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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识他。
云飞他们好吧?
没见。
想他们了,老是见不到,给他们带声好,需要钱言一声。
你走吧。
吴少侯给陈锋塞了五十块钱,陈锋不要,吴少侯快步离开了。
五张十元票子风中飘了飘,散落在地。
这时候两个花枝招展的小妞从车上下来了,挎着挎包。闻天海套上衣服,迎上前来,一只胳膊搂一个,朝外就走。吴少侯跟在后面。
靠你妈,再看把你们眼剜喽!闻天海骂四周的人。
陈锋远远的看着,目光散散的。
到了长途汽车站门口,一个小妞不知为什么不让闻天海搂了,闻天海一耳光打在小妞脸上,拽着头发把她拌翻,双脚乱踢。
吴少侯把另一个小妞搂了,站一边看。
陈锋坐上了长途汽车。
这是个群山环抱的乡镇,鸟鸣声声,一地的鸡鸭,水牛悠闲。
学校坐落在乡镇的边缘,绽开新绿的大树将学校包在里面。
陈锋满打满算在这里上了一个月,山花烂漫季节,陈锋出事了。
起因是眼镜。
眼镜和陈锋一样也是高三生,在学校拉一杆子人,为非作歹。眼镜很瘦,面相很毒,据说打遍乡镇无敌手。
眼镜的父亲是乡派出所所长。
眼镜的眼镜象瓶底一样厚,据说近视是先天性的。
眼镜多次找过陈锋的茬。
第一次是搜陈锋的口袋,搜出九块钱,一串钥匙,一盒香烟。
你钥匙咋那么多?眼镜说。
钥匙是越来越多,有用的越来越少。陈锋说。
你妈给我装啥老江湖?
我装啥?
你妈还敢说没装?老江湖就是钥匙多,换的地方多,你看你那熊样,还跟我装老江湖。
你说的有道理,可我没装。
眼镜就打了陈锋一巴掌。
你打我?陈锋说。
你没装你就是了,所以我打你。
当时是在学校操场里,许多学生看到,那个城里小青年捂着脸走开了。
第二次是在学校外面,吃完晚饭陈锋和两个同学闲逛,碰上眼镜五六个。
眼镜又打了陈锋一巴掌。
眼镜说:这次打你,原因有三。一是你不该长的那么勾引女孩子,二是你不该是城市人,三是你眼光不好,看人不服气。
以后又反复几次,陈锋干脆不出寝室门了。
我们都怕他,惹不起的。同学们说。
我是来上学的。陈锋说。
这一天上课,同桌喊陈锋晚上去家里吃麻雀。这个同学的父亲在田野里张网,粘了很多麻雀。
很好吃的,那肉真嫩。同学说。
我知道,小时侯吃过,用胶泥包起来烤的。陈锋说。
我家里人想见见你,他们说城里人有学问。同学说。
我可没。陈锋说。
晚上放了学,陈锋和同学走向田野。同学家要走四十分钟。
田野的雾气弥漫开来。
远处的山峦一道道黑影。
穿过一个灯火稀落的村庄时,眼镜几个从一户农家走了出来,大摇大摆的。
同学先跑了,陈锋也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站住!眼镜喊。
陈锋站住了。
眼镜和同伙走过来,又搜了陈锋的口袋。
可是什么也没搜到。
一个瘦子不死心,又搜,结果搜出了一张相片。
陈锋劈手夺过,几个人扭拽着陈锋,把相片抢了过去。
凑着微光,眼镜把相片看了。
我以为是小妞,靠他娘,是一个烂瓜老太婆。眼镜说。
这是姥姥的照片,特别慈祥的笑着,陈锋这次离家,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把姥姥相片揣了。
还给我!陈锋说。
还你个球!眼镜刷刷几下把照片撕了。
陈锋呆呆的站着。
这是谁?眼镜问。
我姥姥。陈锋说。
我靠你姥姥。眼镜说。
此时一阵风迷了眼,等风过去,眼镜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陈锋这一阵拳脚,叫眼镜躺了三天。
陈锋指着地上的眼镜大喊:靠你妈,不是为了我姥姥,今天弄死你!
乱糟糟一片,陈锋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
晚上在寝室里睡着了,突然陈锋被惊醒,剧烈的敲门声,手电光乱晃。
陈锋被五花大绑捆走了。
带到乡派出所,他被捆到一棵树上,眼睛被打成了一条缝。
捆了一夜,接着又是一个白天。
陈锋羞愤难当,小便尿到了裤子里。
第二天晚上把他解下来,开始审问。
你抢了多少钱?公安问。
没有!陈锋说。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承认!
没有!
你这次从家带了多少钱?
交完学费,买了餐票,被眼镜搜走了一些,还有六块。
是不是这个钱包?
公安人员拿出一个腊光纸叠成的钱包,红色的。
陈锋看了眼:是。
钱包甩到了他面前:你自己看看!
陈锋被捆僵硬了,半天才把钱包打开,一下傻了眼。
里面至少有一百多块钱。
你们不得好死!陈锋喊。
判你个七八年还是轻的!
陈锋一头撞过来,一个公安扑通倒地。
半个小时后,陈锋遍体鳞伤,失去了知觉。
连续折腾了三四天,奄奄一息的陈锋说: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
你他妈茅坑里石头,还想打电话?
叫我打电话我就承认。
不叫你打电话你也得承认,妈的不信咱熬下去,多少铁打的汉子都过不了我们这一关,何况你!
那好吧,咱试试,你们就是弄死我,我也不会承认。
几个公安碰了眼神,就叫他打电话。
陈锋那天送潘蓉回家,路上潘蓉说过一个电话。陈锋打了几次,都打错了,最后一次,终于拨通。
正好是潘蓉接的,她听到了陈锋虚弱的声音。
我被人诬陷了……
手摇式电话,还没说完,被人给扣了。
接下来是这样的,他们说经过,陈锋写,然后签字,按指纹。
第二天预审科,当天批捕。
批捕后,陈锋一直关在拘留号里,没有往看守所送。
锋爷,早晚送你进去。号里人说。
你妈比告诉你多少次,别喊我爷!
这里没人认识陈锋,这是县城的一个拘留号。陈锋进来就大打出手,一举将他们降伏,被他们称做了锋爷。
那几天月光很好,县城号子窗口低,陈锋抬头就是一个大月亮。夜空浩瀚深邃,云丝几带。
铺盖是从学校寝室送来的,那个请他吃麻雀的同学还送来一些熏肉。
不冷不热,是坐牢的好季节。陈锋自嘲的笑了。
潘蓉会救他的,陈锋想到了潘蓉那真挚的目光,想到了风雨中那面高高的红墙。
(48)
余三请白杰喝酒。
九月一号公园的事余三也牵连了,白杰轻而易举将他抹平。
余三的队伍依旧在公交车上浩浩荡荡。
这是家国营餐厅,国营餐厅在当时都是上档次的。
餐厅的二楼,阳光明媚。
几个人靠窗坐着。
余三找人弄了两瓶五粮液,照现在看是最简陋的包装,圆肚瓶,帖个标签。
白杰头一天晚上就喝多了,还没过来劲。
再喝点透透,透透就好了。余三说。
结果余三没透过来,又喝个双眼迷离。
白杰领了个女子,打扮妖娆,叫小梅。
小梅过去被巴运动招之即来。
最近小梅跟了白杰,巴运动听说后,不再惹她麻烦。
小梅在白杰面前是羔羊,小梅觉得白杰比巴运动还粗暴。有两次白杰喝多了,都把枪口顶进她的嘴里面,一直顶的她呕吐。
今天白杰没透过来,又喝多了,和邻桌发生了摩擦。
邻桌有个大块头是法院的,白杰认识,开始还互相打了招呼,后来白杰喝多,想起过去托他办事没办成,就开始找事。
结果两人互相骂了起来,都捋了胳膊。
余三抱不住,愤怒的白杰抽出五四手枪,朝天花板连放三枪。
一时间大乱,白杰被余三小梅几个抱着,破口大骂下了楼。
本来事情结束了,白杰汽车打不着火,见法院几个也下来了,白杰伸出头就骂,法院的大块头也骂。
白杰抬手就是一枪,大块头应声倒地。
白杰的汽车一溜烟走了。
小梅半路下了车,另外两个也是半路下的车,剩下余三和白杰,开车进了一家澡堂。
余三多个心眼,进澡堂又把醉醺醺白杰拉出来,乘三轮去了另一家澡堂。
白杰倒头就睡,余三把他盖上,进去泡了一把,出来和大家说话。
白杰刚才把一个法院的撂翻了。余三说。
咋撂的?人家问。
五四手枪。余三说。
我日,猛!
靠,白杰要有事,我也跟着倒霉。
人咋样?
不知道。
三哥不会有事,三哥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白杰也不会有事,就看他会玩不会玩了,要说白杰一直玩的不错。
后来余三就躺白杰身边那张床睡了。
天黑时两个人都醒了。
白杰坐起来,抱头抱了半天,余三给他倒茶,他也不喝。
那一枪打哪了?白杰说。
不知道,你开车就跑了。余三说。
先去打听,看人死没。人要死了,我只有两条路,一是逃跑二是投案。
没死呢?
没死就好说多了,给他一笔钱,再让我父亲想办法,最多我脱这身衣服。
千万别想脱衣服,没死啥都好说,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你给我弄点钱。
那还用说。
白杰开始喝水,抽烟,眉头拧成了疙瘩。
要真死了我可以叫你立一功再投案。余三说。
立功是说话?白杰说。
我给你提供个人,虽说不归你范围,但你抓了照样立功。
谁?
韩小。
白杰眼光闪了闪。
捞一个稻草是一个稻草吧。白杰说。
晚上一打听,余三和白杰喜出望外。那一枪只是从大块头左臂的皮肉穿过去,大块头当时感到一疼,吓倒的。
哈哈!白杰大笑。
哈哈!余三大笑。
这时他们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碰倒了一个骑车人。
骑车人喝多了,起先顺着骑,后来突然呈直角横穿马路。
电线杆的灯光照耀着,余三和白杰看到汽车停下来,前门下来两个男子。后门开处,下来一个漂亮的姑娘。姑娘后面又下来一个青年,余三愣了,是陈锋。
骑车人没事,只别了后轮,也没摔伤。几个人说领他去医院看看,他摆着手推车走了。
陈锋这时候朝余三他们看了一眼,目光雪亮。
余三不由抬抬手,挤个笑出来。
公园一战让余三刻骨铭心,后来又传来了潘云飞陈锋黄老歪李勇四人刀劈韩小的消息。
陈锋没认出黑影里是谁,也招了招手。
靠,那是谁呀?白杰说。
陈锋。余三说。
我日,是他!
咱走吧。
你看那辆车牌号,你不认得我可认得,靠,厉害!陈锋那货一步登天了?
是吗?我日!
白杰怕惹麻烦,没去开车,两个人步行,漫无目的。
韩小在哪?白杰突然说。
没事了还抓他?余三说。
啥没事!
他在养伤,我日,我可不能露面。
你说地方吧,我把他们一锅端。
那走吧,到地方我指给你。
漆黑的夜幕,散淡的灯光,照着两个人长长的影子。
韩小此时还没睡,十五瓦的灯泡,昏黄着整齐的房间。
韩小瘦弱的身躯蜷缩在床头,额头上刀疤纵横,深情的看着白妞。
白妞在给他讲故事,讲一个古老的故事。
白妞最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白杰走到半路,枪抽出来,上了膛。
(49)
快到的时候,余三指着另一片居民区说,好象就在这里,我忘了,就来过一次。
我忘了,就来过一次。
夜幕中,这一片居民区重重叠叠,看不到边际。
具体一点。白杰说。
那次喝多了来的,我日。余三说。
你几个人来的?
另一个是谁?
天天混,人太多,真是想不起来了。
白杰一把掐住了余三脖子,把余三的眼睛掐直了。
一阵风吹过,白杰松了手。
你又欠我一次。白杰说。
就这一次,余三说。
那你给我准备钱吧。
钱没问题。
那好,我马上就去交代问题。
两个人是步行过来的,此时道路漆黑,两道车灯打过来。
白杰朝马路中间一站,抽出枪。
汽车停住了。
执行任务。白杰亮了下工作证。
我走了。白杰说。
余三挥挥手。
余三在马路边蹲了一会,抽了烟。
今天不少人知道他和白杰在一起,白杰单枪匹马抓了韩小,事情昭然若揭。余三倒不是害怕报复,就是把韩小炮了,也不会有人报复的。可这是名声问题,以后没法混。
后来他站起来,朝韩小那边摸去。反正今天没啥事。
韩小住的地方比较偏,树木很多。余三觉得不远了,可又走了半个小时。
风呼呼吹着,沙沙有响动,余三回头看了几次,都没人。
在一个小路口,一盏路灯下,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告别。
余三认出了韩小和白妞,正要过去,又躲藏了。他吃了一惊。
韩小和白妞抱在一起亲吻了。
我日!余三自言自语。
要出事。余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