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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不但汉语说得好,说起蒙古的这些事,也能如数家珍。
关山月由衷的道:“谢谢老人家,我获益不浅。”
老人道:“恩人客气,恩人不是‘蒙古’人,自是不如我这‘蒙古’人知晓‘蒙古’事,其实‘蒙古’事还多,不是一时说得完的。”
关山月道:“听老人家一番话,我已经都长了不少见闻了。再多听一些老人家的指教,恐怕我要成‘蒙古’通,再来‘蒙古’就不用愁了。”
还真是。
老人转了话锋:“恩人还是客气,这一趟到‘蒙古’来,恩人是……”
关山月道:“我要到‘科尔沁旗’去。”
老人目光一凝:“恩人要到‘科尔沁旗’去?”
关山月道:“我要找个人,贵‘旗’是……”
老人道:“‘科尔沁旗’是大‘旗’,我‘旗’是‘敖汉旗’,世居这‘努鲁儿虎山’下,不能跟‘科尔沁旗’比。”
关山月道:“老人家客气。”
老人道:“恩人要到‘科尔沁’哪一‘旗’去?”
还真问住了关山月。
关山月道:“‘科尔沁’哪一‘旗’?”
老人道:“‘科尔沁旗’分‘左、右翼、前、中、后旗’。”
这可又问住关山月了。
关山月怔了一下,这么说:“‘科尔沁旗’有位‘呼格伦’亲王。”
老人脸上立有敬意,道:“‘呼格伦’王爷是我‘蒙古’英雄,马上马下,万人难敌,凡我‘蒙古’人,无不敬之为神,就连活佛、高德大喇嘛,都敬他三分。”
关山月道:“我要去的‘科尔沁旗’,应该就是‘呼格伦”亲王在的地方。”
老人道:“那我知道了,恩人是到‘科尔沁左翼中旗’去。”
关山月道:“‘科尔沁左翼中旗’?”
老人道:“‘呼格伦’王爷就住‘科尔沁左翼中旗’。”
关山月道:“那我就是要去‘科尔沁左翼中旗’了。”
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了。
老人道:“恩人刚说,到‘科尔沁左翼中旗’去找个人,不知道恩人是去找什么人,以恩人的武功,找的一定不是‘科尔沁左翼中旗’的一般人,‘科尔沁左翼中旗’,有份量、有名气的人我都知道。”
关山月道:“我要找的这个人,不是‘科尔沁旗’人,也不是‘蒙古’人。”
老人道:“恩人要找的这个人,既不是‘科尔沁旗’人,也不是‘蒙古’人?”
关山月道:“是的。”
老人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关山月没说话。
他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怕老人再多问。
老人还是问了:“恩人要找的这个人,既不是‘科尔沁旗’人,又不是‘蒙古’人,怎么会在‘科尔沁旗’?”
关山月不能不说了,道:“内地住烦了,到‘科尔沁旗’去找朋友。”
老人沉默了一下,道:“也许恩人不方便说,我不该再问,可是我不能不问,恩人到‘科尔沁旗’去,是不是去找仇敌?”
关山月目光一凝,道:“老人家怎么会这么想?”
老人道:“恩人是江湖人,远来‘蒙古’,又是远赴‘科尔沁旗’找人,却又不知道该去‘科尔沁’左右翼前中后哪一旗。”
可不是,的确让人怀疑。
关山月道:“老人家,我不是去找仇敌。”
老人神情微松,道:“那就好,那就好!”
关山月道:“老人家,那就好?”
老人道:“恩人要是远赴‘科尔沁旗’找仇敌,我要告诉恩人,‘蒙古’哪一‘盟’,哪一‘旗’的仇敌都能找,只有‘科尔沁旗’的仇敌不能找。”
关山月道:“老人家,为什么?”
老人道:“因为‘科尔沁旗’有‘呼格伦’王爷。”
关山月道:“‘呼格伦’亲王护短?”
老人道:“不,正好相反,‘呼格伦’王爷是‘蒙古’第一英雄,‘蒙古’的神,怎么会护短?”
关山月道:“那老人家是说……”
老人道:“不管是谁,到‘科尔沁旗’去寻仇,只要错在‘科尔沁旗’的人,‘呼格伦’王爷会马上把人交给去寻仇的人,任凭处置,奇…书…网可要是错不在‘科尔沁旗’的人,那去寻仇的人,也别想活着离开‘蒙古’。”
关山月道:“老人家是说,‘呼格伦’亲王不护短,可也绝不容许他‘科尔沁旗’的人受人欺负。”
老人道:“正是。”
关山月道:“这位‘呼格伦’亲王,不愧是“蒙古”第一英雄,也难怪会是‘蒙古’人心目中的神。老人家放心,我不是去‘科尔沁旗’寻仇的。”
他又说了一次。
老人也又说了一次:“那就好,邪就好。”
关山月远来“蒙古”,远赴“科尔沁旗”,真不是为了寻仇么?
他是不愿意说,也不愿让老人担心。
他转了话锋,道:“我还没问呢,老人家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老人道:“恩人是说……”
关山月道:“老人家在‘承德’碰上的事。”
老人道:“烦劳恩人动问,谢谢恩人关心,查是查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
他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处。
从老人的神情看得出来,他眉锋微锁,老脸上一片阴霾。
关山月看见了,道:“老人家,只是什么?”
老人道:“没什么,过去就算了,好在我造化大,碰见恩人相救,没死。”
谁都知道,他是不愿说。
关山月不愿说的,关山月又怎么好多问?
所以,关山月没有再问。
姑娘玉朵儿突然说了话:“为什么不告诉恩人?”
老人忙道:“玉朵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姑娘玉朵儿道:“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认为应该告诉恩人。”
她说的是汉语,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要让关山月听得懂。
老人道:“玉朵儿,咱们是‘蒙古’人,只有算了,何必再让恩人知道?”
姑娘玉朵儿道:“咱们算了,他们会算了么?哥哥的病治不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对你下手。”
老人道:“玉朵儿,不要再说了。”
姑娘王朵儿不听,道:“不!。”
老人脸上变色,轻喝:“玉朵儿!”
姑娘玉朵儿不敢不听了,低下了头,只是她还是说了一句:“要是哥哥死了,你再遭毒手,我怎么办?”
老人神情一震,老脸上闪过一丝抽搐,道:“王朵儿,谁叫你生为我的女儿,谁叫你生为‘蒙古’人!”
姑娘玉朵儿低着头,没再说话。
老人有多少无奈?
姑娘玉朵儿有多少悲痛?
关山月说了话:“老人家,我该告辞了。”
他站了起来:
姑娘玉朵儿猛然抬起了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所包含的,令人难以言喻。
老人忙跟着站起,道:“恩人怎么能走?无论如何请在我旗住二天,让我旗尽尽地主之谊。”
关山月道:“我不愿说的,老人家没有多问;老人家不愿说的,我也不愿多问;为了不让老人家为难,我还是走吧!”
原来……
姑娘玉朵儿两眼那难以言喻的流露不见了,代之闪现的,是两道异采。
老人也懂了,道:“恩人……”
关山月道:“老人家不愿告诉我,是怕麻烦我,还是怕连累我?”
老人道:“不敢瞒恩人,我都怕。”
关山月道:“老人家,早在我在‘承德’‘平安客栈’伸手的时候,老人家你已经麻烦我、连累我了,是不是?”
老人道:“所以我不敢再……”
关山月道:“已经麻烦了,已经连累了,我不介意再多一次。”
老人道:“可是我……”
关山月道:“老人家介意,是么?”
老人道:“恩人,是的。”
关山月道:“老人家是让我留下,还是让我走?”
老人沉默了一下,抬了手:“恩人请坐。”
姑娘玉朵儿两眼异采大盛,紧盯在关山月脸上。
关山月又坐下了。
老人跟着坐下,迟疑了一下,道:“真说起来,找怕连累恩人,要多于怕麻烦恩人。”
关山月道:“老人家请明说。”
老人道:“这件事里,牵扯到一位大喇嘛。”
关山月道:“老人家请说下去。”
老人道:“这件事,是有人想夺我‘敖汉旗’札萨克的位子,怕我死了以后我的儿子继承,所以也让我儿子生了重病。”
关山月道:“老人家,是谁想夺‘敖汉旗’札萨克的位子?”
老人道:“我旗一位‘管旗章京’。”
关山月道:“管旗章京?”
老人道:“‘旗’之札萨克之下,设有协理台吉、管旗章京、拜生达等官,帮同办理旗务。”
关山月道:“老人家既是‘敖汉旗’的札萨克,难道就奈何不了一名下官?”
老人道:“恩人,他背后有大喇嘛撑腰。”
难怪老人刚说,这件事里牵扯了一位大喇嘛。
根据老人的说法,在“蒙古”,喇嘛的地位崇高,喇嘛之中,又以活佛的地位最高,大喇嘛的地位次于活佛,但高德的大喇嘛,虽片言只字,王公不敢违。
“敖汉旗”这个管旗章京有个大喇嘛撑腰,难怪老人这个札萨克无可奈何。
而且,这个管旗章京有大喇嘛撑腰,他要夺“敖汉旗”札萨克的位子,老人这札萨克的位子,迟早保不住。
关山月道:“这个管旗章京想夺贵旗札萨克的位子,怎么会有个大喇嘛给他撑腰?”
老人道:“我只知道他有个大喇嘛撑腰,别的就不知道了。”
关山月道:“有个大喇嘛撑腰的事,是他说的?还是老人家知道?”
老人道:“我旗人都知道,他经常到那位大喇嘛处走动,也部知道那位大喇嘛对他很照顾。”
关山月道:“知道是哪位大喇嘛么?”
老人道:“知道。”
关山月道:“那名管旗章京就在‘旗’里?”
老人道:“是的。”
关山月道:“知道令郎是什么病么?”
老人道:“找大夫看过,大夫看不出是什么病,不能治;也请喇嘛看过,说是遭人作法下了咒,他法力不够,不能解。”
关山月道:“老人家能不能先让我看看令郎?”
老人道:“恩人……”
关山月道:“我略通医术,要是病,我或许能治。”
老人道:“恩人通医术?”
关山月道:“我不是治过老人家的病么?”
老人道:“恩人那是……”
关山月道:“老人家又怎么知道,令郎不也是?”
老人怔了一怔,神情震动,瞿然道:“恩人是说……”
关山月道:“老人家,看过令郎后才知道。”
老人霍地站起,道:“那就烦请恩人看看他去,我给恩人带路。”
他抬手往外让。
关山月站了起来。
姑娘玉朵儿说了话:“还是我来带路吧!”
她转身先往外走了。
关山月跟了去。
老人陪着关山月出了他的“蒙古包”。
姑娘玉朵儿带路,出了老人的“蒙古包”转向了老人“蒙古包”后的一个“蒙古包”。
这座“蒙古包”略小,颜色不同,顶上也没插旗,而且帐门没开。
姑娘玉朵儿到这座“蒙古包”前,以“蒙古语”叫了一声,说了一句。
帐门开了,开帐门的是名中年“蒙古”女子,长得也挺好,只是一脸愁容,神情憔悴,向着关山月跟老人施礼。
老人道:“这是我的儿媳。”
老人的儿子已经娶妻成家了。
这没有什么,“蒙古”男子,十六岁以上莫不有妻,何况老人的儿子已届中年。
“蒙古”人成婚的年纪,男子十六,女子通常长男子两三岁。
照这么看,姑娘玉朵儿不是已经嫁人了,就是要嫁了。
许是后者,不然怎么还待在老人身边?
关山月忙答礼,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照汉人的称呼,叫了声:“少夫人。”
一“旗”之札萨克的儿媳,应该可以称为少夫人。
老人道:“不敢当恩人这么叫她,请叫她名字吧,她叫拉花儿。”
关山月当然不能这么叫,他道:“请老人家带我看令郎吧!”
老人应声抬手往里让。
老人的儿子就躺在靠里毡毯上,是个中年“蒙古”汉子,身上盖了一条毯子,闭着两眼,一动不动,睡着了似的,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
关山月过去坐在老人儿子身边,先把脉,后翻眼皮,最后捏开了嘴看了看,然后站起。
老人忙道:“恩人……”
关山月道:“要是我没有看错,令郎确是跟老人家一样。”
老人忙道:“也是毒?”
关山月道:“正是。”
老人忙道:“恩人能……”
关山月道:“老人家,我不能。”
老人脸色一变。
姑娘玉朵儿脸色也变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现了失望,用“蒙古语”对拉花儿说了一句。
拉花儿低下了头。
关山月道:“老人家,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毒,恐怕出自‘密宗’。”
老人脸色又一变:“恩人是说……”
关山月道:“老人家,令郎遭人下毒的机会太多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