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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湖十局-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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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这两人让四子,纯粹是自讨苦吃。华安安在对局中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东逃西窜,苦活几条不带目的小龙。这两人自从学会借攻击取利,华安安再也没法赢他们了。



    华安安说:“表舅,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您再去马家园,就能跟八大金刚一争胜负了。”



    马修义一拍大腿,笑着说:“都是你指点的好。我自己也觉着下棋比从前看得清晰了,走棋也有了章法。我得赶快去马家园把以前输掉的钱赢回来。”



    普泰说:“你的章法就是乱吃一气。碰上老衲,就章法大乱。”



    马修义龇着牙,说:“你这个老和尚还不服气?咱俩来。”



    华安安在清冷的月光下,走出庙门。旷野在月光下泛着迷离的白雾。



    他不知道和穆尚书下棋,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只盼着费保定能不断地给自己介绍棋局。这样,他就能攒上百十两银子,送给马表舅,帮助他完成多年回家的愿望。



    反过来一想,真奇怪。自己隔着几百年回不了家,却操心这个年代的人回家的问题。



    他想到祝子山,每天陪着皇帝,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一定非常荣光。怕是早把自己抛到脑后不管不顾了。人是会变的,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他自己,现在不也是融入了底层草民的生活,为了一餐一饮而费尽心血吗?



    返回基地的愿望,像昨天的一个残梦,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模糊了。
第七十章 穆尚书府
    正月十七这天,华安安帮马修义把二郎庙打扫干净。马修义把行李铺盖搬了回去,准备第二天开馆。他从柳条箱里取出孔夫子的牌位,摆放在香案上,又贡上几样干鲜果品。一切准备停当,只等次日开课。



    华安安吃罢早饭,拿了两条空布袋。普泰给他准备了两个窝头,用纸包好,塞进他怀里。



    华安安一身轻松,向和尚道别,满怀希望离开寺庙,走上通往北京城的大路。



    天色有些阴沉,田野上的麦苗熬过寒冬的蹂躏,又抖擞精神,泛出一派绿色,让人眼前一新。田地里没有人影,路上的行人也不多。



    华安安想起前些天香香来送包袱,自己竟然没有一路追下去,心里有些愧疚。他拿着肚兜不知怎么处理,最后试着一穿,身上顿时暖和,再没有哆里哆嗦的穷酸相,他也就一直穿着。睹物思人,每每想起来,总不免感慨万端。



    天地如此辽阔,人是如此渺小。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蚂蚁,找不到回窝的路径,在这广阔天地间盲目地摸索着,不知何处才是终点。



    大约中午一点钟,华安安来到鸿运茶楼。他把上下两层楼都寻找了一遍,费保定还没来。于是,他守在棋桌旁看人家下棋,心里别是一种滋味。当初凄惨无助,如。无。错。小说 M。quLeDU。Com今保暖无忧,还有银子可挣。随着春天的到来,他的命运似乎也翻开了新的一页。



    茶楼的棋客,永远是那几位熟客。华安安看得没趣,但是又不能离开。店伙计对他还有些印象,就打招呼问他去了马家园没有。



    华安安跟他闲扯了几句,门帘一挑,费保定进来了。



    费保定要了一壶碧螺春,招呼华安安坐下喝茶。



    “待会到成衣铺子,先给你换身新衣服,鞋子也要换,再戴顶帽子。”费保定的眼睛总是盯着别人的衣服不放。



    “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华安安说。他没把费保定当外人。费保定是个标准的以貌取人的市井小人,但华安安觉着他对自己一直格外照顾。



    费保定揶揄地冷笑一声,说:“如今尝到没钱的滋味了。”



    华安安觉着费保定虽然在笑,眼光却是冰冷的。



    两人消磨了三壶茶时间,费保定领着华安安来到一家成衣铺子。华安安的棉袍折价给了衣铺,换了一身深蓝色的新棉袍,和一双千层底的棉鞋。费保定又给他挑了一顶黑丝绒布瓜皮小帽。费保定用扇子把华安安全身梳理整齐,拿脚尖把撂在地下的布袋子踢开。华安安连忙捡起来,折叠好揣进怀里。



    “要这劳什子做什么?”费保定不解地问。



    华安安说:“得了钱,我要买些东西带回去。”



    费保定唔了一声,一脸的不屑。他付了华安安的衣服钱,一共是一两二钱银子。



    两人来到穆尚书的府宅。华安安见这府宅大门宽广,气度森然。门外的街道上一尘不染,少有行人过往。



    费保定叫开朱漆大门,对门子说,穆老爷要找的棋手带到了。麻烦他进去回禀。



    门子说:“老爷还没回府,二位先来门房等候吧。”



    两人进到门房里,门子烧了两碗热茶给他俩。费保定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二两的小银锭,塞到门子手里,说:“向来到穆府,多承张大爷烧茶款待,这些许意思,您就不要推辞了。”



    门子笑嘻嘻地把银子揣起来,说:“我老爷家风严谨,对我们这些下人管教严厉。来的都是客,不论甚人,都要以礼相待的。这可劳费爷破费了。”



    费保定说:“北京城里的府宅我都走遍了。有那么几家,不知老爷做了多大的官,门难进,脸难看,倒像是去扒他家房子似的。像张大爷这样通情达理的,却真不多。”



    华安安心想,像费保定这样经常出入官宦府宅,不知要给这些门子塞多少钱?推荐我和穆尚书下棋,才挣五两赏银。他倒先破费了三两多,这人对我真够意思。这就是普泰说的缘分呐。



    门子和费保定东拉西扯,净说些京城里达官贵人家的闲事。华安安听的无趣,忽然觉着肚子饿了。现在已经到了庙里的下午饭时间。他从怀里掏出和尚给的两个窝头,正想撕开纸包,费保定一看,脸色都变了,急忙使眼色,让他藏起来别吃。



    华安安非常窘迫,他知道费保定在府宅里很注重形象。像他这样走门入户,全靠脸面混日子的人,最怕被人小瞧。哪怕背后吃一肚子糠,也要维持表面的光鲜。费保定一定是在穆尚书跟前吹嘘自己是什么高人。而高人却在门房里吃黑面窝头,确实不给他撑门面。华安安赶紧把窝头藏起来。



    过了一会,街上传来锣声。



    门子跳起来说:“老爷回府了。”他急步跑出门房,把两扇铜钉朱漆大门完全敞开。



    费保定放下茶杯,拉着华安安跑出大门,跪在地下,迎候穆尚书的的车驾。华安安心里委屈极了,暗暗骂道:“臭规矩多。”但一想到五两银子,也就气馁了。



    八抬大轿在门前的方砖地上停下,穆尚书官衣官帽官靴,缓缓从轿里走出来。他大约六十岁年纪,面貌清癯,双目炯炯,眉宇间有一种凛然不可冒犯的威势。黑白杂间的辫子一直垂在袍服下面。



    仆人们簇拥着穆尚书走上台阶。费保定朗声说:“小民费康给老爷请安。”



    穆尚书一摆手,说:“起来吧。”



    费保定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腰说:“日前老爷说弈棋取乐,我把下棋的给您带来了。”



    穆尚书瞥了一眼费保定身后的华安安,吩咐管家:“带他们去小花厅等着,不可怠慢。”



    等穆尚书一众人进了府里,管家一招手,说:“老费,你是熟人了,不用我伺候吧?”



    费保定呵呵一笑,说:“费某敢劳您大驾?”



    管家领着两人走到巷里,从穆府一个旁门进了院子。七绕八拐,来到一个清静小院。院中间是一池荷花,几根修竹。荷花已经枯败,池里结了一层冰。只有竹子上还挂着几条黄叶子。



    管家推开一间雅室的门,请两人进去坐等,自己招呼仆人送热茶过来。



    华安安看房间里的摆设极为精致。一个月亮窗下面是书案,摆放着文房四宝和铜香炉。旁边高高矮矮几个大花瓶,插着画轴和孔雀翎。沿墙是一个古香古色的大书柜,分门别类摆放着经史子集。房间当中是一张小四方桌,大理石的桌面。上面放着棋具和一本摊开的棋谱。围着棋桌有几个杌子,散乱放着。毫无疑问,这是穆尚书专门下棋的地方,非常雅致,一尘不染。



    等了一会,管家领着一个仆妇走进来。仆妇用托盘端来两杯盖碗香茶,摆在费保定和华安安面前。在她后面又进来一个仆妇,手里拿着鸡毛掸子,这一挥那一刷。这两个仆妇刚出去,几个笨汉抬进来一个大火盆。火盆里烈焰熊熊,顷刻间,房间里就暖和起来。随后,又有小丫鬟抱来香炉、痰盂和棉垫等小物件。



    等房间收拾妥当,管家让小丫鬟留下伺候,对费保定说:“老爷一提起下棋,连晚饭都不愿吃了,这会儿正和夫人拌嘴。夫人嫌他吃得太少。你稍侯,他马上就来。”



    丫鬟仆人们走马灯似的出出进进,把华安安看得眼花缭乱。他想不到,在大官府里下棋,还有这么多前奏,这么多讲究。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怯意。



    费保定低声说:“一定要赢他,千万不敢慌乱。要不,他回头会骂我,说我净找些江湖骗子来蒙他。”



    华安安伸出手指,问:“他是几品的水平?”



    费保定说:“实足的三品,但他下不过你。别怯场就能赢。”



    说话间,院里一阵笑语喧哗。管家接起门帘子,穆尚书跨步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三位儒士,都是他府里的清客。



    穆尚书换了一身便装,显得轻松自在,活灵活现。他一屁股坐在棋桌旁边,锐利的目光盯住华安安,开门见山说:“我听保定说你的棋路甚是奇特,一出江湖就罕有败绩。又说你立志要称雄棋坛,为此不婚不娶,也是个奇人啦。”



    华安安不知怎么回话,就笑了笑。



    费保定说:“我是专程去江南为和亲王搜罗奇人奇事奇物的,这华佳正是个奇人。当今万岁爷御封的棋待诏祝子山,也是我为王爷推荐的。小的也因此颇沾沾自喜。”



    穆尚书开怀大笑,说:“祝待诏真是异人。上次他杀败高丽国第一高手,真是大长我大清国的威风。如能向他讨教几局,也是快事一桩。可惜我只是耳闻,无缘得见。”



    穆尚书败给了高丽国第一高手,一直令他耿耿于怀。因此,对击败高丽第一高手的祝待诏那是非常非常滴崇拜。



    华安安在这里听到祝子山的消息,感到有些激动。不过,祝子山会击败高丽的高手,让他匪夷所思,一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天方夜谭。



    一位清客说:“东翁的棋号称朝廷第一,想来也是不弱的。”



    穆尚书哈哈大笑,说:“想想看,我幼时得黄龙士指点过两局,后来又与徐星友成了好对手,程兰如梁魏今更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老对手。当今棋坛,范西屏一枝独秀,童梁城梁魏今紧随其后,棋艺上都有过人的本领。可惜老夫公务冗忙,不能悠游棋界,只能弈棋取乐,聊以自慰。试想如果当年不是进士及第,我或改投棋坛,依老夫的资质,哪有徐星友当庄三十年的辉煌?”



    穆尚书长篇大论,引得众人齐声赞誉。华安安心想,老头吹牛有什么好笑的。一群马屁精。



    费保定对华安安说:“尚书老爷自称弈居三品,实足有强二品的棋力。你可要顶住,要不然惨败了,尚书老爷会怪罪我的。”



    穆尚书说:“保定无须吹拍。老夫尚有些自知之明,我的棋力绝达不到强二品。但却是响当当硬邦邦的强三品。朝内公卿大人附庸风雅者颇多,哪个是我的对手?老夫倒是敢夸这个海口。”



    费保定谄笑说:“小的是忆起前数年,老爷和范西屏对弈,轰动了北京城。”



    穆尚书哈哈大笑,得意地对三个清客说:“当年也惊动了先帝爷(雍正)。尝问起我和范西屏对弈之事。惭愧得紧,先帝爷治吏严谨,听得我说连赢三局,也只是说,怡情养性,对弈也是一途。”



    费保定对那三位儒士说:“当时范西屏如日中天,锐不可当。海内公认为棋圣。与尚书老爷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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