死在他手,以求赎罪解脱,更不敢误人害人。”
孙美英道:“我明白了,你这是说,十年来,你从没有为我想过?”
枯瘦长发灰衣人没有说话。
关山月道:“芳驾明知道,十年来,霍居士所以躲情、避情,都是为芳驾着想。”
孙美英哀怨地看了关山月一眼:“让我不明白,让我怨他,甚至让我恨他,岂不是好,你又何必说破?”
关山月道:“芳驾是说……”
孙美英道:“我不知道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