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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当机立断:放弃进攻,马上回城!
为了他,方君乾息兵罢手。
戚军师震惊:“那小侯爷的血海深仇——”
方君乾目罩寒霜:“仇,将来可以报。”回望向无双公子的马车,方君乾的语气又在不知不觉中抹上了一丝柔情与坚持,
“但,绝不能失去他!”
戚无忧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这两个绝世男子间的牵挂羁绊,不能说孽缘,却也绝对不是天定良缘……
这个结,以天下为局。
这场劫,以众生为注。
情,究竟害了谁?又伤了谁?
庆历330年五月初五,二十三岁的红衣男子登上八方城城楼,一把扯下蓝底飞龙大庆战旗,扬声向天下宣布:
“从今往后,以习沧江为界,八方城与大庆划江而治!吾与大庆恩断义绝,再无纠葛!今以八方城为都,横拥五百里,纵有七百长,吾将以此为基,于其上建立不世之伟业!”
掷地有声的誓言冲破重重云端,飞越过五湖四海,翱翔于八荒九州。
随着身为大庆英武侯的方君乾宣告独立,大庆对西北大陆的最后统治终于分崩离析!
匈野王庭。汗王慕容厉闻言轻轻道:来了。
聊盟国主毅飞哲望着风云翻涌的万里长空,冷笑:来了。
倭奴,天镔……
天下群雄心知肚明:
这个乱世,终于来临——!
一回八方城,肖倾宇就发了低烧。
这还是小侯爷无意之中发现的——事前连无双公子自己都没察觉。
方君乾当时不经意触碰到无双公子的手,立马察觉到不对劲。
肖倾宇的手,一向凉冷如冰,何时如此潮热过!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于是这一病,就病了一个月。
肖倾宇讨厌受伤或生病。
他的身体不如常人健康。
例如这场小小的低烧,普通人七八天就能痊愈,搁在他身上,就足足折磨了一个月。
因为知道体质不如人,所以肖倾宇很爱惜自己身子,并尽可能避免受伤生病。
其实,无双公子自十五岁学成归来官拜大庆右相后,的确没有受过什么伤,生过什么病。
那天阳光普照,肖倾宇病体也初见起色。方君乾便推着他到小院里晒太阳。
暖洋洋的春日照在人身上,舒服地直想让人昏昏欲睡。
“方君乾,为何不出兵?大好时机你却袖手放弃,不觉太可惜了吗?”
小侯爷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现问话的果然是轮椅中的公子无双。
日光照在肖倾宇雪白的脸上,给方君乾一种错觉,几乎下一刻,那人变会被阳光晒化一般。
“倾宇当真乐见本侯起兵覆灭大庆?”散发遮住了他复杂的双眼,“不见得吧。”
如果真的覆灭大庆,他会痛苦,会煎熬,会心痛如绞。
在白垩关,方小侯爷就发现了这个令自己手足无措的事实。
虽然,当时肖倾宇一言不发。但当他帮郭淮术合上眼睛时,那个眼神,方君乾永远无法忘记。
“当初倾宇曾跟本侯约定,四年之后助本侯登上王位——距离如今,也有两年了吧。”
肖倾宇点头。
离开八方城时历历在目的珍重和眷恋,那转身离去前郑重其事的承诺与誓约,他都珍藏在心。
可是谁能想到,情况在朝自己不可预知的方向中越行越远,时至今日已无法挽回!
方君乾与大庆,注定不死不休。
方小侯爷凑近他的脸,近到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冰冷的寒香,火热的眷恋。
他温柔道:“那么倾宇,我们当初的四年之约,依然有效。”
为了你,我愿将这血海深仇暂时搁置一边,再等上两年。
无比熟悉的温度,无比熟悉的呼吸,无比熟悉的甜蜜和苦涩排山倒海而来。
肖倾宇只觉有一股锐痛,从那以为已经死寂的心脏处传来。
“你当真愿意……再等上两年?”
方君乾站在他面前,认真道:“我愿意。”
那个灿烂的午后,红衣男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的柔情耀眼,是乱世中最后的繁华。
“你——”话说了一半,肖倾宇便放弃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抬头冲他微微一笑。
如清风拂过辽阔原野——百花齐放,万物复苏,天高云淡,月白风缓。
倾宇……其实,我愿倾天下之力换你真心一笑的……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第五卷 第一百十六章
章节字数:2635 更新时间:10…04…25 20:51
纤白如玉的手优雅拈起一枚黑玉打磨的棋子,摆袖,落子。
“妙!”半晌,戚无忧一合折扇,“公子这一步以退为进,看似深陷绝境却是羚羊挂角步步陷阱,不惜拉着无忧玉石俱焚,置之死地而后生。佩服佩服!”
无双公子自嘲一笑:“肖某走得是邪道,难登大雅之堂。戚军师走得才是棋之正道,正气浩然光风霁月,佐了明主霸气,圣君贤臣。”
戚无忧一瞬间错愕。旋即失笑:“无论正道邪道,能赢棋的便是王道,若无忧败在公子手里,正道也无法扭转乾坤!”
肖倾宇静静凝视着戚无忧:“生死轮回,天理循环。世间万物又有什么可以长久不灭?皇土霸业转眼成空,更何况我们这一小小棋局。”
“公子——”戚无忧担忧地看着他。明明只有二十多岁,为何给人的感觉却像早已看破红尘,安静且寂寥。
他暗中观察肖倾宇棋风——缜密诡谲清高孤僻,处处伏笔步步杀机,直让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刚处至刚,柔处至柔。
然,刚极易碎,柔极易折……
心情忽然有些沉重。戚军师连忙转了一个话题:“小侯爷近来棋力大涨呀。”
无双公子温润一笑:“是呀,越来越有王者之风了。”
戚无忧按下一粒子,道:“依公子之见,何谓王者?”
肖倾宇低头喝了口茶,悠悠道:“王者,就是抛开一切规矩,不讲道理惟我独尊的人中之龙。拥有冷酷狡诈不择手段的帝王心性。只要是压在了王者头上的,哪怕是神,也要毫不手软地将其彻底抹杀。”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小侯爷在一旁咬着牙:“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呀。”
什么意思!当着本侯的面堂而皇之贬低本侯,当我不存在啊!
无双公子斜睨了一眼,轻捋鬓发,无视他。
戚无忧以扇遮面:“小侯爷,观棋不语真君子。”
观棋?君子?
方小侯爷嘿嘿冷笑:“是呀,要不戚军师来当这君子试试?”整整两个时辰,自己被两人明打击暗报复,还不能还嘴——还有比这个更憋气的吗?
人家起码还是背地里说坏话,他们倒好,摆着我的面揶揄人!
无双公子端起茶盏,冷静得渐至冷漠的眼眸里看见某些炽烈的决然的东西:“方君乾,肖某没骗你——王者就是不守陈规惟我独尊的人中龙凤。”
方君乾一口否决:“我不信!”
专注而凝定漫上他清逸眉间,无双公子如雪长衣垂落的风姿,比月色更皎洁:“翻云覆雨刚柔并济之手腕,泽照苍生行云化雨之胸襟,亦是帝王所要掌握的美德。”
方君乾剑眉微挑:“还有呢?”
“还有……”无双公子眼中有一般静水生凉的气质。
纵使漫然闲坐,依然令四周气氛静谧如深水。
还有——
“寂寞。”
自古明君皆寂寞。
方君乾看着那双指节修长的手在青瓷边沿轻轻摩挲,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忍不住张口便说:“那方君乾大概是最幸运的人了。”
“此话何解?”戚军师有点摸不着头脑。
方君乾炽烈红衣临风飞舞,飘摇似九霄飞天。他的语气,是令天地都为之静默的自负骄傲!
“因为我有倾宇!”
低首正对上肖倾宇怔愣的眼神,只是一瞬间的惊愕,被肖倾宇低头喝茶的动作给掩盖了。
戚无忧突然说:“若公子和侯爷联手,大概这天下也就争无可争了。”
庆历330年七月十二日,一道消息将八方城打得措手不及!
倭奴见方君乾在大庆西北自立为王,自知良机已到,于是倾倭奴八十万举国兵力,挥师北上直捣黄龙!
倭奴凶残嗜杀,杀人放火**掳掠无所不为!所过之处寸土寸焦哀鸿遍野!
十五日,故护城守将金泽林战死,死后被倭奴碎尸。
十八日,白滇郡郡守胡子和以身殉国,倭奴屠城。
二十二日,兹城副将夏企慕弑长自立,开城投敌。
二十六日,炳德郡郡守弃城出逃,留下五万军民被屠杀一空。
……
……
七月二十九日,倭奴一路势如破竹,竟已打到琦献郡,兵锋直逼大庆皇都!
泱泱大庆,竟无一人能抵挡倭奴汹汹来犯!
如果说方君乾的西北自立揭开了乱世序幕,那么,倭奴进攻大庆则正式吹响了乱世的号角!
轰轰烈烈的乱世,终于来临!
所有人都知道,当倭奴沦陷琦献郡后,势必与大庆西北的八方军碰头接触。
八方城的态度是生死关键!
自倭奴进犯以来,那片蕴藏着强大生机的西北土地,至今还是一片沉默。
并不止倭奴。
匈野,天镔,聊盟,还有大庆……
在那个掌控着大庆西北的当权者没有表态之前,全天下都在观望这个年轻王侯的态度。各个列强都在等待、揣摩那个二十三岁方小侯爷的真正想法,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八方城小楼。
此时已夜深。
肖倾宇静静坐在灯下,微侧着身,手执书卷,细细品读,神情专注而宁静。烛光与月光交织,漫上他雅致轮廓,是一种惊心动魄的高雅清隽。
劳叔恭敬禀报:“公子,前去侦察敌情的密探已经回来了。”
无双公子优雅放下书卷。
“公子……”密探九死一生从沦陷区逃出,满目风尘神色萎顿。
他一字一句向烛光下的白衣公子诉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说着说着,这个悍不畏死的大汉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讲到倭奴士兵将未满月的婴儿剖腹取乐,他讲到无数老幼妇孺被生生活埋,他讲到澄澈的河水被血染得黑红一片,无数尸体漂浮河面逐渐腐烂发臭……
“公子,公子!好惨!他们不是人,他们是**!——”
劳叔将昏厥过去的密探送走。待他回来后,却发现肖倾宇已移坐于窗前。
静静凝望着沉寂暗夜夜,但他眉眼却比这夜还黑,一袭白衣猎猎飘扬在晚风里,而身后黑发如墨菊绽放千丝万缕,飞扬在略显单薄的肩后。
书案上随手搁着两行诗句——
白骨露於野
千里无鸡鸣。
字迹潦草墨痕未干,想来是无双公子方才愤笔疾书之作。
但字字惨烈,力透纸背,显见当时肖倾宇心情之激愤难平!
“公子?”劳叔不安地唤他。
肖倾宇没有回话。
盯着黑夜的眼睛,冷锐如三尺青锋的凄厉,凄寒,凄绝。水色的唇瓣微微下拗,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一般非比寻常的坚定,坚强,与坚决!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第五卷 第一百十七章
章节字数:1976 更新时间:10…04…23 21:12
方君乾,
在接过你递与我的那株桃枝时,我就在心里问自己
——我们之间,究竟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公子,这么晚了我们真要去打搅侯爷吗?”
点头。
肖倾宇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抛下黎民苍生不管不顾。
而此刻,他只想问他一句:你可愿与我一起?
世人皆知方君乾与大庆的恩怨纠葛,但他还是想听到亲口说出的答案。
劳叔叹口气,静静推着他朝方小侯爷房间走去。
穿过花木回廊,方君乾的卧房便映入两人眼帘。房内烛火通明,方君乾显然尚未就寝。
房门虚掩着,劳叔正要叩门,却被肖倾宇忽然挥止。
“公子?”劳叔疑惑的望向他。
肖倾宇静静从虚掩的门缝中望向屋内。
神韵迷离的容颜不辨悲喜,点漆似的黑眸深幽如同苍穹。
屋内有人。
方君乾就负手傲立在桌案边。
方君乾面前呈挂着一件崭新的,千余织工精描细绣的龙袍,帝王的龙袍。
跳跃烛光下,丝滑龙袍上的攒珠五爪金龙幽幽散发着昏暗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