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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廖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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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八一年六月的一天清晨,蓝天走云,地面无风。
热啊!马建立说。
马建立坐在公园东门的小吃摊。
小吃摊摆在围墙下,白花花阳光挡在远处。地面肮脏,长条桌,矮凳,上面是浸透的油腻。
墙壁上风吹雨打一行字,用白灰刷过,但还是隐隐透了出来:
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摊主是个肥硕的妇人,扎一难辩颜色的围裙,圆领衫前后都是汗,大裤头,拖鞋。
马建立弓着腰,大眼珠有些毒辣的胡乱看。他吃包子,两个拳头大的肉包子,皮厚,掏空着朝里吃。稀饭盛在一边,一小叠咸菜,有苍蝇飞。
十七岁的马建立已经辍学了,自动离开学校的,浪迹社会,夜不归宿。想起来他就笑,离开学校那天,他见个老师就从后面跟上去,朝背上一拍,说声老师好!那天有六个老师的后背都沾上了纸条,上面有毛笔写的字:马建立是俺爹!
打个饱嗝,他伸了伸腰,把额头上一排汗慢慢刮下来,一甩,汗珠子就甩到了忙碌的妇人屁股上。
马建立穿军装,大敞怀,没内衣,精瘦的胸脯上,密麻麻一层汗。
军装是道上一种标志,马建立和许多人一样,迟迟不脱。他身材不高,一米六,瓜子脸,长发披肩。
食客们避开他嚣张的目光。
他发现那头一个女子。
女子二十岁左右,头发蓬松,双眼迷离,那胸脯高高的耸立。马建立看到她裙子很短,白皙修长的大腿。
目光就肆无忌惮的盯过去了。
碰上这种女的,先下手为强。马建立有过多次这种经历,碰上一个这样的女子,稍一犹豫,被别人领走了。
女子对他有一眼没一眼的,马建立想,别看你现在不当事,可你马上就会跟我走。
马建立点燃了烟卷,把555香烟摆上桌面。
女子的眼光在他脸上开始停留。
昨晚打了通宵的牌九,马建立空手套白狼,赢了三千。
说来也是巧,马建立闲逛,碰上名声很大的刘七几个奔赴牌场。刘七喜欢收拾人,尤其喜欢收拾马建立这类。
睁着你那鸡屁股眼在看啥,跟大爷打牌去。刘七说。
我没钱。马建立说。
借你二百,明天还我三百。刘七说。
马建立就去了,天眼开了一样,马建立摧枯拉朽,把十几个人打了个底朝天。
马建立一宿都是腾云驾雾,恍如梦中。
黎明他就跑了,再不跑恐怕要挨打。
马建立曾和家门口一个卖水果的老头讨论过关于流氓的问题。
马建立和老头熟,常和老头坐一起,闻那水果香。有那烂了的杏子,老头给马建立吃。
不要。
烂水果更甜。
我是男子汉,不要别人施舍。
老头朝他怀里一捏,捏出两个圆滚滚的好杏。老头把杏用衣角搓搓,放回筐里。
因此你是流氓。老头说。
我不是。马建立翻白眼。
你的行为就是流氓。
马建立笑了,想了半天说:你们老百姓看不清楚,把混社会的都说成流氓,其实流氓在道上不入流,最被人看不起。
那你是啥?
也许我现在是流氓,但将来不是。
你将来是啥?
我的将来你看不到,你年纪大了。
从小看老。
马建立朝远处一指:你看看那边那个人。
老头手搭凉棚看过去,马建立顺手偷了三个杏子,走了。
(二)
这时候小吃摊上人多了。
马建立高喊结帐,把女子目光又吸引过来时,屁股兜里掏出沉甸甸一摞钱。
许多人都惊讶了。那年月一般人工资才几十块,这个几吧孩,一摸就是几千。
那么的轻描淡写。
肥硕妇人用手在屁股上抹,结实的打量这个孩子。
不找了。马建立一挥手。
那女子目光凝聚成一团柔情。
小丽!马建立站了起来,喊女子。
女子微笑着点头。
咱走!马建立说。
女子站起,好高的身材。
两个人走了,许多双目光追过去。一个是大摇大摆,一个是款款碎步,两个身子很快帖上了。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的。马建立说。
青岛的。女子说。
走亲戚?
不是嘛,你不要问嘛,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女子把手滑进了马建立腰里,缠绵柔滑,马建立脚步飘了。
咱去哪玩吧?
不嘛,天热嘛。
那咱干啥?
干痛快的事情呀,你跟我走嘛。女子挠挠马建立,咯咯又笑了。
马建立拧了她屁股。
穿小街,走羊肠巷子,满墙的丝瓜葫芦蔫蔫的。
偶尔一个老头老太太,痴呆的坐在通风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扇子。
到了。女子说。
马建立一抬头,见上面一个日晒雨淋的匾,油漆剥落着几个字:红旗旅社。
马建立有些狐疑:来这里干啥?
看你也是闯江湖的,装傻子啊?上去吧!
女子脱了个溜光,身材丰满雪白。
马建立恶狠狠把她抱住。
等马建立肥大的军裤滑下来,露出两条竹竿腿,这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这女子是卖淫的,问他要钱了。
卖淫还是很遥远的名词,马建立一下想到了万恶的旧社会。
还没干就给钱?
免得你赖。
那先摸一会,干的时候给你。
马建立把她放翻在床上,一黑一白两个肉体搅在了一起。
你少等一下,买包烟。马建立起身穿衣服。
你有病吧!
我一到这时候就想抽烟,兜里没烟了。
那你快点,真没见过!
依旧是羊肠小巷,马建立穿过去。
你奶勒个比,老子流氓不错,可老子不是臭名昭著的嫖客!
想朗朗乾坤居然碰到妓女了,马建立把个大鼻孔用力抠起来。
一不小心世道就变了。
梧桐树上蝉在叫,那年月蝉很多,当然是树多。马建立小时侯喜欢摸黑拿个电筒,一棵棵树照过去,捉那地下爬出来尚未蜕化的蝉,用盐水泡死,第二天炸一盘,赛过年。那年月电池是这样用的,没电了,屁股上用钉打孔,灌盐水,又可以继续照明了。
马路上人流稀少。
……铁门那铁窗那铁锁链,锁不住我在牢中想念外面……
马建立唱起了七十年代道上流行的歌曲,七十年代道上流行的歌曲还有《沈阳》,《嘉陵江》。
拐过一个路口,路边赫然站着两个大汉。
俩大汉三十左右,魁梧的身躯,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一个狮子鼻,一个棺材头。两个人都穿着圆领老头衫,部队的大裤衩,趿拉着拖鞋。
马建立缩回来,走了。
身上都是汗,他把军装脱了,搭在膀子上。
又回头看了一眼。
俩大汉可不是一般人,按他和水果老头的话说,这两个大汉已经从流氓丛中升华了,扶摇直上,鸟瞰道上的芸芸众生了。
马建立想不出用什么来形容他们,最近《少林寺》热,如果把道上比成武林,那他俩就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
狮子鼻是拐拐四,棺材头是刘九斤。
不久前的一天。
马建立去煤场帮一个哥们买蜂窝煤,马建立拉车,哥们屁股底下垫张牛皮纸,坐在车上。
驾!哥们不时喊一声,马建立就跑的快一些。
马建立一般不帮闲,两种情况例外。一种是有酒喝,至少有饭,另一种情况就是巴结了。
哥们嫌他跑的慢,拿个弹弓,用泥丸崩他屁股。
你妈比!马建立骂。
火热的日头,马建立看到一个水坑,他琢磨着猛一刹车,能不能把这狗日的甩进去。
煤场要排队,哥们摘个柳条作成哨子,排在人群后面,哨子就在空旷的煤场里响起来。
马建立热,找水管没找到,忽闪着衣服出来凉快。
门口一排梧桐,马建立对着梧桐树撒尿,有女的路过,马建立嘿呦嘿呦的晃屁股。
然后在另一棵树底下坐了。
刚点燃香烟,一个宽大的影子压住了他。抬起头,一下子没喘过气来。
那一张狮子鼻硕大无比,气吞山河。
后面排列几个大汉,一律圆领老头衫,大裤衩,抱着膀子。
没有棺材头刘九斤。
拐拐四大名叫什么,好象许多人说不出来。道上人彼此也不好问,问了就说明你不知道,在道上混的就没彩。许多绰号延续下来,你猛一说名字,倒没人知道了。
比如小红袍,是另一个出了名的传奇人物。小红袍年轻,二十四五,瘦脸形,高身材,相貌异常英俊。道上许多人私下说过,和拐拐四有一拼的,只有小红袍了。
但他们是朋友。
考虑好没?拐拐四说。
我面蛋,我不是那料。马建立想哭。
面蛋跟我半年就不面。
可是天下那么多不面蛋的。
你坯子好,短小机灵,眼下我缺这么个人。
你会杀了我。
都传说我杀过人,这个社会风气真不好,到处流传小道消息。
马建立想起几年前大雾笼罩的河面,一具漂浮的尸体。尸体着,雪白的屁股露出来。
尸体捞上来有人辨认,是拐拐四同伙。
验尸的结果是自尽,背后一团扑朔迷离。
你看那边!马建立一指。
趁拐拐四看过去,马建立撒腿就跑。
只听扑哧一声,拐拐四冷笑,其他几个也笑了。
马建立被拌了一下,一头扑向大地,起来已是血流满面。
(三)
陈锋坐在篮球架下,背后白杨送来一片绿荫。
操场里白花花的,很安静,两个戴眼镜的女老师用书本遮着阳光走过。一个是教导处的,说话唧唧喳喳,声音刺耳,好象玻璃和玻璃的刮动。陈锋讨厌这个声音。
喊你家长来!这个声音总是说。
有几次陈锋都想揍她。
陈锋没揍过她,她揍过陈锋,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两记响亮的耳光响起来。她当时很冲动,跳起来还要打的,陈锋的眼光突然使她蔫了。
她看到了两朵可怕的跳跃光芒,这种光芒会轰的一下燃烧的。
同学们都在上课,陈锋是被赶出来的。确切的说应该是请出来的,老师说:陈锋,给我个面子。
上课上到十分钟,陈锋一个通天炮,把前面一个同学双眼打黑了。打人先打眼,打黑了就什么也看不清了,然后收拾。陈锋有时候会这么做。
挨打的同学给教导处递小报告,无中生有了一件事情。
学校男女厕所的隔墙上被人钻了个洞,他说是陈锋钻的,他看到了。
你妈比,这事没完!陈锋昂首出教室时,反身一道凌厉的目光。
陈锋看到西边的校园围墙上滑落一个身影,不禁笑了。
马建立探头探脑飞快来到了他面前。
你落下来的样子象蝙蝠。陈锋说。
此地不宜久留。马建立说。
神经病。
你肯定是被赶出来的,我又是社会青年,体育老师一会来找麻烦。
他们算个蛋。
那你在这儿啥意思。
那咱翻墙走吧。
走!
两个人走到墙根,马建立说:兜里的东西别掉了。
他把屁股兜那摞钱掏出来又装回去,看到陈锋惊讶的眼光,他洋洋得意。
我日!陈锋骂。
哈哈,我掂了个包,牛比吧。
你不是还没学会吗?
学会了,我天天在外面闯荡,你知道个球。
那你给我买啥?
买个吊,钱是身外之物,你别惦记。
我日!
哈哈,我会亏你?
飕飕上了墙,飕飕又飘落下去。
陈锋也是军装,落了地也给脱了,也是没内衣。两个瘦子,陈锋轩昂,马建立猥琐。
学校西墙外是一片果园,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在土埂上走。马建立一直蹦,摘不到青果,陈锋跃起来,一个苹果攥在手里。
马建立和陈锋是邻居,从小一起玩的。过去都在子弟学校上学,还同班,后来陈锋转转转,越转越远。
翻栅栏出了果园,走一条背静土路,汗已经一身了。
要热死。马建立说。
收音机里老说下雨。陈锋说。
天气预报你能信,就是存在这样一个单位罢啦。
中午去大餐馆请我吧,人民路上那个,叫啥名字?
你喝血?我知道一个饭店,小是小,可不错。
你妈你那么多钱。
我要还帐啊,你不知道,我赌场欠了好多,能动的就一百块,一百块咱能吃好多天呢。
我自行车还在学校。
不管。
说着话来到一个去处,顿觉阴凉。是前面那口老井冒出来的凉气,这里的树木茁壮。老井旁一条破凉席,几个地痞赤膊着在打纸牌。
一地烟头。
擦身而过时,马建立把肩膀上军装拿下来,一抽,打牌的一个人晃了晃。
见是他俩,这些人都没说话。
吊样,前一阵还想给我打架,打不打了呀?刘蛮子,我说你呢!马建立大眼珠子暴起来。
刘蛮子阴沉着脸,看着他。
这小子个头不高,剽悍,三角眼,脑门上都是拗蛋筋。
吊样,还一句嘴扇死你!马建立架着膀子,右脚一下一下的侧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