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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弟子遵命,即前去请师父传令准备擒人。”小道士恭敬地说完,行礼退走了。
九真观主也转身向观内走,一面说:“师兄,你真要送他们出紫荆关吗?”
“是的,论武林常例,义不容辞。”
“另一面,天枢子道友恐怕难当大任。”
“师弟,你多虑了,天枢子的功力,比你我还要深厚,为人机警,想亦不致误事。”
“出奇制胜,临机应变,学问大矣哉。如果功力深厚便可望万全,那事情未免太简单了。师兄,我总有些儿担心,预感到此行太过凶险,希望师兄多多小心珍重。”
“谢谢你,亮师弟,我将全力而为,倍加小心。”气极由衷地道谢九真观主的关怀。
“这计策除了你我少数几人知道以外,还有外人参与吗?”
“没有,武当的行动十分机警。”
“但愿如此。走吧!他们来了,看是些什么人,天胆敢到九真观来撤野?”
九真观在外表上看,似乎平静无事,几个值更守夜的香火道人,不时四面走动,与平日相较,只多了一两个人,并无异处。
正西,一座枝浓叶茂的杏林,从围墙内侧向里面延伸,直抵一座假山之下,跟偏殿还有二十余丈之遥。
围墙上,葛地微风凛然,五条灰影像五头轻鸿,飘然落在围墙上,一字并肩排列。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月色如银之时,违反夜行人的规矩,站立在墙头上,不象话,太狂妄了!
五个灰影身材参差,有两个修长,一个中等,两个却又像矮胖子。背上,系着兵刃;脸上,蒙着灰布。灰色夜行衣,在月色下看去,有点猛烈的感觉。
五人并列墙上,似乎并无闯入园中之意,像五个纸人儿,迎风摇晃,摇摇欲坠,但双脚却钉得稳极。这是功力不等闲的迎风摆柳身法,确够得上高明二字。
中间那中等身材的灰影低声发话道:“贤弟们,咱们进是不进?”
左首一个矮胖子哼了一声,发话道:“从泾州到咸阳,咱们的弟兄死伤共计六十余人,岂能让他们安枕?少不了闹他个落花流水。”
“咱们是闯入吗?”
“不!先放火。”
“好?咱们先放火。牛鼻子们防守宫观,绝不敢远追,可以放胆子。”
几个人用甚为清晰的语音发话,旁若无人。中等身材的灰影,定是他们的首领,他正要往下跳,最右首那高个儿伸手乱摇,道:“大哥且慢,这一座杏林枝浓树茂,虽然距宫观甚远,恐有埋伏。”
大哥就是中等身材的人,他冷笑一声,道:“不会的,九真观的人不多,宫观宽广,即使防守所有的宫宇,人手也不够,怎敢离巢出远埋伏?”
两个矮胖子同声道:“我先下,搜进,”声落,两人先后跃下围墙。
“走树梢。”大哥轻喝,人似飞鹰,远纵三丈,半空中提气而降,悠然落在最近一株老杏上,双足一点,便上了林梢,人影疾闪,便远出三丈外,轻功之佳,已致化境。
五个人相距三丈,并排在树梢急掠。杏林宽广约有三五十丈,在梢头看不清林下的景况,他们竟敢在林梢飞掠,胆气确是值得喝采。
距僚山还有十来丈,杏林将尽。
“哎……”最左侧的一个灰影突发惊呼,人已不见了。
接着最右侧的高个儿,突然失足向下一沉,也叫:“哎……林下有人暗……”声未落,人已不见了。
林上只剩三个人,大哥吃了一惊,只刹那间便丢了两个人,他怎得不惊?
“下去,小心脚下。”他拔出长剑向下疾沉。
脚末沾地,身后已传来一声极为清晰的沉喝:“老兄,你来了吗?”
他心中一凛,扭转身躯横剑护身,挫腰下沉。
“啪”一声脆响,屁股蛋被人击了一掌,火辣辣地,下手的人极有分寸,肉疼而骨未伤。当然啦,臀肉厚,挨两记根本不在乎。
他大吼一声,一招“回风指柳”扭身挥剑,双剑也在这刹那间落地。
剑刚出,突觉脚踝骨一紧,浑身一软,连人带剑向前扑倒,“噗”一声,脑袋撞在一株树杆上。他虽然气功到家,练成铜筋铁骨,这突然的一撞,眼中也冒出无数金星。
接着背心压上了一座山,真气立泄,他想挣扎,已经来不及了。耳听有人向他冷冷地叱喝道:“施主,千万不可挣扎,这一脚要踏你不扁,崆峒派的名号不用叫啦!你是谁,说!”
他感到背上那只脚,愈来愈沉重,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怎么?偌大的月亮技在中天,怎么林下会这么黑?他手上的剑并未脱手,蓦地一咬牙,手腕一翻,长剑向脸上脱手飞射。
剑是射出了,宛如石沉大海,声息全无。耳听不远处同伴发出两声闷哼,他自己也立时晕厥。
山海之王在距观外林园半里地,四周绕驰一周。两人的轻功,快得骇人听闻。独眼狂乞在考验少年人的真才实学,左旋石绕急如闪电,破空飞射,起落间宛若星跳丸掷,越丘穿林飘忽不定。
可是他愈来愈惊,不管是如何盘旋折行,但在他右肩后的高大身影,如影附形不差分毫,紧附不舍。
绕到南面,老花子长吁一口气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老花子八十年辛苦练,自命不凡,今晚在老弟面前,感到无比惭愧。”
山海之王微笑着道:“老丈奔走江湖,行侠仗义,俗务霸身,无法抽暇多求精进。不像我这蛮荒野人,除了茹毛饮血之外,心意全无外界所扰,专意而心静,一年可较常人五年所下的功夫,有过之而无不及。老丈认为对吗?”
“你的话虽有道理,但也不尽然,人的秉赋天资,关乎后天的进境,如无良师益友,再下苫功亦是枉然。老弟,请问令师尊姓大名?”
“我没有师父,是自己在山海之间练的。”
“老花子不信。”
“老丈不信,那也是无法之事。”
“老弟,你全力施展,让老花子瞧瞧。”
“我放肆了。”
“绕宫观再走一遍。”
声落,山海之王已经超出八尺,泰然而行,冉冉而逝,没有风声,不见他纵跃,片刻间,老花子已落后了五六丈,渐拉渐远。
独眼狂乞吃了一惊,功力提至十成,全力急追。但见两条淡影急掠,人影如虚如幻,身后劲急气流所发的锐啸,慑人心魄。
飞掠三里余,山海之王把老花子抛后将近半里,已经越过观前小道,他方放缓脚程,等老花子跟上。
绕到东北,老花子到了,他的呼吸起伏不匀,道:“老弟,你这身法我不陌生。”
“老丈看过?”
“极像‘流光遁影’,也似‘卸气飞行’,那是四海狂客姜涛和龙吟尊者的绝学,但两者都不像。老花子行道江湖一甲子,天下奇学所见多矣?你这种身法倒令我迷糊了……咦!老弟,你怎么了?”
山海之王听到四海狂客和龙吟尊者的名号,只觉脑中一震,像某一段神经受到了撼动,一些朦胧的幻影,似实犹虚地晃动、隐现。他想捉捕这些幻影,但不能;他摇摇头让自己清醒,定下心神思索,可是仍无法捉摸那些奇异而令他困扰的幽灵般的幻影。老花子以后的话他没听见。
他的举动,落在老花子的眼中,所以向他发问。
他神智一清,幻影消失了。他摇头苦笑道:“没什么。你说了些什么?”
“我说你的身法像是四海狂客姜……”
山海之王猝然停步,一把按在老花子的右肩上,问道:“四海狂客和龙吟尊者,是吗?”
“咦!你认识他们?”
“十分耳熟,他们是什么人?”
“四海狂客姜涛是武林三杰的老二,是神剑伽蓝的师父,也就是武当派要找的对头。龙吟尊者是普陀南海门的元老,也是神剑伽蓝的师父。”
“哦,我可没见过他们。”
“四海狂客早二十年还经常在江湖出没。龙吟尊者失踪了六十余年,三年前在太白山庄露了一次脸,又失踪了。”
“咦!瞧那儿。”山海之王指着围墙的东北角轻呼。
那围墙之内,隐隐现出黑色的树影,那是一座广袤的梅林,约是五六亩大小。
三条灰影正向梅林顶上落下,半空中拔剑挥舞,三起三落,只在枝头晃动。
老花子道:“又是一群进犯的草莽英雄,他们遇上拦截的人了。”
山海之王道:“老丈,我们要不要掩近瞧瞧?”
“等会儿,让他们乱子闯过,抽出九真观,我们再进不迟。”
正说间,三条人影只剩一条了。那人剑如狂龙,不时向下进招,身躯一沾即起,有点不太灵光了。蓦地,他向上疾升,发出一声长啸,猛扑而上。
老花子大吃一惊,急道:“糟,那是中原狂生夏津,他怎么如此冒失?快:咱们得救出这个有骨气的少林弟子。”
两人身形疾闪,直扑围墙。可是晚了一步,中原狂生已经不见了。
山海之王一听老花子说中原狂生有骨气,不顾危险飞扑园内五丈的梅林。
老花子没有他快,跃登围墙的刹那间,山海之王已经将落下树梢,他急叫道:“退!不可落下……”
可是出口太晚了,山海之王已经疾冲而下,一闪不见。
梅林之下,薄雾突然袅袅上升,风雷隐隐。山海之王的沉喝,像是殷殷雷鸣。
老花子依然一叹道:“林中隐没奇门生克,我拼上一命,也得下去一尽心力了,我不能独自在这儿等待啊!”
他一声怒啸,人似怒鹰,冲入了滚滚飞腾的浓雾,落向下面危机四伏凶险难测的奇门大阵之中。
霸海风云(第二部)七
九真观中,奇门阵法已经一一发动,中原狂生夏津与两名同伴,闯入梅林生死未卜。
中原狂生夏津,就是在七盘弯被桃花仙子掳走,失陷桃花宫,被华逸云率天魔夫人入谷救出的人。他也是亡命花子的好友,是少林晚辈中不可多得的英才。
独眼狂乞听啸声,便知是他,所以要出面救人。岂知山海之王身法太过迅疾,贸然闯入梅林。阵法一变,便失陷在阵中了。
老花子一看事已至此,已没有他考虑的余地,为了武林道义,义无反顾,也就不顾厉害,长啸一声,腾身飞扑阵中。
他的啸声,并未传人林下,一近浓雾,山海之王的怒吼已经消失了。他感到脚下一动,知道已经堕下林梢,不等他站稳,罡风已经迫到胫骨之前了。
他缩腿上跃,乌竹杖一记“野战八方”扫出,在枝叶纷飞中,他降下林底。
黑暗笼罩住一切,身外虚无飘渺,耳中但听风雷四起,不辨东南西北。
“完了?这些牛鼻子真不等闲,我被因住了。”他喃喃自语,一面运动护身,运天聪耳注意身侧动静。
他已听到身后传来极为轻微的足音,有人欺近了。他向左伸手,摸到一根岔枝。由岔枝的形态中,他知道左前方有一株老梅树,便放轻脚步,向那儿接近。
梅林枝杆交织,并不高,人行走其下,不时可碰上一些横枝。他矮下身躯,向树杆上一贴,利用树杆掩住身后,如果有人接近,一触树杆他便会发觉的。
他将乌竹杖向前斜伸,等待先前由后面接近,目下变为由前接近的人。他要擒住一人,方有出阵的希望。
轻微的足音几不可闻,近了,但不仅是在前面,而是由四面八方传来。
“我落在重围中了。”他想。
他蹲下了,杖贯真力,准备一拼,任何一方先接近,他就由那方面贴地攻出。
且说山海之王入阵之事。
他向下降落的刹那间,薄雾突升,枝叶中,一把寒芒四射的长剑,正向他踝骨上扫到。
剑来势奇疾,剑气丝丝发啸,已不容许他有思索的时间,也逗发了他的怒火。
在怒啸声中,他一掌下拍,双足一收,由侧方急射而下,直穿林下飞堕。
“蓬”一声响,奇猛的掌力,将枝叶震倒一大片,长剑亦一闪不见,浓雾一卷,已掩住了一切。
山海之王心中一凛,在隐隐风雷四周漆黑的境遇中,确是不便,往那儿闯?
他突然大喝:“老丈,你在哪儿?”
声浪只向上传,没有人回答。他耳力之佳,已经修至化境,眼已失效用,耳力仍在,只是那讨厌的风雷声,不时扰乱了神智和听觉,麻烦得紧。
“哼!有人来了,不知是敌是友?”他仍能听得极为轻灵的足音,发觉有人从四面八方向他欺近。
他运起神功护身,双手外张,准备扑出,掌心发出时冷时热的气流,浑身肌肉逐渐绷紧。他像一头面临挑衅的狂狮,眼中异彩闪烁。
“什么人?开口说话。”他沉声喝。
没人回答,足音更近。他厉喝:“再不做声,便将后悔。”
接近的人,大概知道他不好惹,由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