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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我让她多请两个人帮着顾家她也舍不得,偏脸上前几日不知起了什么,一块一块地掉皮,我听人说灼华斋的胭脂好,便拿着银子去给她买,谁知到了地方吓我一跳,那么小一盒子的凝脂,买一两半银子,我家一个月过日子也用不上一两银子啊……”
“那灼华斋我知道,东西确实贵得很,可你也不是买不起吧?”
“我后来没买倒不是为了这个,是瞧着那老板娘不对劲儿,生得白生生的整日站在柜台边,与那些个小媳妇说话都拉着手,亲姐姐好妹妹的叫着,可那手脚却大得很……我瞧着不像女人,倒有点不男不女……”
“真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您还记得十几年前山东出的男人扮尼姑祸害大姑娘小媳妇的事吧?我瞧着那人就不地道……”
刘老爷子连连摇头说不信,却把这事儿,记到了心里――
189 巡街御史
午时到末时;正是胭脂胡同生意最好的时候;八大胡同里的姐儿们刚睡醒觉,又未到贵客盈门的时候;一等、二等妓馆的老鸨便是再怎么刻薄;在衣裳胭脂上也不会亏待“姑娘”们,是以胭脂胡同虽也做正经人家女眷的生意,可人家都是早早出门,这个时辰绝不登门;要论热闹还得是妓馆们姑娘们带来的热闹;虽说姑娘们出门总有龟奴守着,总还是有些狂蜂浪蝶跑来追看,一、二等□们懒得理这些穷棒子,混杂在其中的三等□,却是跟着调笑不停。
一时间整个胡同粉光脂艳好不香艳,一街之隔的另一条胡同便有些冷清了,来来往往都是严严实实的马车,也有登徒子想往那条街去,守在街口的五城兵马司的人眼睛一瞪,直接骂一句不要命了,也就不敢过去了。
这条街上店面最大的灼华斋,门前冷冷清清停了两辆马车,往里面瞧也没有什么人在,只有老板娘倚在柜台上,跟一个做少妇打扮的少奶奶,小声说话,时不时的拿着小盒的胭脂给她试。
“你试试这个香粉,虽不似铅粉那样一抹上就白,可若是抹久了,却是不抹只洗脸也白。”她一边说一边拿留了长指甲的小姆指勾了一点点,拉过少奶奶的手,涂抹上去,又慢慢地用食指揉开,“你看,是不是似是刚出生的婴儿似地白?”
那个被称为少奶奶的,瞧着自己的手背,不由得绽开了笑,“只是这个怕不怕水?夏天的时候我怕出汗……”
“这个是有点怕水的,是以我都是冬天的时候卖,若是爱出汗,楼上倒有些好的,只是略贵些……”
“贵我倒是不怕的,只要是好便成。”
刘老爷子在一旁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心里便多了几分的笃定,此人皮肤白嫩,汗毛稀薄,个子在女子里顶多占个高佻,可身上的骨架却大,手比寻常的女子长出一截,虽说不算瘦,青筋却露了出来……老爷子见多识广,心里又记着许忠说的瞧着灼华斋的老板娘不对劲,细看颇有些像男子假扮,自是越瞧越像……扯着身边家人的袖子问,“刘成,你觉得如何?”
刘成也是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小的瞧着这老板娘就是个寻常的小媳妇……只是手脚大了些……”
“傻瓜,你才见过几个人?”刘老爷子哼了一声道,瞧着自己儿子手书的灼华斋三个字,更是不高兴,“这小二子越来越糊涂了,没查清楚背景就敢乱题字,要丢死人了。”
“这人若是个男的……他拉着那位少奶奶的手上楼……岂非……”
“什么少奶奶?你见过哪家的少奶奶只带一个丫鬟就出门的?”刘老爷子指了指正跟伙计调笑的小丫鬟,“搞不好是哪个一等□出来买东西了,不是什么好货……若是出了事,也是她自找。”
“还是您见多识广……可是这灼华斋的东西……可是有不少太太、奶奶用的……”
“是以要早查清楚……”
“那是要回去禀告老爷?”
“他事多得很……前次有个巡街御史,骂了梁王家奴纵马行凶的是哪个?”
“应是巡街御史罗大人,您还赞了他颇有古风……”
“就找他!这事儿该他管!”
张太太掀了帘子,下了马车,瞧着这个利落的小院,要说这十奶奶确实是个厉害的,一个年轻的媳妇,若在旁人家正是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学管家的时候,偏她跟着十爷到了京里顶门立户过日子,把日子过得很兴旺的样子,丝毫没有一丝的急迫,不止柴米油盐算盘精,便是亲戚往来也让人挑不出什么来。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姚荣家的远远地迎了过来,“张太太来了,太太等您有一会儿了……”
张太太这才心里暗暗地叫自己改口,在京里,就要叫十奶奶做太太,“数月不见姚家嫂子,你越发的富态了。”
姚荣家的摸摸自己的脸,“您可别拿我取笑,整日里没什么事,除了长肉没有别的本事了,愚胖才是真的,做奴婢的哪敢称富态。”她一边说一边扶着张太太的手往屋里去,她虽是许樱的陪嫁媳妇子,张太太这个掌柜娘子却也比她只高半级,因而两人一直是平礼相称。
“听说太太病了,今个儿可好些了?”
“前个儿勇毅伯府的伯夫人找太太过去说话,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抻着了,躺两天便好了。”
“老爷不在家里,太太可真要小心在意些……”
“可不是,也是那天我头疼病犯了,太太不让我跟去,结果一帮小的不知护着太太,便出了事。”
她俩一边说一边往屋里去,待到了里屋门口,姚荣家的提高了声音,“太太,张太太来看您了。”
“快请进。”
张太太听着里面许樱的声音中气十足,心说果然病得不重,再往屋里去,见许樱歪在临窗大炕上,身上搭着个大红洋毯,一个小丫鬟跪在地上替她捶腿,翠菊坐在一旁扇着扇,另有一个小丫鬟捧着茶,虽说年纪轻轻,却是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
“给太太请安。”
“起来吧,看坐。”许樱挥了挥手,替她捶腿的小丫鬟退了下去,慢慢地由翠菊扶着坐了起来,洋毯滑落,露出了已经鼓起老高的肚子。
张太太坐了下来,小丫鬟送上来一杯茶,接了过来慢慢的喝了起来,心里想着这人啊,同人不同命,就有人生来锦衣玉食,小小年纪便吃尽穿绝,享尽人间富贵,想她当初刚嫁到张家的时候,大着肚子也要整日劳作,生大儿子的那天,还要早起做早饭……“昨个儿就听说太太病了,偏我抽不出工夫来,今个儿才来看您……”
“你管着一大家子人,自不是似我一般,无有什么事……又无人管束着,想出门走走就出门走走……”
“是啊……”所以说太太实在是享受……似她做新媳妇的时候,出门买盐都得先跟婆婆说一声,回来的稍晚一点就会被婆婆骂,想想她现下也熬出头了,可是也老了……穿再好的衣裳也显不出身段,再好的胭脂也……“上回你跟我一起去灼华斋买得胭脂实在是好,我又去买了一回,那凝脂竟不做了,要提前一个月去订……”
“是啊,灼华斋便是如此做生意的,太太您上次去是赶上了,否则材料集不齐,做不出便是做不出了。”
“那似是这般做生意……岂非是赔了?”光是那个位置的店面,一年的租金就不少,灼华斋把自己捧得太高了,难怪会到最后要想歪门邪道……“小的去得少,跟老板娘只不过是自来熟,知道的实底也不多。”
“哦。”许樱点了点头,“这回我去勇毅伯府,算是开了眼界,都说连家富,可论贵实在比不上京城里的高门大户……”
“听说太太与荣亲王家也有亲……”
“我家有个妹妹家给了展侧妃的侄儿,说起来也是长辈……山东的老老太太和家母都说不能失了礼数让人垢病,可这门亲戚实在是有些……唉……幸好侧妃娘娘平易近人,每次逢年过节也都想着我……”
张太太讪讪地笑了,心里面想着的则是这连家势力说来不小,自家男人想得那个主意……能成吗?自己上次与百合说得话,她到底有没有与太太说?若是与太太说了,太太为何还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许樱摸了摸肚子皱了皱眉,“呀……”
“太太您怎么了?”
“刚才肚子疼了一下……”
“太太您有孕虽已然四个多月,若说胎动也早了些……怕是还是抻着的那一下没好……”
“这可如何是好,冯嬷嬷前个儿摔坏了腿,正在屋里养着呢,我跟前只有姚荣家的是个年长的,偏她也没生过孩子,张太太您生得孩子多……不如在家里陪我住几日吧?”
“这……按理太太想让小的陪着住几日,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我家张掌柜……”
“张掌柜那里,自有我派人去说……”
张太太眉头紧皱,却也不敢再多说,心里打定了主意,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往外吐,熬过这几日再说……张掌柜有些怔愣地听着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内室的程大人说话,心跳得快要顺着嗓子眼蹦出来了,“您是说——现下便要……”
“就是现在就要,你不是说已经做完了一年的帐了吗?”
“可甫总管明明说……”
“他说什么了?你都没见过他,他能跟你说什么?”程大人瞪起了眼睛,他这一年过得实在是窝囊,差事被自己的兄弟抢了去,在家里面处处看自己老婆的脸色,就连自己的母亲在知道自己的事之后,也几次教训他,在外面更是被人瞧不起,往日里主动跟他见礼,他连理都懒得理的人,现下也敢拿鼻孔瞧他了,更有一些所谓的“朋友”劝他勿要执迷不悟,回头是岸,他什么时候成了被人教训的人了?往日只有他教训别人的份。
更不用说连成珏……一想到连成珏的死,他就觉得胃里翻搅着难受,他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可恨连家连自己的亲生骨血都不放过……偏偏连成璧在京里越混越开,竟得了武驸马的赏识一同往江南替皇上办差,若是他回来了,被引见到皇上跟前,再加上刘首辅一向对山东出身的官员提携有加,岂非是要前途无量?
程子常越想越气,气是顾不得许多,现下就想给连成璧来个釜底抽薪,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古训都不记得了,更不记得甫总管与他说的要慢慢谋夺连家产业的事。
张掌柜见他气愤得五官都扭曲了,也不敢太深说,可又不说不成,“那此事英掌柜知道吗?”
“什么英掌柜?”
张掌柜心更是跳个不停,他连英掌柜都不认了,显是失心疯了,若是没有甫总管和英掌柜,程子常一个失势了的内务府前副总管又能如何?他心里急得很,深悔自己上了贼船……可偏又下不来了……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的骚乱,没过多大一会儿,楼下的店面里也吵闹了起来,他颇生气地掀了帘子下了楼走到楼梯口骂道,“外面是何人在喧哗?”
“掌柜的,外面来了一队的官差,说是巡街的御史查到灼华斋的掌柜是男人假扮的,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出来抓人!已经给逮着了,据说找男女忤当场作验看了,不止是个男人,还是个太监!”
张掌柜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再听不见声响……
190 吃了我的吐出来
灼华斋的老板不止是个男的;还是个太监的事;简直像是有人在京城午门口点了一串十万响的鞭炮;炸得整个京城连带着上至皇上下至草民百姓全都蒙了圈;各个都在议论此事,御史言官在朝堂上骂跳着脚的骂;骂得内务府灰溜溜的不说,小皇上脸黑得跟包公一样。
偏那个太监又在五城兵马司不明不白地上了吊,这回言官连五城兵马司一起骂,说他们舞弊,杀人灭口。
引经据典不说;连前明的种种都被拿出来说;不知道谁把此人是慈宁宫甫总管的徒弟的事查了出来,甫总管立时被骂成是魏忠贤再世;要当九千岁。
这回太后在后宫里呆不住了,下了懿旨将甫总管锁拿归案,交慎刑司严加审问,偏甫总管只呆了一宿便趁人不备,吞了自己的金戒指自尽,宫里又是一片的血雨腥风。
总之此事闹腾了走有半个月,宫里宫外有牵连的没牵连的抓的抓自尽的自尽,连刘首辅因为题写了牌匾都闹了个半红脸,直道自己并不知情。
更不用说京里有许多高门大户的姨太太,小媳妇为了这事儿寻死寻活的,闹了个鸡飞狗跳。
许樱原本没想此事能闹这么大的动静,她上一世就不知道灼华斋出了什么事,若是这般惊天动地的,她又岂能不知?
把百合找来问详情才晓得刘老爷子不愧为耿介的山东汉子,直接找了巡城御史,那御史也是个不知转弯的,更不晓得此人不止女扮男装还是个太监,找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光明正大地去拿了人,那两个验身的忤作嘴也快了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