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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四奏-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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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话一出,对方人人为之色变,一人喝斥道:“大胆秃驴,竟敢口出污言,辱没宗主仙威,还不快磕头认错,免得招来无妄之灾。”和白尘微、梅十三等一同上来的有七人,这人便是其中之一,他生相甚是粗鲁,从他那根根怒张的虬须就可看出,这人的脾气定然是极其火爆。

  正光摇头道:“出家人拜如来佛祖,拜观世音菩萨,拜七七八八的神佛,那是毫不稀奇,不过这位……那个……嘻嘻,这位没头没脸的仙人嘛,哈哈……”正德担心他口无遮拦,不知会说出甚么话,忙阻止道:“师弟,不可无礼。”正光这才忍住笑意,道了声‘是’,不过眼珠仍停留在对面蓝问鼎身上,显出一副兴趣十足的神情。

  蓝问鼎嘶着嗓子道:“少林武功绝技,向来是技压天下英雄,而少林寺又贵为武林领袖,今日能见到方丈大师,老夫也不虚此行。”正德道:“不敢当。出家人遁入空门,已远离红尘以内,出得五行之外,一心苦参佛法,闲时偶尔习些陋技,也不过是强身健体而已,又怎敢说技压天下英雄,至于武林领袖一说,敝寺更是不敢妄居。”蓝问鼎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有甚么敢不敢的,大师用不着尽说客套话,不然就是虚假不诚了。”正德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不过蓝宗主既是执意这么说,老衲也无可奈何。”蓝问鼎‘哈’了一声,说道:“无可奈何?好大的委屈,照你这般说来,少林寺的武功很是稀松平常,是不是?”正德道:“并无值得称道之处。”蓝问鼎又道:“那众派之首的名号,也是假的了?”正德道:“这些都是虚名,何足道哉。”蓝问鼎纵声大笑,似乎对他的回答大为满意,连声道:“好,很好……”他笑得数声,嗓门更见嘶哑,忍不住咳嗽起来。

  丘长生心想:“看来他是久病缠身,连声音都变得不同常人了,说不定他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是吹不得风的缘故。”又想:“他说话的语气高傲得紧,这人多半是十分自负,正德大师若是一味谦让,只怕他要得寸进尺。”

  只听得蓝紫绿在旁说道:“阿爹,你稍作歇息,让女儿来跟他们说。”蓝问鼎低低‘嗯’一声,道:“也好。”蓝紫绿转过身来,对正德道:“方丈大师,我阿爹的意思是说,既然少林寺的功夫稀松平常,那也就没甚么秘密可言,我们倒不嫌弃,想在贵寺的藏经阁里,借一些秘笈看看,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群僧都是一凛,均想:“她好大的口气,一张嘴便要藏经阁中的秘笈,简直是匪夷所思。”要知藏经阁中藏有成千上万的佛经卷轴、诸般少林武功的秘笈心法,不止如此,还有历代高僧遗留的亲笔手札、悟佛注解、纪事本末等等,这些无一不是价值雄巨,是以它隐然已成了少林寺的第一重地,即便是寺内弟子,也决不能随意出入,更无论是寻常外人。

  她这话一出,立时有一僧人喝道:“小姑娘好是无知,藏经阁乃敝寺要地,岂是你说去就去?”蓝紫绿看了看那僧人,问道:“这位是负责监管藏经阁的高僧罢?请教大师法号。”那僧人一怔,道:“贫僧玄和。”心下奇道:“她怎知我是藏经阁的监管?”眼光看向方丈,正德却已明白其中道理:“玄和师侄一接口藏经阁,就被她猜到了身份,这位女施主着实智虑过人。”

  蓝紫绿道:“大师火气不小,跟法号中的‘和’字相去甚远,不知是修行没到家呢,还是少林寺徒有虚名?”那僧人脸色一红,道:“你处处针对敝寺,到底是甚么用意?”蓝紫绿说道:“大师不止火气大,记性也不怎么好,我不是说过么,敝宗人人都想到藏经阁呆上一年半载。”玄和道:“荒谬,藏经阁要地,向来不容外人进入,姑娘的想法未免异想天开。”蓝紫绿问道:“这个规矩不能破?”玄和断然道:“绝对不能!”蓝紫绿淡淡说道:“我听说十多年前,有人曾在藏经阁里借走了一颗佛珠,这算不算破例了呢?”

  佛珠被盗一事,毕竟甚为不光彩,平素里寺中众僧绝少提起,此时从对方口中道出,玄和脸色顿时铁青,但他虽是满胸怒意,却又无言以对,只得气冲冲‘哼’了一声。 txt小说上传分享

客从西来非朝佛(二)
蓝紫绿直言少林寺的旧事,群僧均感不满,正相说道:“姑娘辞锋好是咄咄逼人。敝寺乃千年古刹,种种规矩由来已久,自是不能任你破例。”蓝紫绿道:“大师这话就不对了,既然已经有了先例,又怎能叫做破例?”正相听她仍旧提及佛珠被盗一事,沉声道:“不错,十数年前,确实有人闯入过敝寺的藏经阁,不过那是梁上君子所为,难道姑娘也想效仿?”蓝紫绿道:“大师若准许小女子的请求,岂不成人之美?”正相道:“要是不准许呢?”蓝紫绿淡淡说道:“要进入藏经阁的办法多得很,也用不着做梁上君子这么麻烦。”

  她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好似在说一桩无关紧要的事,浑然不以众僧为意。正相越听越气,沉着脸问道:“老衲倒要请教一番,姑娘都有那些办法,怎样才能如入无人之境?”蓝紫绿摇了摇头,说道:“不敢。”她嘴里说‘不敢’,但脸上崭露的神态,却显得极是孤傲。

  正光右手食指刮着自己的脸颊,说道:“羞,羞!两位师兄常说我大言不惭,然则我老人家德高望重、威风凛凛,就算空口大言几句,那也是理所当然,无需惭愧,只是你这女娃娃小小年纪,居然也有这等高明的吹法螺本事,啧啧,他日进展,当真是不可限量。”

  蓝紫绿生性冷淡,本就不在意他人的置评,更何况是正光的一番浑话,当下并不作答回应。正光睁大了眼睛,满是好奇地问道:“小姑娘,我说你脸皮厚,你怎地不找我理论理论?”蓝紫绿道:“那也没甚么,大师不是说自己的脸皮也很厚么?”正光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我说自己脸皮厚,那是谦虚客套,这一节万不可弄错了。”蓝紫绿道:“谦虚客套地说自己脸皮厚,大师也算是第一人了。”

  一直在旁不语的正德开口道:“女施主口齿伶俐,老衲好生佩服。”蓝紫绿道:“方丈大师过奖了。”正德道:“贵宗近日连克异己,吞并大小数十个门户,蓝宗主的雄才伟略,老衲也是很佩服的。只是天下之大,本该是百家争鸣,求同存异,正所谓独木不成林,何苦定要挑起事端风云,要他人臣服于己呢?”

  蓝紫绿道:“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自古都是如此,要怪只能怪他们本事不济,无力自保。大师是出家人,想来不问世事已久,想不通这个道理,也是在情理之中。”语音冷漠,俨然说的是天经地义。

  正德皱眉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有此想法,实是不该。再者,贵宗侵吞他派的手段,未免有失光明磊落。”蓝紫绿道:“大师这话怎么讲?”正德道:“蓝宗主深谋远虑,智计之深,无人能及,难怪能轻而易举地击败司空、轩辕两大世家。如果老衲没猜错的话,这位白施主的左臂上,当是有一个半日刺青才对。”

  丘长生等人大是不解,均想:“方丈大师前言不对后语,怎地忽然提到了刺青?”目光朝白尘微望去,却见他面色微变,似被人说中了秘密。

  蓝问鼎嘶着声音道:“方丈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灵台异常清明,居然能洞悉老夫的妙计,好,很好。”语音中颇为得意。

  众人更是疑惑,正相忽然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先是一计瞒天过海,然后连着使借刀杀人、挑拨离间计,最后再坐收渔利,确凿是高明的很。”头陀高声道:“大和尚,你别尽打哑谜,甚么计不计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出来让大伙听听。”正相道:“西夏国人崇尚日月,族人大多以之刺于身上,男的在左臂刺半日,女的在右臂刺半月,两者各有寓意,便如太极阴阳之说。”

  丘长生‘啊’了一声,霎时间心中的种种疑问,都好似解了开来:“白尘微左臂上刺有半日图案,那他自是西夏族人无疑,如此说来,他并非是近来才投靠了密宗,而根本就是蓝问鼎安插在司空世家的一枚棋子,原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正德大师曾说过,当年蓝问鼎的先祖被迫立誓,百年之内,不得踏入中土半步,后来才在西夏创立了密宗一派。想来经过了历代的苦心经营,这一宗派逐渐壮大,而蓝问鼎是个野心极大的人物,他要实现祖上的遗愿,谋得那富可敌国的盗墓大宝藏,最要紧是得到那藏宝图。宝图一分为四,各大世家均握有其中之一,蓝问鼎自是千方百计要从他们手中夺过来,只是碍着百年期限,不能公然进攻这四世家,是以便命人混入他们中间,进而从中作梗、挑拨离间,司空世家便是最好的例证。白尘微先是借弘百胜和木天智之手,戕废掉了司空见惯,跟着又令弘、木二人自相残杀,最后他便顺理成章地接管庄主之位,想必轩辕世家的境遇也是差之无几。除去西夏密宗,还有个大理天龙门,掌门半戒道人跟蓝问鼎一般心思,都想得到那四份宝图。哎唷,不好!”

  忽地想到:“轩辕辄已经命丧黄泉,想必他持有的那份宝图,已经落入蓝问鼎手中;端木胡下落不明,多半他的宝图,已为半戒道人所得;至于剩下的两张图纸,啊,是了,当日在密船之上,这位蓝姑娘曾经提过,她还有两样东西没找全,一样在司空见惯手中,一样在南方问天手中,她又劝我加入密宗,以骗取佩儿姑娘的重要物事,想来她所指的重要物事,定然是宝图无疑了。”念及司空佩,不禁又是心神荡漾,又是焦虑担忧。

  思绪如潮间,只听得古道人、赵老三等人大声喝骂道:“他妈的,姓白的原来也是夷狗,咱们大伙都蒙在鼓里啦。”这些人虽然持身未必正当,但于汉胡之争,却看得极重,均是十分痛恨蛮夷戎狄,不堪受外人欺凌。

  众人越怒越骂,越骂越怒,四人走出人群,最左侧一人指着白尘微喝道:“姓白的,你祸乱中原武林,罪大恶极,这里人人都当你是死敌。快出来给你四位爷爷磕一百个响头,兴许我们能饶你一条狗命。”他们是简家四兄弟,说话的那人是简大。

  白尘微面皮顿黑,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机,旋即又回复了平静,依旧是不吭半声。蓝问鼎嘶沉道:“方丈大师,这四人是不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正德不明其意,答道:“并不是。”蓝问鼎道:“那就好极了。白星使,他们既是点明要和你过招,你陪着玩玩就是了,是死是伤,少林和尚都不会插手过问。”原来他惟一忌讳的,是少林寺的几个高僧,心想只要他们不出手,以白尘微的武功,余人皆不足为虑。白尘微躬身道:“属下遵命!”踏上十来步,走到简家兄弟前,冷冷笑了一声,道:“请罢。”

  简大喝道:“好猖狂的夷狗。”雁翎刀一翻,往正面劈落下去。他身形甫动,另外三个兄弟也是抽刀离鞘,或左右,或上下照直劈出。他四人自小便一起练功,极具默契,相互间的长短又了如指掌,这四刀的快慢、方位、力道等,无不是各发所长,互补所短,声势着实不小。

  白尘微不为所动,又一声冷笑,待得刀锋离自己仅有寸许距离时,忽地倒退一尺,长剑拔在手,又忽地进回一尺,剑身斜刺里划出,只听得‘叮叮叮叮’四响刀剑相交声,一柄雁翎刀已飞向了空中。

  简三怒道:“你奶奶的熊。”原来是他的兵刀被击飞。简大横刀挡在他身前,道:“三弟,你先退下。”简三大声道:“不退。”向左边跨出一步,呼的打出一拳。他兵刃虽失,却更是悍勇,配合着其他三兄弟的刀法,臂影晃动,快拳连攻,顷刻间攻了十来招。白尘微以一敌四,兀自好整以暇,进退自如,俨然站着极大的上风,十来招过后,剑法忽地一变,竟似一剑连着一剑,宛如密集的细雨,立时将简家四兄弟笼罩在剑影之下。

  正相惊道:“这是七十二路飘雨剑法。”丘长生心道:“这路剑法确实名副其实,前一剑和后一剑之间,几乎没有丝毫间隙,令人难以招架,简家兄弟怕是要吃亏。”

  只见他们四人已被逼的手忙脚乱,连连退步,突听得简二痛呼一声,左右肩胛已被利剑刺穿,雁翎刀哐啷落地。这四人兄弟情深,一人落难,其他三人顿时惊怒交加。简三大喝一声,不顾眼前的剑影,直扑了过去,挥拳打向对方的面目,但只攻到半路,募地右手一阵剧痛,手掌连着手腕竟被利剑切断。他气愤难当之际,左手本能地再打一拳,跟着又是一痛,左腕也被削去。饶是他再怎么悍勇,片刻间失去双手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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