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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岭急得跺脚:“不会的,不会的。真的流鼻血,我用布塞住。”
周罗喉也大笑起来:“不妨事,少吃一点就是。”
罗岭对那军士做了个鬼脸,得意无比:“大将军都同意了。”
过了一会儿,老杜命人取了大碗来,舀了一大碗首先奉给大将军。周罗喉尝了尝,道:“你们都吃吧。”众人一声欢呼,各自拿着大碗和大勺子到鼎中捞鹿肉。我也兴致勃勃地拿了个大勺子,正要舀鹿肉,低头忽见肉汤血红一片,大惊,仰头倒地。
我仿佛被一个噩梦缠住,无法动弹,耳边只是周围人们焦灼的声音:
“怎么办?”
“中了风寒了!”
“是不是恶疾?”……
声音嘈杂,但却逐渐朦胧。我的魂灵似乎脱离了自己的躯壳,只看见前面有一条深深的山道,山道的那一头有亮光。我的魂灵就这样不受任何控制地走进山道,不断往前走。前方似乎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凄厉地喊叫着。这声音很熟悉,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我越走越快,山道却那么长,怎么都走不完。她的声音更加接近,在喊叫中两个字如雷撞击着我的耳膜:“小艺!”我疯狂奔跑,她是谁?她的声音为什么这样悲伤?为什么她会呼喊我的名字,就像拼尽一切的力量要召唤我的灵魂。
眼前突然明亮,多么熟悉的小道,熟悉的房屋,到处是漫天的大雪。姜家村!这是我离开了十个月的姜家村!原来我离开姜家村不过十个月!为什么我的记忆中就像前生的故事一般?那间小屋是我住过的小屋啊,门前堆着厚厚的积雪。那个人好像是姜大伯。他的身旁是宛宛的爹。我的头脑仿佛被闪电刺穿,那是宛宛,那凄厉的叫声是宛宛!
我飘入小屋,炕上躺着宛宛。她的额头上都是汗水,头发散乱,昔日圆润的下巴变得尖尖的。这是宛宛吗?她不是已经出嫁了吗?为什么躺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想俯身亲吻她,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姜大婶站在炕前,还有几个我不熟悉的村妇。为什么宛宛如此痛苦?为什么她周围的妇人们如此焦急?她们围住宛宛,我始终无法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们之间似乎有道透明的厚墙隔离着。宛宛一声接一声地尖叫,她的目光散乱,仿佛正在经历世间最大的苦痛。
我叫道:“宛宛,我回来了。”声音却被堵在嗓子眼里,无论如何都发不出话来。宛宛哭着喊叫:“小艺——”我心急如焚:宛宛,我在这里啊!我在这里啊!你看看我啊!
她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哑的叫声,我终于看到她身下的鲜血。天啊!不要让我,不要让我再次看到宛宛离开我!忽然,她眼光一黯,最后的余光似乎瞟到了我。她嘴角略略上翘,笑了笑,头歪到了枕头上。
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流血,恍惚中看见围着她的妇人们都在号啕大哭。天哪,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一切!
姜大婶举起一个血淋淋的东西,用力拍打了一下,那团肉乎乎的东西忽地发出尖利的哭声:“哇——”
我的眼前骤然一黑。
脸上有灼痛的感觉。我醒来,见自己还躺在中军营里,旁边的罗岭唧唧喳喳地嚷着:“我就说嘛,用艾草烫一下他的人中,就能醒的……”
离魂(2)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耳边响起惊天动地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仿佛能震走世间一切的不幸与哀痛。
新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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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
接连几天,我都陷入无名的噩梦当中。夜夜听到女子的哀声,其中还夹杂着婴儿的啼哭。我的心似乎被掏空了一半,几天之中瘦得不成样子。老杜他们想了不少法子,在我身上试用了好多种偏方,全不见效果。
周府的管家奇伯很肯定地认为我是中邪了,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对周罗喉建议道:“老爷,不如请金山寺里的高僧为罗少爷驱邪。”
周罗喉用手托着下巴,慢慢地对我道:“我一直以为你这小胡人是鬼神难近的,没想到——”他盯着我的眼睛又看了好一会儿,猛地起身道:“也罢,把罗艺送到金山寺去,让高僧为他做法事驱邪。”
我有点麻木,任由老杜他们把我架到车上,送进金山寺。金山其实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山,那个金山寺也非常简陋。寺庙里和尚不多,连住持在内不过二十人。我被住持安排住进了一间禅房。禅房的墙上挂满黄色的纸片,上面画着各种古怪的符号。晚上,我听见山脚下的水流声,和着风声犹如呜咽,心头渐渐发紧。和尚们念起经来,在枯燥的诵经声中,我的心气开始平复,眼皮沉重,终于沉入梦乡。
门口有一个孤独的身影。我一惊,起身道:“是谁?”
那只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她似乎想走近我,却怯怯地止步于门槛前。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在睡梦中,忍不住开口道:“宛宛,是你吗?”
女子没有回头,她的肩头抽动,似在抽泣。啊,我的宛宛。我走上前:“宛宛,回头看看我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犹疑着道:“宛宛,你不是已经出嫁了吗?你怎么会在我的小屋子里?难道你与我真的阴阳两隔了?”
女子还是没有回头。我却能感受她的痛苦与悲哀。我继续道:“宛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你是不是希望我去做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吧,我一定去做。”
她终于回头,黑暗中却看不见她的面孔。我大步走向她,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小艺,我只是舍不得你。”
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只要你愿意,你就永远住在我的梦中吧。我愿意夜夜和你做伴。”
她微微一笑,刹那间房间里火焰弥漫,烧得她的笑容如飞舞的蝴蝶。我大惊,冲过火焰,想拉住她的手。但漫天大火,她已经消失无踪。我猛地醒来,和尚的诵经声犹如雷鸣,水声裂岸,震得金山寺都在摇晃似的。
我冲出禅房,高声呼喊:“宛宛!宛宛!你回来啊!你回来啊!”我穿过那群诵经的和尚,江风吹拂着我的衣衫,一股寒流从骨子里透出来。我奔到山边,除了江水呜咽,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我大声呼喊:“宛宛——宛宛——”宛宛,如果你已经成鬼,请不要离开我。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愿意夜夜被你的魂魄纠缠。宛宛,你的心事还没有告诉我,宛宛,我不想你走啊,不想你走啊……
嗓子忽然哑了。我扶住山边一株大树,但觉说不出的苦痛。前尘往事齐齐翻滚在脑海中。幽州的雪夜,父亲死前苍白的脸色,宛宛在溪边洗衣服时的笑容,小蝶呜咽的齿痕……我的亲人们一个个离开了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就是流浪的孤魂,不知道为何生?为何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终将走向何方……我嘶哑地叫着,犹如黑夜中一匹最孤寂的野狼。
解梦(1)
自从金山寺一夜后,我再也没有梦到宛宛。但是我心中的谜团并没有解开。元宵节到来前,周罗喉给我下了新命令,要我训练一群新兵。
原来任忠指的小马驹就是这个。周罗喉带着我巡视长江防线时,淡淡道:“这群新兵不是普通人。这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愿意接。任忠丢给你,我希望你能做出成绩来。”
我好奇地问:“他们都是什么人?”
“他们都是陈国的世家子,学文不上路,偏偏喜欢生事,要来学武。”周罗喉微微一笑:“里面有今上的两个侄孙陈显、陈庆;有谢家三公子谢悠宁,也是个鬼灵精怪的家伙;还有萧世廉的小儿子,也就是萧大将军的孙子萧平,是个好勇斗狠的孩子……有点像我十五岁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我顿时明白了:原来是群公子哥儿。
我忍不住问:“大将军,您觉得我去训练他们合适吗?”
周罗喉斜眼看着我道:“有什么不合适?他们中最大的不过比你大三四岁,最小的大概比你大一两岁。对了,你什么时候满十五岁?”
我咕哝道:“应该是元宵节吧。我也记不清楚自己的生辰八字,就记得小时候爹爹会给我舀好大一碗元宵。对了,应该是元宵节,因为我娘亲就是生我的时候死了,所以我从来没有吃过生辰饭。爹爹说我的生辰日就是母难日。”
周罗喉看看我,他的声音放得温和了许多:“既然这样,元宵节的时候,我让府里专门为你做一桌吧,祭奠你的娘亲。”
我心中涌过一股暖流:大将军,大将军。我暗暗念叨,如果今生有幸,老天请让我罗艺追随大将军一辈子。
我单独回到水师营的时候,连老杜都知道我要训练一群少爷兵了。他上上下下打量我道:“小胡人,你去趟江州,不但折了老婆本,还中了邪,居然又接了这么个苦差。告诉你,少爷兵不好训,看他们怎么折腾你这个乡下佬吧。”
我不喜欢他提中邪这件事情,便道:“都是爹娘生的,谁还三头六臂不成?对了,你别嘴里唠叨什么邪,我听够了。”
老杜搂住我肩膀道:“你别不高兴。老哥我是真心为你好。告诉你,老和尚也就念点儿傻经,真正的明眼人在镇江街上,让袁大师帮你解梦看相吧。”
我被老杜和三四个士兵拉着到街面上找“袁大师”,街坊都说袁大师大年夜就没出来做生意了。我们寻到他的家,是躲在一条小巷内的一间简易的平房。老杜一边拍门,一边扯着嗓子叫:“袁老头,袁老头,生意上门了,快点出来!再不出来,我拆了你的门板!”
门吱呀一声开了,房内站着一个青年,一双眼睛含着精光。我们都吓了一跳,老杜一把推开青年:“走开!袁老头呢?”
青年道:“各位,我爷爷回乡下去了。在下袁笑天,不知道能否为各位效劳。”
我冷冷看着袁笑天。他大约二十来岁,青衫黑鞋,但面孔陌生,我问道:“你是袁大师的孙子?做什么的?怎么会来镇江?”
他镇定道:“袁家世代以相术为生,在下自然也是相师。”
“为什么口音带北音?”
“将军不是也带北音么?”他笑道,“在下从小随爷爷走南闯北,别说北音,什么地方的土话都能说上两三句呢。”
“罗艺,别啰唆了。”老杜打断我们的对话,又冲那青年说道:“你既然会相术,应该也会解梦,帮我们罗小将军解解梦吧。”
袁笑天听到“罗艺”二字,似乎有些惊讶。他看看我,温言道:“将军有何梦需要解?能否详细道来?”
我想了想,把老杜等人轰出门外,反手把门扣上,这才面向袁笑天。他示意我坐到他的对面,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正好照到我的面孔上。他却坐在黑暗里。我脑子里有些混乱,便说道:“我梦到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周围有很多妇人围着她——她,她好像流血了,后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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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梦(2)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梦呓:“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认识。只是,我忘记了她的名字,只是觉得熟悉。”
“嗯。她死了之后又如何呢?”
“有婴儿在哭。”
“明白了。将军,您梦到的是一个妇人在产子。”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道:“什么?!”
“将军请坐。请听在下解梦。”
。。
前途(1)
我额头已有微汗,听他语调镇定,才坐了回去,低声道:“你说得对,这是梦。”
袁笑天肃然道:“梦由心生。但梦也是上天对人命运的预警,内中玄妙,深不可测。在下只是学了点皮毛,将军听听就是。觉得是,就打赏银子;觉得不是,也不要动怒。”
我没有说话,静静听他言语。
“妇人,代表着将军的过去。大雪和鲜血,意味着将军的过去是苦寒和血泪。妇人产子,痛苦挣扎,说明将军对自己人生不满,很渴望摆脱现状。梦中妇人的死亡,意味着将军将彻底背叛自己的过去。产子,这是喜兆,将军在内心作出一个重大的决定后,终于获得了新生……”
我默默听着,有的地方能听懂,有的地方不大明白。但是我知道一点:那就是宛宛没有死,我做的梦,只是预示自己的命运。我心头渐渐轻松下来,忍不住又问:“照你这么说,是因为我对一件事情犹豫不定,所以做了这么个梦了?既然如此,我对什么事情犹豫不定呢?我又该做出什么决定呢?”
袁笑天神秘一笑:“将军的大事情,在下又如何知道?在下只是解梦,并不会读心术。”
我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大约有一两,放到桌上道:“你别嫌少。我的军饷不高,这点已经是心意了。谢谢你让我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头。”
袁笑天忽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纸牌,上书几个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