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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粉干戈-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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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中流一怔,觉得极不好意思,但又不便开声,真是尴尬万分。阿闪虽然也认为不大好意思,但她性情见解与管中流全然不同,但觉甚是有趣,不禁嘻嘻的笑出来,等看这一场好戏如何收科。
  田不恭连连摇手,道:“乡老伯这就不对了。”
  乡老伯皱起眉头瞪他一眼,发觉这个头大身细的小道士暗暗眨眼睛,透出顽皮的神情,便知道他的意思,道:“我哪里不对了?”
  田不恭道:“你老可瞧见那梁总管已变了面色没有?”
  乡老伯道:“他对我很不满意么?”
  梁一苇、李三以至管中流等数人都想道:“当然对你不满啦,此举简直是欺人太甚,焉得不火。”
  田不恭道:“对,他心中不乐意之至,是怪您老把他身价估得太低了,应当是一赔一千,共是三千两才对。”
  他这样说法分明是火上加油,简直是成心找麻烦。管中流忍不住摇摇头,正要说话。只听乡老伯欣然大笑道:“对啊,对啊,我敢是老得糊涂了,好,就这么算吧,小梁叫李三记在帐册上。”
  老头子这一声小梁,实在甚是侮辱,把那江南武林中名气不小的铁掌梁一苇叫得火冒三千丈,他正要发作之际,突然间掠过一个疑念,那就是江南百钱庄历史虽短,可是大凡常在江湖走动之人,绝无不知之理,更应晓得百钱庄几乎网罗尽大江南北高手名家,每个钱庄都有一两位硬手主持,此外尚有当地名家高手挂名,是以武林人物简直无法闹事。
  然而这位相貌丑陋的老头子却故意大找麻烦,那田不恭更在后面推波助澜,好像是唯恐事情闹不起来一般。这等情势自然十分奇怪可疑,须得小心应付才行,绝对不可鲁莽从事。
  这个念头迅即掠过心中,顿时堆起笑容,道:“老丈和田道长太抬举在下了,三千两之数不是小事,连在下也难作主,须得把东家请来才行。李三,快快去请当家的来一趟。”
  田不恭把管中流、阿闪弄到一旁,喜孜孜的笑道:“哈,我们今日注定要发财啦,那钱万贯一到,那是少不了三万两银子我们才肯罢手的了。”
  梁一苇竖起耳朵窃听,口中哼哼哈哈应付乡老伯。乡老伯心中好笑,想道:“这小道士诡计多端,滑稽可喜,只有他知道我的用心何在。”
  管中流讶道:“三万两银子,这未免太过分一点了吧?”
  田不恭道:“一点也不过分,乡老伯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的,若是招恼了他老人家,把一百多家赌场通通打个稀烂,那时岂止损失三万两银子,你说对不对?”
  管中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话虽如此,但有何道理要把人家一百家赌场打个稀烂?若然此理说得通,大可以找一个百万富翁,逼他献出十万两银子,不然便取他性命,他的性命自然不止值十万两银子,这岂不是也变成天公地道之事了?
  他还未曾来得及说出这等道理时,乡老伯已呵呵笑道:“小梁啊,枉你是个聪明能干之人,但今日却把事情弄糟啦!”
  梁一苇已不暇计较他叫自己小梁之事,问道:“老丈这话是什么意思?”
  乡老伯道:“要知你的身价三千两,但若是你东主来到,这价钱又不相同了,岂不是越弄越糟。”
  田不恭接口道:“不错,钱万贯声名赫赫,身价非同小可,最少也得三十万两才行。”
  梁一苇心中大为震动,只因对方已摆出一副硬敲硬吃的姿态,今日绝难善罢干休。
  正当此时,一个壮汉走到他身边,贴耳悄声道:“这个老者人称乡老伯,乃是王元度的长辈,台上十大高手之中,有六个是他的晚辈。在此处尚有一个姓管名中流,外号无情刀,是上一届金鳌大会的魁首,一个是田不恭。那位姑娘人称阿闪,武功也甚是了得,据说不在台上十大高手之下。只有那个丑陋少年不知来历。”
  原来此人乃是梁一苇的手下,梁一苇来时,已传令密查对方来历。他们的耳目极多,消息灵通,是以一下子都打听出来了。
  梁一苇哪能不知王元度、管中流等人的声名,顿时呆住,做声不得,心想这等强敌前所未有,若是一个应付不好,他们真有打平一百家赌场的力量。
  乡老伯等那壮汉退开,便笑一笑,道:“哈,原来你已派人打听我们的来历。我索性把这一个你们查不出来历之人的底细告诉你吧!”
  他指一指柳儿,又道:“他是柳昭之弟,单名平。阿平,你跟小梁拉拉手,亲近亲近。”
  柳儿踏前数步,伸出右手,梁一苇明知对方想考究自己的功夫,心想我外号铁掌,这掌上的功夫岂能怕你?当即伸出右手与她相握。
  双方手掌互握,梁一苇突然感到对方内力强劲无比,连忙增加力道。转眼间已使出十成铁掌功夫,但对方掌指间的压力依然有增无减。
  他额上不禁沁出汗珠,并不是劲力不及因而疼得冒汗,而是因见对方似是尚未使出全力,已足以使自己感到无法抵挡,可见得对方何等厉害,而别人就更不必提了,换句话说,他是因震惊而冒出冷汗。
  柳儿心地善良,一瞧对方如此窘困,使松手退回。
  阿闪童心大起,嘻嘻一笑,道:“小梁我们也拉拉手。”
  她向来不拘礼数,是以竟也跟着乡老伯称唤对方为小梁,乡老伯向梁一苇道:“阿闪这女孩子手力虽是比不上柳平,但也颇有可观,你不妨试一试。”
  阿闪瞪眼道:“我怎么比不上他?”
  一抓住梁一苇的手掌,便运足内劲猛握。
  梁一苇发觉不妙,连忙运功相抗。他到底是修习掌上功夫之人,这只手掌乃是他一身功力所聚。而阿闪则不擅此道,是以阿闪虽是功力比他深厚,却不能使对方受伤负疼。梁一苇等她松手之后,才骇然道:“阿闪姑娘虽是略逊这位柳兄,可是在下已甘拜下风了。”
  阿闪听人家这么说,不能不信,讶异地望住柳儿,道:“你几时变成如此厉害的?我们找个时间较量一次,瞧瞧到底谁强谁弱?”
  乡老伯道:“阿平,别理会她。这丫头一味争强斗胜,对谁也不服气。”
  正说之时,羊武大步走来,道:“乡老伯,看来吕兄抵敌不住那卓辽啦!”
  早先那壮汉又出现了,在梁一苇耳边报出羊武的姓名来历,梁一苇听知羊武能与王元度激战多时才败下阵来,可知他也是年轻一辈的高手,心中不禁连叫不好。
  乡老伯抬头向台上望去,但见那卓、吕二人之战已经渐趋激烈,不时短兵相接,他乃是当今武林中无人能及的大宗师,略略一瞧,已知吕杰尚可支持一百招以上。这只是说卓辽一直如此审慎小心地斗下去的话才算数,如若卓辽施展出全力,蹈险抢攻,那就说不定多少招便分出胜负了。
  他摇头道:“暂时还不要紧。”
  梁一苇接口道:“敝当家已走过来啦!”
  乡老伯等人转眼四瞧,此时人人向台上观战,是以四周人数虽多,但却很容易找到向这边移动走来之人。
  只见一个年约四旬左右文士装束的人已挤到切近,他身后跟着那伙计李三。此人长得相貌清秀,容色雅逸,举止之间,自有一股出尘脱俗之气。
  大家见了此人感到难以置信,都想,钱万贯这名字取得既俗,又开设赌场,遍及江南通都大邑。这等人物,自是善于筹算,应该大腹便便,形如商贾才对,再不然便长得阴鸷深沉也可以,怎会长得一如饱学隐逸之士?兼以风度翩翩,使人见而爱重?
  正在讶想之时,这个中年文士已走到他们身边,他那对湛明的眼睛扫瞥之下,便向乡老伯、管中流等诸人先后行礼。众人在这等风流俊雅的人物面前都生出不想失礼之心,个个回礼。
  田不恭惊想道:“原来这世上有好几等人能使我生出自爱自重之心。我本以为只有西川大侠吴峰那种威仪赫赫之士,或是王元度这等光明磊落温谦厚重之人,才能令我收敛放诞诙奇的态度,哪知这个丰神雅逸的钱万贯亦能如此。”
  那中年文士已道:“鄙人钱万贯,昨宵抵达此地之时,已闻得乡老伯率领群雄威镇大会,时下俊颜莫不闻风讶异,恨不得挤列其间,以沐光霁。”
  乡老伯眯起双眼,向他打量了片刻,道:“你的声名也颇使人惊羡,我老人家平生好管闲事,最爱无事生非,所以设法迫得你这个赌国奇才出头露面,咱们亲近亲近。”
  说时,伸手出去,便即抓住对方右掌。
  钱万贯但觉对方伸手抓来之际,速度不快不慢,但却使人泛起无从躲避之感,心头为之一震。
  紧接着乡老伯手掌上传出一股强劲力道,钱万贯心中又是一凛,暗念他何以遽下毒手,想在暗中使我受到重伤?转眼之时,已发劲抵拒。
  双方的内家真力在这弹指之间攻守了数招,这等内力拼斗自然不似出手放对,外人无从得见,纯是在刚柔变化之际,互作攻守。
  乡老伯很快就放开手,笑道:“果然有一点道行,不但功力精纯深厚,最可怕的是家数很杂,而每一家都极有成就,实是难得之至。”
  钱万贯微微而笑,态度优雅。
  乡老伯接着道:“但你别想瞒得过我老人家,你原是出身于少林寺一脉,你可要我说出指点你武功的人是谁么?”
  众人都讶异地望着这个文士装束之人,连他的心腹手下铁掌梁一苇也不例外。
  他们虽是听说过钱万贯本是出身于名门大派,却万万料想不到他是出身于以规律精严著称的少林寺。
  钱万贯道:“一发请老前辈赐教吧!”
  心中却暗暗想道:“你能指示我出身少林虽然值得惊怪,但还不是十分困难之事,但若是能说出我师承来历,我钱万贯便从此五体投地,承认你是当世无双的大宗师。”
  这钱万贯心中虽是作如是想,但是神色之间却毫无迹象可寻。
  乡老伯缓缓道:“我有一个老朋友识得那个指点你武功的人,我正因听他描述过详情,今日方始晓得你竟是得他衣钵法乳,这个老和尚称大雄长老……”
  众人都只听过少林寺大雄长老之名,他们哪里知道大雄长老乃是少林寺开寺以来第一个能把少林七十二种绝艺练成了三十二种之多的绝代高手。这大雄长老一生练功,足不出寺,是以外间之人从无知者。
  钱万贯面色大变,一手撩起长衫,屈膝跪倒。此举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都不由得怔住了。
  但见钱万贯神情肃穆而哀伤,双眼中泪光闪动。
  众人又是一怔,虽是不知其故,但都不由自主地被他感动,顿时被哀肃的气氛所笼罩。
  乡老伯轻叹一声,道:“敢是因我提及他的法号,以此触动了你的哀悼情怀。”
  钱万贯道:“老祖师曾对晚辈言道,以天下之大,人物之众,但知道他的人只有一位,将来如若有人说得出晚辈的武功源流,便须全心恭敬,宛如见我。晚辈触念祖师遗言,顿觉音容涌现眼前,是以悲不自胜。”
  这一番话说得情深似海,孺慕之思溢于言表。众人都感到鼻子发酸,甚是哀伤。
  乡老伯惆然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且起身。我异日见到那位老友,定把此事转告于他。”
  钱万贯站起身子,仰天长叹一声,道:“敢问乡老伯,晚辈如何能谒见宣老前辈?”
  乡老伯举手指住管中流,道:“他就是宣翔的弟子了,不过你问他也没用,天下间唯有我老头子知道宣翔在什么地方,也唯有我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钱万贯眼中露出爱慕的光芒,向管中流瞧一下,接着向乡老伯道:“老前辈可肯指点明路?”
  乡老伯仰首寻思一下,道:“可以,等大会过后,你可跟管中流同去见他。”
  他转面向管中流道:“你师父前两天跟我说,他且回到他弟弟处居住,命你于大会结束之后,带同王元度前去见他。”
  这乡老伯的秘密只有王元度一个人晓得,管中流虽是见过师父,可是其时宣翔并没有泄露他身份秘密,是以管中流自那时之后,日日焦盼师父出现。
  他闻得此言,自然大喜过望,但也暗暗惊讶乡老伯如何识得师父?
  梁一苇暗中透一口大气,心想既然谈起来都有关系渊源,便不愁百钱庄会被捣毁了。他主持此地赌局,事情甚多,便先行告退。
  这时台上鏖战尚酣,那十大高手除二人正在拼斗之外,其余八人都盘膝坐在一边观战。
  人人都敛神静气,面上毫无表情,独是王元度面色不时变化,一望而知他的情绪跟着战况发生剧烈变化。
  别的人都深知自己将面临激斗,所以极力抑制心倩,不敢略有波动。
  王元度不是不明此理,只是他天生热肠深倩,眼见吕杰苦斗不胜,便无法不心情波荡,无法不替他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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