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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猎见此情景,突然之间,胸口忽如受了铁锤的重重一击,猛地省悟:他的小师妹移情别恋了,对象就是汪元。
这一晚心思如潮,丁猎再也无法入睡,几番自怨自责:“丁猎啊丁猎,你往日何等潇洒自在,今日只为如此摆脱不开,枉自为男子汉大丈夫了。”
尽管自知不该,司马凤的影子却总是在心里缭绕不去。他心头痛楚,提起长剑,向着石壁乱砍乱削,但觉丹田中一股内力涌将上来,挺剑刺出,运力姿式,宛然便是司马夫人那一招“蓝氏一剑”,擦的一声,长剑竟尔插入石壁之中,直没至柄。
次日天色向晚,忽听得脚步声响,司马凤提了饭篮上来。丁猎大喜,急忙迎到崖边,叫道:“小师妹!”声音也发颤了。
司马凤不应,上得崖来,将饭篮往大石上重重一放,一眼也不向他瞧,转身便行。丁猎大急,叫道:“小师妹,小师妹,你怎么了?”司马凤哼了一声,右足一点,纵身便即下崖,任由丁猎一再叫唤,她始终不应一声,也始终不回头瞧他一眼。
丁猎心情激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打开饭篮,但见一篮白饭,两碗素菜,却没了那一小葫芦酒。他痴痴的瞧着,不由得呆了。
他几次三番想要吃饭,但只吃得一口,便觉口中干涩,食不下咽,终于停箸不食,寻思:“小师妹若是恼了我,何以亲自送饭来给我?若是不恼我,何以一句话不说,眼角也不向我瞧一眼?难道是六师弟病了,以致要她送饭来?可是六师弟不送,五师弟、七师弟、八师弟他们都能送饭,为甚么小师妹却要自己上来?”思潮起伏,推测司马凤的心情。
次日傍晚,司马凤又送饭来,仍是一眼也不向他瞧,一句话也不向他说。丁猎更是心如刀割,寻思:“原来她是故意气我来着。”
第三日傍晚,司马凤又这般将饭篮在石上重重一放,转身便走,丁猎再也忍耐不住,叫道:“小师妹,留步,我有话跟你说。”
司马凤转过身来,道:“有话请说。”丁猎见她脸上犹如罩了一层严霜,竟没半点笑意,喃喃的道:“你……你……你……”
司马凤道:“我怎样?”丁猎道:“我……我……”他平时潇洒倜傥,口齿伶俐,但这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司马凤道:“你没话说,我可要走了。”转身便行。
丁猎大急,心想她这一去,要到明晚再来,今日不将话问明白了,这一晚心情煎熬,如何能挨得过去?何况瞧她这等神情,说不定明晚便不再来,甚至一个月不来也不出奇,情急之下,伸手便拉住她左手袖子。
司马凤怒道:“放手!”用力一挣,嗤的一声,登时将那衣袖扯了下来,露出白白的半条手膀。司马凤又羞又急,只觉一条裸露的手膀无处安放,她虽是学武之人,于小节不如寻常闺女般拘谨,但突然间裸露了这一大段臂膀,却也狼狈不堪,叫道:“你……大胆!”
丁猎忙道:“小师妹,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司马凤将右手袖子翻起,罩在左膀之上,厉声道:“你到底要说甚么?”
丁猎道:“我便是不明白,为甚么你对我这样?当真是我得罪了你,小师妹,你……你……拔剑在我身上刺十七八个窟窿,我……我也是死而无怨。”
司马凤冷笑道:“你是大师兄,我们怎敢得罪你啊?还说甚么刺十七八个窟窿呢,我们是你师弟妹,你不加打骂,大伙儿已谢天谢地啦。”
丁猎道:“我苦苦思索,当真想不明白,不知哪里得罪了师妹。”司马凤气虎虎的道:“你不明白!你叫无为在爹爹、妈妈面前告状,你就明白得很了。”
丁猎大奇,道:“我叫六师弟向师父、师娘告状了?告……告你么?”
司马凤道:“你明知爹爹妈妈疼我,告我也没用,偏生这么鬼聪明,去告了……告了……哼哼,还装腔作势,你难道真的不知道?”
丁猎心念一动,登时雪亮,却是愈增酸苦,道:“六师弟去师父师娘告你的状,说你与汪平师弟走的太近,师父师娘知道了,因而责罚了张师弟,是不是?”心想:“只因师父师娘责罚了汪师弟,你便如此生我的气。”
司马凤道:“好了,是你赢啦!可是……可是……我……我再也不来理你,永远永远不睬你!”这“永远永远不睬你”七字,原是平时她和丁猎闹着玩时常说的言语,但以前说时,眼波流转,口角含笑,哪有半分“不睬你”之意?这一次却神色严峻,语气中也充满了当真割绝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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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指点
第六章指点
丁猎病了,而且是大病,七郎来送饭后回去通报了师父师娘。
这日傍晚,丁猎在崖上凝目眺望,却见两个人形迅速异常的走上崖来,前面一人衣裙飘飘,是个女子。
他见这二人轻身功夫好高,在危崖峭壁之间行走如履平地,凝目看时,竟是师父和师娘。他大喜之下,纵声高呼:“师父、师娘!”
片刻之间,司马纵横和司马夫人双双纵上崖来,司马夫人手中提着饭篮。依照昆仑派历来相传门规,弟子受罚在思过崖上面壁思过,同门师兄弟除了送饭,不得上崖与之交谈,即是受罚者的徒弟,也不得上崖叩见师父。
哪知司马纵横夫妇居然亲自上崖,丁猎不胜之喜,抢上拜倒,抱住了司马纵横的双腿,叫道:“师父、师娘,可想煞我了。”
司马纵横眉头微皱,他素知这个大弟子率性任情,不善律己,那正是修习昆仑派上乘气功的大忌。
司马纵横夫妇俩上崖之前早已问过病因,众弟子虽未明言,但从各人言语之中,已推测到此病是因司马凤而起,待得叫女儿来细问,听她言词吞吐闪烁,知道得更清楚了。
这时眼见他真情流露,显然在思过崖上住了小半年,丝毫没有长进,心下颇为不满,哼了一声。
司马夫人伸手将丁猎扶起,见他容色憔悴,大非往时神采飞扬的情状,不禁心生怜惜,柔声道:“猎儿,你师父和我刚从关外回来,听到你生了一场大病,现下可大好了罢?”
丁猎胸口一热,眼泪险些夺眶而出,说道:“已全好了。师父、师娘两位老人家一路辛苦,你们今日刚回,却便上来……上来看我。”说到这里,心情激动,说话哽咽,转过头去擦了擦眼泪。
司马夫人从饭篮中取出一碗参汤,道:“这是关外野山人参熬的参汤,于身子大有补益,快喝了罢。”
丁猎想起师父、师娘万里迢迢的从关外回来,携来的人参第一个便给自己服食,心下感激,端起碗时右手微颤,竟将参汤泼了少许出来。司马夫人伸手过去,要将参汤接过来喂他。丁猎忙大口将参汤喝完了,道:“多谢师父、师娘。”
司马纵横伸指过去,搭住他的脉搏,只觉弦滑振速,以内功修为而论,比之以前反而大大退步了,更是不快,淡淡的道:“病是好了!”
过了片刻,又道:“猎儿,你在思过崖上这几个月,到底在干甚么?怎地内功非但没长进,反而后退了?”丁猎俯首道:“是,师父师娘恕罪。”司马夫人微笑道:“猎儿生了一场大病,现下还没全好,内力自然不如从前。难道你盼他越生病,功夫越强么?”
司马纵横摇了摇头,说道:“我查考他的不是身子强弱,而是内力修为,这跟生不生病无关。本门气功与别派不同,只须勤加修习,纵在睡梦中也能不断进步。何况猎儿修练本门气功已逾十年,若非身受外伤,便不该生病,总之……总之是七情六欲不善控制之故。”
司马夫人知道丈夫所说不错,向丁猎道:“猎儿,你师父向来谆谆告诫,要你用功练气练剑,罚你在思过崖上独修,其实也并非真的责罚,只盼你不受外事所扰,在这一年之内,不论气功和剑术都有突飞猛进,不料……不料……唉……”
丁猎大是惶恐,低头道:“弟子知错了,今日起便当好好用功。”司马纵横道:“武林之中,变故日多。我和你师娘近年来四处奔波,眼见所伏祸胎难以消解,来日必有大难,心下实是不安。”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是本门大弟子,我和你师娘对你期望甚殷,盼你他日能为我们分任艰巨,光大昆仑一派。但你牵缠于儿女私情,不求上进,荒废武功,可令我们失望得很了。”
丁猎师父脸上忧色甚深,更是愧惧交集,当即拜伏于地,说道:“弟子……弟子该死,辜负了师父、师娘的期望。”司马纵横伸手扶他起来,微笑道:“你既已知错,那便是了。半月之后,再来考校你的剑法。”说着转身便行。
司马夫人低声道:“这半月中务须用功,熟习剑法。此事与你将来一生大有关连,千万不可轻忽。”
丁猎道:“是,师娘……”司马夫人笑着向司马纵横背影指了指,摇一摇手,转身下崖,快步追上了丈夫。
丁猎自忖:“为甚么师娘说练剑一事与我将来一生大有关连,千万不可轻忽?又为甚么师娘要等师父先走,这才暗中叮嘱我?莫非……莫非……”登时想到了一件事,一颗心怦怦乱跳,双颊发烧,再也不敢细想下去,内心深处,浮上了一个指望:“莫非师父师娘知道我是为小师妹生病,竟然肯将小师妹许配给我?只是我必须好好用功,不论气功、剑术,都须能承受师父的衣钵。师父不便明言,师娘当我是亲儿子一般,却暗中叮嘱我,否则的话,还有甚么事能与我将来一生大有关连?”
想到此处,登时精神大振,提起剑来,将师父所授剑法中最艰深的几套练了一遍。
司马夫人这番话虽令他精神大振,可是这半个月中修习气功、剑术,却无多大进步,整日里胡思乱想:“师父师娘如将小师妹许配于我,不知她自己是否愿意?要是我真能和她结为夫妇,不知她对汪师弟是否能够忘情?其实,汪师弟不过初入师门,向她讨教剑法,平时陪她说话解闷而已,两人又不是真有情意,怎及得我和小师妹一同长大,十余年来朝夕共处的情谊?”
半个月晃眼即过,这日夜色已深,丁猎正在纳凉,突然见对面山峰上一袭白衣人和一个黑衣人在飞行缠斗。
丁猎吃惊非常,这简直是神话,这二人能在空中飞行,还得打斗,足见这二人功力之深。
二人打着打着落在了丁猎身前,落地的白衣人没有蒙面,是位老者,对黑衣蒙面人道:“看阁下身手了得,但没有恶意,万不可伤我昆仑派弟子。
丁猎大吃一惊,见白须白袍老者,神气抑郁,脸如金纸。丁猎心道:“这老先生莫非便是那晚的蒙面白袍人?他是从哪里来的?”
心下惊疑不定,只听黑衣蒙面人道:“你……你便是化清风老先生?”那老者叹了口气,说道:“难得世上居然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丁猎心念电转:“本派中还有一位前辈,我可从来没听师父、师娘说过,倘若他是冒充,我如上前参拜,岂不令天下好汉耻笑?再说,事情哪里真有这么巧法?
那老者摇头叹道:丁猎“你这小子,实在也太不成器,不怪那天你师父骂你!我来教你,你先使一招‘白虹贯日’,跟着便使‘有凤来仪’,再使一招‘金雁横空’……”一口气滔滔不绝的说了三十招招式。
那三十招招式丁猎都曾学过,但出剑和脚步方位,却无论如何连不在一起。
那老者道:“你迟疑甚么?嗯,三十招一气呵成,凭你眼下的修为,的确有些不易,你倒先试演一遍看。”他嗓音低沉,神情萧索,似是含有无限伤心,但语气之中自有一股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