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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不到回答,只好暂时忍住怒气,细瞧铁栅,都是儿臂粗的铁枝,武功再高,也无法击毁,他审视片刻,才冷笑一声,取出桃花扇。他在扇柄处板出一截刀刃,又短又窄,但寒光闪耀,显然锋快无比,这数寸长的刀刃,用以对敌自是无甚用处,但却能斩钉削铁,对付这些铁栅,当然绰有余带。
忽闻一阵步声传来,他连忙收起桃花扇。片刻间,两个黑衣女子走到灯光之内,她们面上都蒙着黑布,使他瞧不见面目。
平天虹厉声道:“这儿可是三禁堡么?”
左边的女子道:“不错,我们奉命来瞧瞧你回醒没有,如若回醒,就送食物给你。”
平天虹闻言,顿时感到腹中饥饿,当下喝问道:“现在什么时候?”
那个女子冷冷道:“你这等凶恶口气,谁跟你说话?”
平天虹一怔下,只好沉声又问一遍。
那蒙面女子道:“这就对了,现在是午刻时分,你可感到饥饿么?”
平天虹凝目瞪视着她,过了片刻,才道:“你是不是何心寒?”
蒙面女子道:“不是,但我劝你对堡主客气些,别直呼她老人家的名讳。”
平天虹冷笑一声,目光向另一个也蒙着面的黑衣女子,道:“你怎的不开腔说话?”
那黑衣女子不言不动,但平天虹却感觉出她幕面后锐利的目光。
当下又道:“你可能是何心寒,所以不敢开口,对不对?”
左边的黑衣女子道:“她也不是堡主,平先生请相信此言。”
平天虹想道:“那么她为何不敢出声说话呢?”他忽然想起被卫步青奸杀的阿云,心中又是悲痛,又是忿恨。但转念忖想及自己目下落在何心寒手中,看她似有借故杀死自己之意,自己的生死尚有问题,为阿云报仇这一层,岂易谈到?因此除了悲伤忿恨之外,又增添一种虎落平阳,龙困浅水般的沉郁。
他面上的表情变化极巨,右面那个女子突然开口道:“你想得不错,此地专门用来禁锢高手,你虽是武功犹在,兵器未失,但若想逃走,只怕比登天还难。”她虽是没有瞧出平天虹是为了阿云而悲恨,但却也猜中了一部份。
平天虹听她口音不是何心寒,较觉心平气和,冷笑一声,对于能不能逃出此地一事,不表示半点意见,却道:“我只想问姑娘一声,那个万恶淫贼的同党,现下怎样?他亦是不夜岛之人么?”
右面的黑衣女啊一声,敢情从他这一问中,方始悟出他刚才实在是念及阿云。她缓缓道:“本堡从昨夜开始,就展开大规模的行动,严查附近各地,确知没有不夜岛之人在附近,我们也刚刚才回来。至于那个恶贼的同党,现下已陷入本堡绝地铜墙铁壁之内,此人虽是十分机警,武功强绝,但只等他到达最后一间石室内,即是束手就擒之时了。”
她转头向左面的黑衣女子道:“心妹,你去吩咐她们送茶水食物来。”那黑衣女子欠身应了一声,迅快去了。
平天虹道:“姑娘和阿云如何称呼?”
那黑衣女道:“我是她的大师姊,单名阿芳。”
平天虹道:“原来是芳大姐。”
他沉吟一下,才道:“小弟有几句心肺腑之言,只不知大师姊肯不肯相信?”
阿芳道:“你还没说出来,我怎知可信不可信?”
平天虹道:“小弟当时眼见阿云惨死!痛不欲生,发誓为地复仇。现在既知那恶贼是不夜岛高手,自是不能放过不夜岛了。”
阿芳沉吟道:“你可是说想到不夜岛去,杀尽这一派之人,为阿云报仇么?”
平天虹道:“正是此意,小弟若是白白毁在三禁堡,还不如死在不夜岛中,好歹也得拼掉他三五个高手,方始甘心。”
阿芳道:“这话有理,你可是想我转告家师?”
平天虹摇摇头,道:“不是,小弟要大师姊作主,私下释放了我。你若把这话告诉何堡主,她一定不答应。”
阿芳奇道:“你怎知家师一定不肯?”
平天虹道:“她如此憎恨男人,一定吃足了男人的亏,所以这一生一世,休想让她再相信男人的话。”
阿芳哼了一声,心想:我也吃过两个男人的亏,现在方知师父常说臭男人之言不可相信,这话的确非假。
但她又觉得假如让平天虹到不夜岛报仇,的确是个绝妙主意,胜过白白取他一命,是以亦愿立时放他。
平天虹见她忖思,晓得她心中已经活动,当下道:“大师姐且想一想才回答,只要你答应了,小弟自有脱身妙法,决不会连累到你。”
此时阿心已迅快走来,道:“茶饭马上就送到,师父命我们去瞧瞧那个恶贼同党。”
阿芳点点头,和阿心沿着甬道走去,到了尽头处,一扇极厚重的大铁门封住去路。她们用钥匙开启机关,轧轧一阵声响起处,铁门往石壁内滑缩。两人迅即出去,把铁门关好,这才再往前走。
这是一条狭窄的隧道,极是黑暗。但她们熟悉地势,都走得很快,几个转弯,已到了一条宽大的甬道内,一边石壁中隔丈许就有一盏灯,另一边石壁却挂着一排黑色的四方布块,乍看好像有一列黑色的窗门一般。
她们迅快把甬道内的光通通弄熄,顿时一片黑暗。然后揭开对面石壁上一块黑布,壁上出现一个比面盆还要大的洞穴,但外大内小,透过一尺厚的石壁时,里面的穴口只有拳头那么大。
阿芳悄悄望入去,却是居高临下,但见整座石室约是丈许方圆,都收入眼底。石室内点有灯,倒也光亮,一个人倚壁而立,闭目不动。这人虽是作商贾打扮,上唇蓄着小胡子,看来年纪约在三四旬之间。但阿芳却瞧得出他的真面目,不是王元度是谁。
这座石室已是最末第二间石室了,这一铜墙铁壁的机关,一共有二十间这么大小的石室,任何人陷身其中,只有设法找寻启门的机括,找到之后,暗门一开,任何人都非进去不可。
这是因为只有这么一道门户,若想寻路逃走,自然得进去探一探。从第一间石室开始,一连串二十间,俱是这等情形,只要踏入第二间,门户立闭,再也不能开启,待得找到机括,却是通到第三间石室之内。
如此一步步紧迫,陷入此地之人,迟早会到达第二十间石室,经过这许多石室,都没有别的情况发生,任何人的警觉性都会减低,加上疲倦饥渴,反映迟钝许多。就在这最末一间石室之内,布置有几种生擒敌人的机关。这等手法,可说是万无一失。
现在王元度已抵达第十九间,饶地为人沉稳精细,气度大异常人,这刻也不免十分枯燥烦恼。他倚壁闭目调息了一阵,睁开双眼,望着一块突起的石角,他已可以断定那方石角必是开启暗门的机括。由于他搜查已久,早就不对屋顶上的透气洞加以注意。但他怎知这刻有两对眼睛,暗中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王元度走过去,伸掌复按在石角,挥力往内一压。轧轧连响,右侧出现了一道两尺宽的窄门,他转眼望进去,看见这间石室和以前所见的都差不多,他锐利的目光在墙上查看一遍,没发现他弄下的记号,断定从未来过,于是举步跨进去。
砰地一声,身后暗门自动关紧。他已见得多了,毫不在意。但见对面壁上也突现出一块石尖,更不迟疑,迅即走过去伸手一按。
那块石角应手沉下少许,但力道甚强,因此王元度不得不增加几成真力猛按。石角倏然变得轻如无物,敢情他这一下已把石角按到某一程度,石壁上这方两尺大小的石块,突然缩进,若是旁人,这时非跟着向前栽不可。但王元度是何许人也,石块刚一缩,他业已气沉丹田,双足牢牢钉住地面,右手仍然作按出的姿势,只是石壁已陷入一块,使他只摆个空架子。
他身子虽是不曾前倾,可是脚下的石块忽然下坠。此时他全身力道重量完全聚集在双足,这么一来,可无法及时跃起,身形随着石块猛然坠下了三尺,铮铮连声,七八道铜箍把他下半身箍得紧紧的,全然动弹不得。
王元度身子仍然在往下沉,速度已变得甚是缓慢,一直沉下了丈许,又出现了七八道铜箍,向他夹到。他虽是出手抵住了其中两道,但其余的全然不受影响,有的束腰,有的束胸,有的勒颈,总而言之,这十七八道铜箍把他束缚得动弹不得,只有两臂仍然活动自如,王元度心想,此时若有敌人出现,那是最好不过了,定可把敌人抓住,逼他放开自己。
然而王元度这个想法大错特错,敢情敌人虽是来了,他却全然无法可施。
原来敌人只是发声,并不曾现于室内,况且他陷入地下丈许,根本也瞧不见室内的情况。
一个女子的口音道:“好俊的功夫,可惜已无法施展。现在好好听着,假如你不垂下双手就擒的话,姑奶奶先让你尝一尝人粪的味道。”
王元度一听此事非同小可,自己宁愿送了性命,亦不能如此受辱。
当下大喝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喝声中双手一垂,全身便已被箍得紧紧的,无从发力了。
只听背后发出声响,一双手连戳他数处大穴,接着铜箍完全松开,缩回石中,轧轧一响,他立足的五尺方圆之地,复又上升,直到与地面起平,方始停止。
室内已有一个黑衣女子屹立一角,他身后尚有一名女子,抓住他双臂不令他跌倒。只见在方已打开了一道门户,里面或挂或摆,俱是刑具。
他被那女子推到角落,那儿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双钢铁制造的太师椅,他坐落椅上,顿时双手双足分别被径寸粗的铜环紧紧箍在椅上。
王元度心中一叹,忖道:“我纵是运气打通了穴道,也没有法子挣得脱这些铜环禁制。”
屋角那个黑衣女子缓缓走过来,王元度发觉她似是来势不善,不禁长笑一声。
黑衣女子压着嗓音,沉喝道:“你笑什么?”
王元度道:“我笑你们三禁堡浪得虚名,其实你们这等势派,只好吓唬无知之人。”
黑衣女子道:“笑话,本堡难道不敢取你性命不成?”
王元度道:“我瞧定是不敢,才有这许多张致模样。”
黑衣女子怒道:“大胆狂徒,今日非取你狗命不可。”
王元度道:“那就不妨试试看。”
黑衣女子一跺脚,突然左右开弓,连打了他七八个耳光。她出手甚重,王元度不能运气相抗,顿时双领红肿,唇角流下鲜血。
王元度平生还是第一次如此受辱,而且是受辱于一个女子,不禁忿恨之极,虎目圆睁,怒光四射,恨不得挣脱重重束缚,出手揍她一顿。
黑衣女子停手后见他如此愤怒,不由得狂笑数声,似是十分欢畅。
王元度突然间怒恨全消,反而泛起满胸怜悯,忖道:“她以前不知被哪一个男人骗过,是以心中如此怨恨男人,我让她打几个耳光,就当代那男人向她赔罪,又有何不可?”
他本是大英雄大豪杰的胸襟,代人受过,在他来说,简直不算一回事。
黑衣女子道:“你很气恼吧?要不要起身跟我拼斗一场?”
王元度平静地道:“在下既不气恼,亦不想动手。”
那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这话只怕言不由衷。”
王元度道:“姑娘若然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黑衣女子道:“我倒要问一下这是什么原因?”
王元度道:“说出来也没有意思,在下还是省点口舌的好。”
黑衣女子冷冷道:“对付你这种人我最有办法,你不怕死,不怕任何毒刑,但却忍受不了侮辱。我第一步整称之法便是喂大粪,假如你熬得住,我还有第二步第三步。”
王元度听了这话,可不能不怕,当下道:“好,在下说出原因便是。”
他话声略顿,暗忖此女手段毒辣,尤其是她竟然瞧得出自己已不怕死,言明用侮辱手段,迫使自己低头,可见得她聪明过人,极难对付。
他又道:“在下因想姑娘如此痛恨男人,料必曾经吃过男人的亏,记恨于心。在下身为男人,让你打上几下出出气,替那个对不起你的人赎点罪,又有何不可?是故心中不恼。”
他说完第一个原因,黑衣女子为之一怔,喝道:“还有呢?”
王元度道:“姑娘要我出手一拼,但在下料你也不敢解开我的穴道,即使你敢,但在下却想到假如令你伤亡,于我无益,于人有损,这等架不打也罢。”
黑衣女抬目投向她在侧的同伴,道:“阿心,据你看来,他的话可信不可信?”
阿心道:“小妹认为可信。”
她说得如此肯定,阿芳不禁又是一怔,道:“为什么?”
阿心道:“小妹记得早先和白姑娘双斗此人之时,明明有几次他可以伤得我们,却轻易放过,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