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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门上落锁的声音,牢内一袭青衫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面容端方、目光磊落的男子,眉梢眼角已染上沧桑的痕迹,可面容却沉静得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影响他。他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与世无争、潇洒出尘。
目光与身穿龙袍的人交接,彼此眼里都有异样的光芒一闪。仿佛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默契,那种样子,不象敌人,倒象朋友。
“秋卓然,朕带了你女儿,还有朕的三弟来看你。”萧潼深深地看着他,“朕在外面守着,你有什么话尽管与他们讲。”
秋卓然微微躬身:“草民谢皇上恩典。”
萧潼无声地退出去,拉上牢门。
“爹!”
“秋叔叔!”
一对小儿女双双跪倒在秋卓然面前,秋卓然伸手将两人拉起来,怜惜地看着女儿:“水儿,你过得还好么?”
秋若水扑到父亲身上,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哽咽着:“女儿很好,萧郎将女儿视若珍宝,女儿很开心……只是女儿连累了爹,害爹受苦了……”
秋卓然轻抚着她的秀发,微微叹息:“不,是爹害了你,害你背上叛逆之女的罪名。爹与你娘彼此相爱,情比金坚。这么多年,我们的日子虽然过得平淡,却甘之如饴。我们就象世间的一对神仙眷侣,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再加上有你,我们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家。你是我们的天使,给我们带来多少欢乐。水儿,为了你,爹做什么事都是值得的……”
“爹……”秋若水搂紧了父亲,好象怕他突然消失了,“你和娘都没错,你们只是因为相爱。爹,你去跟皇上解释,皇上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他会理解你们,会网开一面的。”
“傻孩子。”秋卓然拍拍她的头,轻轻推开她,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世上三纲五常、伦理道德、律法条条,纵然是皇上自己,也在受着约束。你以为他真的可以决定一切么?爹被抓进天牢后,皇上没有审讯、没有用刑、没有为难爹,反而命狱卒善待爹。皇上是个明君,这些年穆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多亏了皇上治国有方。水儿,答应爹,永远忠于穆国、忠于皇上,不要背叛他……”
秋若水呆住,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脸色煞白、不动不语,好象失了魂魄一般。
一旁的萧然更是听得呆若木鸡,心头剧震,秋卓然,他竟然反过来帮大哥说话,他和大哥之间已经见过面,彼此交谈过?他既然理解大哥的难处,是不是便打算认命,打算和女儿一起接受国法制裁?不,不,他们绝不能死,绝不能!
“秋叔叔!”他从嗓子里逼出一个声音,因为惊恐,声音已经变调。
秋卓然走到他面前,拉过他,和声道:“然儿,来,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掀起萧然背后的袍子,看到他背上纵横交错的狰狞的伤痕,秋卓然痛苦地闭上眼睛,而秋若水忍不住惊呼一声,用手掩住嘴巴,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秋叔叔。”萧然再次低唤,“我没事,你不要难过。”转向秋若水,露出安慰的笑容,“水儿,我已经好多了。放心,大哥给我用了宫里最好的伤药,这些伤痕会慢慢消掉的。”
秋卓然睁开眼睛,伸手抚了抚他被萧潼掌掴过的脸,心疼地道:“又被你大哥打了?”
“是,是我不好,怀疑大哥软禁我,悄悄将你们斩了。大哥很生气,就打了我。”
秋卓然唇边掠过一抹飘忽的笑容,隐隐含着悲凉:“然儿,你是个好孩子。”慢慢退回床边坐下,向两人招手,“然儿,水儿,来,你们过来。”
两人相视一眼,默默走过去,默默跪到他膝下。两人心中忐忑,只觉得空气中仿佛飘着一种萧瑟寥落的气息,令人的心沉到低谷。
秋卓然拿起女儿的手,放到萧然的掌心,缓缓地、郑重地道:“然儿,自从认识你,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善良正直、多情多义的好男儿。我很庆幸水儿能够遇到你,将她交给你,我放心。然儿,终此一生,请你珍爱她、呵护她,不要让她受伤害、受委屈,不要让她痛苦难过。你——做得到么?”
“我做得到。”萧然抬头看着秋卓然,带着发誓般神圣、执着、坚定的表情。
“那么——叫我一声爹吧。”秋卓然展颜微笑,那样和蔼可亲的、温暖的笑容,令萧然恍然忆起自己的母亲。可是心里忽然绷得紧紧的,为什么,此刻秋卓然的样子好象在托孤?他真的决定认罪了?
“爹!”萧然缓缓俯身磕下头去,连磕了三个头,仰起脸来,正准备问出心里的问题,忽然听到秋若水一声惊呼:“爹!”那声音惊恐到极点,带着撒心裂肺的痛苦,直直地刺入萧然心中。萧然一下子骇得魂飞魄散,他赫然看到:秋卓然脸上依然含着笑容,可一缕黑色的血迹正从他唇边流下来。
“然儿,水儿,只要你俩相亲相爱,爹虽死无憾。爹是自愿的……”萧卓然费力地、一字字地吐出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
“爹!爹!”萧然吓得手足冰凉,脱口惊呼两声,见秋卓然没有反应,不顾自己伤势未愈,一把抱起他,踉踉跄跄地奔出牢房,“来人!快传太医!”
一身明黄的人拦在他面前,伸手探了探秋卓然的鼻息:“来不及了,这是剧毒,他已经没气了。”
身后噗通一声,秋若水已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萧然的手软软地垂下,秋卓然的身子从他臂弯滑下去,跌落在地。萧然倒退一步,身子晃了两晃,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一声叹息:“然儿……”
“大哥,是你……?为什么……?”这是萧然昏过去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十四章 高处不胜寒,不如归去
萧然醒来时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龙床上,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四周,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负手站在窗前。那身尊贵的明黄色突然刺痛了他的眼睛,好象一道闪电劈开夜幕,撕开了无边的黑暗,一切隐藏在黑暗后的东西历历呈现于眼前,惨痛的、血腥的、铁铮铮的现实,无情而冷漠。
秋卓然临死前的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苍白的面容上那缕越来越僵硬的笑容,触目惊心的黑血从他唇边流下来,“然儿,水儿,只要你俩相亲相爱,爹虽死无憾。爹是自愿的……”
他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动作太猛,引起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呆在当地,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撕心裂肺的痛沿着每根神经、每条血脉向外扩散,从头到脚,连每个毛孔都痛得不能呼吸。
“水儿!水儿!”他唤了两声,四处寻找心上人的身影。水儿,你在哪里?你此刻怎样了?你怎能承受父亲的惨死?那样的打击,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三弟。”萧潼迎上来拦住他,“秋姑娘在坤玉宫。”
萧然好象被他的声音吓住了,茫然地看着他,分明是那样熟悉的人,可他眼里看出来却陌生得可怕。这个人害死了秋卓然,是他,是他逼死了秋卓然。他不是大哥,他只是无情无义的君王。
“皇上。”他喃喃地、低低地唤出来,悲愤到极点,心痛、绝望,浑身都在颤抖,唇边却露出一抹笑容,苍白的、悲哀的、嘲讽的,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你可否告诉我,你用什么做筹码,逼得我岳父自杀身亡?是我与水儿的性命么?”
萧潼气得几乎晕倒,皇上,我,岳父,这是什么称呼?他不将自己当大哥,只将自己当皇帝,却又不自称为臣。莫非自己只是皇帝,而他甚至不甘心当自己的臣子?岳父?自己还没给他与秋若水赐婚,他倒称起秋卓然岳父来了,眼里还有自己这个大哥么?
而且,他竟然认为自己逼死了秋卓然?在他心目中,自己果真是如此冷酷无情么?
萧潼的手指死死握紧,握得指节根根发白,铁青着脸,眼里阴云狂涌,从齿缝中发出压抑的怒吼:“萧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萧然仰天笑起来,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低下头,一滴泪无声地从他清瘦的脸上滑落下来:“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闭了闭眼睛,重新对上萧潼冰寒的双眸,无限凄怆,一字字道,“皇上,这就是你的万全之策?原来,到最后,你还是要我岳父死,你还是不肯放过他!他有什么错?他不过是为了真爱,他得到了他应得的东西!”
倒退一步,从萧潼身侧经过,一步步困难地往宫外走。
“站住!”萧潼怒喝一声。
萧然止步,转过身来,看着萧潼轻笑,那笑声充满决绝的、舍弃一切的味道:“皇上,我现在就去找水儿,我带她一起过来领罪。请皇上将我们绳之以法,不管是粉身碎骨还是千刀万剐,我们都愿领受。”
萧潼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他觉得自己快疯了。自己费尽心思照料他,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把国事丢在一边,日夜陪着他。现在他活过来了,又有力气向自己大吼大叫了。那样桀骜不驯的样子简直象一只被激怒的小豹子,向自己张着犀利的爪子,盯着自己的目光如此咄咄逼人!这畜生眼里还有王法,还有家法,还有自己这个兄长兼皇上么?!
“你……你给朕跪下!”他指着萧然,气得浑身哆嗦,手指微微痉挛。
萧然呆了半晌,被萧潼眼里那种凌厉的气势震住,木然地跪下去,一副你要怎样便怎样的表情。
萧潼气得两眼发黑,几乎一口血喷出来,在寝宫里转来转去,找不到趁手的家伙。回身冲到萧然面前,摘下腰间的玉带,正要向萧然身上抽去,蓦然想到他刚被杖责过,满身伤痕还没痊愈。扔了玉带,左右开弓,一顿耳光向萧然脸上抽去。
萧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刚才扬起玉带时脸上掠过的心痛之色,接着重重的巴掌扇过来,他知道每一下打在自己脸上,自己的脸疼,大哥的手也疼。
大哥,他竟然宁愿自己手疼,也不愿用玉带来抽自己?他对自己仍有怜惜。仿佛五脏六腑在被两双手向两个相反的方向撕扯,一边是道义、良心,一边是对大哥的敬爱。那样的痛楚,使他感觉不到被掌掴的疼痛。
大哥,大哥,你为什么是君王?我为什么要生在皇家?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不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我只要普通人家的亲情与自由,我只要与心爱之人相守,过平淡而温馨的生活。
你为了皇位、为了皇权,可以牺牲那些不该牺牲的人,可以抛掉良心、道义,可以让自己变得冷酷无情,可我不能。我要过自己的生活,我要活得俯仰无愧。
你打吧,我这样忤逆你、冒犯你,是该受到惩罚。从小到大,我一直受你的教训,可我感激你、崇拜你、尊敬你,只要你赐予的,我都甘之如饴。我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冷过,即使在你逼我去灭塔萨的时候,可这一次,我的心真的寒透了。岳父,他是一个君子,他不该死。如果没有你逼他,他怎会甘心赴死?他爱水儿胜过一切,他绝不会忍心抛下她的。
你牺牲了他,因为你是皇帝,你要保住皇家的尊严。为了这个,你可以抛开正义之心。
你狠狠地打吧,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承受着萧潼的巴掌,脸上平静得近乎死寂。
萧潼被他那种漠然的表情激得更怒,下手更重。可抽在萧然脸上,不仅他的手痛,心更是痛得如在滴血。
停了手,盯着萧然已经红肿紫胀的脸:“知道朕为什么打你么?”
萧然抬起头,迎上大哥那双卷着狂涛的眼睛,目光急速地颤动起来,挣扎了很久,终于艰难地吐出一句:“小弟……冒犯了大哥。”
萧潼一怔,又叫自己大哥了?难道这几巴掌就让他想明白了?近乎狂喜,可是一想到他认为自己打他的原因只是因为“冒犯”,他又觉得嘴里发苦。
倒退两步,颓然地跌坐在椅子里,抚着自己的掌心,累得接近虚脱。
“大哥……”萧然看着他,苦涩地一笑,“小弟请求大哥……”
“什么?”萧潼疲惫不堪地问出两个字。
萧然动了动肿胀的嘴唇:“大哥,小弟犯了无数条罪,国法难容。若是大哥仍然怜惜小弟,不舍得将小弟斩首,请大哥将小弟削职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