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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湖十局-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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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弟徐抓起一把棋子,扣到棋盘上。“南蛮子,给你一次机会。王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来吧,猜先。算你小子有福气,能跟金爷下一盘对子棋。”



    华安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身子靠在椅背上,坐的四平八稳,这才掂起一颗棋子,轻轻摆在棋盘上。



    金子豪自始至终没有用正眼瞅一下华安安,只是怡然自得地品着茶。



    猜先结果,金子豪执白先行。



    金子豪自嘲地轻轻苦笑了一下,似乎和华安安下棋,实在委屈了自己。他掂起一颗棋子,随手往棋盘上一放。那手势充满无奈,棋子似乎是随意扔上去的。



    华安安并不急于落子,他要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本来,他也没想什么后果,他相信自己不会滚出北京城。他只是奇怪,自己整天躲在庙里,竟然会招惹不知哪路神仙。



    “小子,你倒是快下呀。相面呢?”徒弟徐不满地吆喝起来。



    华安安毫不理睬,等自己心中的一切杂念都清除干净,这才缓缓落子。



    金子豪棋风凶悍,又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他才不管神马棋理、布局,一上来就连碰带断,三板斧抡得呼呼作响,大有灭此朝食之势。



    华安安现在见惯了这种生猛无理的着法,他轻轻避开对方的锐气,弃掉几个子,将白棋死死封在边上,局势顿时就明朗化了。



    金子豪不愧是北京城的第三把交椅,华安安厚壮的外势,在他眼里不过是合理的攻击目标。他不顾一切见断点就断,看似凶猛异常,其实已经死尸累累,惨不忍睹。



    华安安从二剩子身上学了很多实用技法,他担心金子豪偷子耍赖,干脆围一片就提一片,根本不给对方留任何机会。



    金子豪脸色涨得通红。他无计可施,只好死一片又冲上去一片,死缠烂打,希望华安安在混乱中走出漏勺。



    二剩子和徒弟徐面面相觑,金爷怎么这么不堪一击?这姓华的太狡猾了,给你一点做手脚的机会都不留。



    王先生用扇子遮住半个脸。他虽然不是高手,却也看出金子豪的脸面丢大了。没想到,这华小子的棋这么犀利,金子豪在他手下跟豆腐似的不经一切。随着华安安大把大把提掉白子,王先生开始考虑,自己回去怎么向穆尚书交代?自己昨晚口无遮拦,许下大话,这事怎么收场?他开始生气,赵元臣为什么不亲自出马?找了金子豪这么个棒槌!



    不到一个时辰,金子豪大声喘着粗气,像是刚从狼窝里拼命逃出来似的。他的眼睛鼓得像铜铃,大声说出华安安早就耳熟能详的那句话:“你师傅是谁?”



    华安安有意给祝子山脸上贴金,淡淡地说:“当今棋待诏祝子山,是我师兄。”



    金子豪惊恐地向华安安拱拱手,说:“多有得罪,金某认输。没见过你这样下棋的。”他转向王先生,面带愧色,“金某技不如人,让王先生失望了。”



    徒弟徐却一敲桌子,冲华安安喊叫:“南蛮子,你输了,快滚蛋!”



    金子豪瞪了他一眼,骂道:“别他妈给老子丢脸!走人。”



    徒弟徐见师傅上火,吐了下舌头,抓起桌上的银元宝就想走。



    华安安喝道:“慢着,一两的赌金呢?”



    王先生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从袖子里摸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然后,冲着二剩子一摆脸,领着二剩子和炮爷下楼。顷刻间,五个各怀鬼胎、气势汹汹的人都灰溜溜地走了。
第七十五章 棋待诏祝子山
    华安安独自坐了一会,他想,自己一定是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今天,他们驱赶自己的图谋没有得逞,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首先把幕后主使锁定在费保定身上,但又觉着费保定不会这么兴师动众。何况,刘远举说了,已经半个月没见到费保定。而且,费保定熟悉自己的棋路,绝不会找金子豪这样的没头苍蝇来向自己叫阵。这样一想,他就把费保定从嫌疑名单上排除了。



    一定是那个阴阳怪气的王先生。华安安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或许,是在路上不小心踩了他的脚?不管怎样,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一定要加倍小心。



    华安安从窗户上看到这五个人在街上分手,然后各自散去。



    他走出楼外楼,心想,不能走旧路,以防遭到埋伏。他特意拐来拐去,从阜成门出城,在西郊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天黑前赶回庙里。



    华安安一晚上都心神不宁,不停地咳声叹气。



    普泰看出他有心事,就问他今天下棋是否遇上坏事。



    华安安把楼外楼的遭遇讲了一遍,拍着脑袋说:“我轻易都不出门,无缘无故就得罪了什么人,真是想不通。”



    马修义有些激动,说:“安安你不要怕。{无}{错}小说 m。{'quLEdU}谁敢害你,我就豁出老命和他拼了。”



    普泰叹着气说:“善哉,善哉,无妄之灾啊。”



    华安安说:“害我倒也未必,只是存心赶我离开北京城。看来他们只是想文斗,没打算用暴力驱赶我。”



    马修义分析说:“那一定是文人。”



    华安安掰着手指,把自己在北京城认识的人大概数了一遍,疑点又落在费保定身上。香香专门提醒过自己,她大哥设局要害他。可是,于理不通啊。费保定半个月都没和他狐朋狗友照面,他怎么会指使二剩子等人驱赶自己?再说,陪卫侍郎下棋,他和他的情人都很开心,没道理找自己的茬。



    难道是,穆尚书?对了。他一拍脑门,今天的王先生大概是陪穆尚书下棋的几位儒士之一,难怪觉得眼熟。



    痛宰穆尚书,是费保定一再提醒自己的。自己下手是重了些,可是,穆尚书是豪迈大度的人,当时并没有露出生气、不满的样子。总不会,过了这么久,突然想起输棋的事情,派人来找自己的麻烦?这太可笑了。不可能。



    华安安左思右想,解不开疙瘩。旁观两位老人的对局也意兴索然,干脆回炕头上蒙头大睡。他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反正多想也无益。



    在这个春天的夜里,月朗星明。华安安遭遇这种突发的危机,倍感孤独无助。他只害怕一点,就是那帮人会到庙里来捣乱,给两位老人的平静生活带来扰攘和麻烦。那时候,他该如何处置?



    他预感到,这两三天内,那帮人会来庙里找他。不把他赶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华安安想的太乐观了。



    刚吃过早饭,他正在灶房里洗碗。二剩子领着炮爷醉醺醺地闯进庙里。



    “姓华的小子,你给老子出来。”二剩子站在院里大喊大叫。炮爷双手叉腰,半裸着身子,给香客们展示自己胸前黑乎乎的胸毛。



    普泰见势不妙,溜到灶房,焦急地说:“安安,你从后门出去躲一躲,来者不善啊。”



    华安安义愤填膺,撂下锅碗,冲到前院里,指着二剩子说:“佛门净地,你吵什么?”



    二剩子瞅瞅炮爷,说:“你昨天输了棋,今天赶紧收拾铺盖卷滚蛋。我和炮爷就是帮你搬家来的。”



    华安安心想,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千万不能给普泰师傅惹下麻烦。他冷冷地说:“二剩子,你要无理取闹,我姓华的今天就奉陪到底。这里是神仙、菩萨的地儿,咱们去庙外边说个明白。”



    华安安对二剩子占着全面优势。个子比他高,块头比他大,又学过自卫术。虽然炮爷是练家子,华安安今天却抱定主意,即使被打个半死,也绝不忍气吞声、退缩一步。



    二剩子挑起大拇指。“够爷们,咱出去好好谈谈。”



    炮爷听说这里有菩萨,连忙冲着佛堂做了几个大揖,跟着两人跑出庙门。



    普泰心急火燎,知道遇上这些青皮流氓,安安今天要吃亏。他是僧人,没法掺和这些俗事,慌忙叫人去喊马修义过来。



    三个人离开燃灯寺二百多米远,二剩子停下脚步,说:“小子,别说你嘴硬,今儿看是你嘴硬还是炮爷拳头硬。”



    华安安冷笑说:“亏你是赵元臣的徒弟,一副地痞流氓样。我都替你师傅害臊。”



    二剩子勃然大怒。“我师傅是你小子提的吗?”说着话,向华安安猛击一拳。



    华安安的自卫术,是国家顶级专家传授的,都是一招制敌的绝招。国家可不希望花费巨资辛苦培养出来的实验员,在执行任务时被小混混欺负。



    华安安的自卫动作虽然不够娴熟,但他早就有了应急预案。对二剩子的这一拳,已经在心里反复模拟了一百遍。因此,他急速闪过这一拳,左手借着二剩子的冲势把他往前一带,使他的身体向前倾斜,后脑暴露在自己眼前。随后,右手握拳猛击二剩子的后脑下方。



    教练说过,这一招击打部位准确,用力适度,可使对方昏迷二十到三十分钟。



    显然,华安安的击打并未达到标准。二剩子直挺挺地趴倒在地,呈标准的狗啃泥姿势。但他并没有昏迷,只是短暂的失忆。他一翻身坐在地上,然后瞪着双眼,恍然若失。



    炮爷大喝一声,粗壮有力的胳膊带着风声,直取华安安的左脸颊。



    教练说过,面对无法取胜的敌人,跑是最佳选项之一。



    华安安避开炮爷这一拳,转身就向大路跑去。他估计,炮爷的拳脚有功夫,但腿脚未必胜得过自己。



    按照他的计划,如果炮爷对自己穷追不舍,他就把炮爷引到三里沟,那里有座林木茂盛的果园。他准备在那里甩掉炮爷,然后回来接着胖揍二剩子。如果炮爷跑几步就停下,他就再回来挑逗这个憨头憨脑的家伙。



    他跑到柿子树下面,回头一看,炮爷只追了几步,就返回去看二剩子的情况。于是,他靠着大树喘气,远远地望着两人的动静。



    大路上过来几匹牲口。前面是两个骑马的,后面远远地跟着一个骑驴的。



    最前面的人身穿黄马褂,腰里挂着刀,一身武官打扮。他看见了华安安,就催马过来,大声问:“喂,这农夫,五里沟有个燃灯寺怎么走?”



    华安安没有看对方,只是指着远处的寺庙说:“那里就是。”



    炮爷搀起二剩子,把对方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一瘸一拐向庙里走去。



    华安安这下傻眼了。这两个流氓赖在庙里,那该怎么办?这个可恶的祝领队,你再不来,我只好被人赶走了。



    “祝大人,燃灯寺就在那里。”武官对后面骑马的人说。



    一听见“大人”,华安安知道是个当官的,不由得看过去。见那当官的官衣官帽,穿戴整齐。人长得白白净净,一脸福相。怎么这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祝大人点点头,说:“时间得抓紧,皇上只准了我半天的假。”



    两匹马从柿子树旁经过,拐上了通向五里沟的小路。



    华安安望着祝大人的背影,心里突然一阵狂跳,一股暖流涌上头部,感觉脸皮火辣辣的。他不自觉的叫了一声:“祝领队。”



    他的声音太小,祝大人一心惦记着燃灯寺,根本没有听见。



    华安安追上两步,大声喊:“祝领队。”



    祝大人诧异地回过头来,愣了一愣,才惊喜地大叫:“华安安!”



    祝子山怪叫着,慌忙下马。谁知脚在马镫里没退利索,摔了个四脚朝天。



    武官连忙跳下马,和华安安一起扶起祝子山。祝子山捡起官帽,歪歪扭扭往头上一扣,就抓住华安安的胳膊,使劲摇着说:“好小子,我居然没有认出你。”



    华安安高兴的又蹦又跳,说:“我在树下把你看了半天都没敢认。你一身官服,根本不像以前的样子。”



    祝子山问:“你不在王家老店好好呆着,怎么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华安安满肚子的话,都挤在嘴边,反而语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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