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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剑歌-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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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小娇气结:“你!”她向此人怒视了半晌,此时陈清道:“这位大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今日若不带这人回去,我和她都得遭殃,望你宽恕则个。”她想扭头去看此人,却觉脖子上一紧,剑刃逼得她动不了分毫,那人道:“你们便回去告诉那大当家的,就说是‘紫霄一剑’要留下这人一日,过后他若不去易楼,你们来找我算帐便是。”

“‘紫霄一剑’殷白羽?”陈清吃了一惊,随即为难道:“……可是你只此一语,只怕三岁孩子都不会信,大当家的疑心病甚重,又如何肯就此放过我们?”殷白羽笑道:“你这姑娘当真小心谨慎……好吧。”他将剑撤下,扔给陈清,“以此‘玉音剑’作为信物,易楼素来重交易公平,这剑乃是我自东海琉球岛岛主手中荡,也随我两年了,便换那人一日,不亏吧?”

陈清接剑,拿在手中,见剑身薄如冰片,剑格乃是硬玉所制,果然是把名剑,心中不也佩服此人豪气,未料那殷白羽抛剑之间含了内力,她一接之下竟似被人大力推了一把,身不由己地摔了一跤。魏小娇吃了一惊:“喂!你干什么?”见陈清摔在地上,脸上先是一阵红晕,随后褪得惨白,待要站起,双腿却如踩上了摇晃甲板,又复坐在地上。魏小娇跑来将她扶起,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中一凛。殷白羽此举无疑意为示威,想陈清也曾纵横江湖数年,却被他举手之间两次推翻在地,杀了她,远比以玉音剑交换更为方便。

魏小娇向殷白羽怒视了一眼,道:“今天败于你手,但有朝一日,必叫你死在转轮镜下!”陈清拉拉她:“小娇!”殷白羽也不着恼,仍是笑道:“是吗?姑娘好志气,我等着这一天,若等不到,我儿子替我等下去,哈哈……”魏小娇愤愤地看了一眼亭中的叶听涛,与陈清往小路而去。

陈清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殷白羽,道:“我出道以来,都是在男人身上讨生活,那些人只拿人寻欢作乐,杀了也没什么坏处。只是今日遇你二人,不得已成为敌手,却为我们留下余地……多谢。”她竟福了一福,脸上神有些复杂,但却甚是真挚。殷白羽微笑道:“江湖道,终不是适合子常呆的地方,姑娘还是快些找个婆家嫁了,好过在刀尖上过活。”

陈清凄然一笑,摇摇头,回头拉住魏小娇的手沿路而去。魏小娇最后瞥了一眼殷白羽,也没淤说什么。

枫树叶依旧随风微响,殷白羽看着凉亭中闭目而立的男子,长叹了一口气,一直不曾淡去的笑容竟消失了。叶听涛听到了这声叹息,微笑道:“怎么了?师兄,几年未见,你倒是学会叹气了。”

殷白羽不答,走进亭中细细打量叶听涛,见他衣衫有几处被陈清划破,颈中有鲜血流下,脸上难掩风霜之,不道:“几年未见,你可变得多了。眼睛怎样?”叶听涛道:“一时不能见物,过一阵便好了。”

“那转轮镜颇为厉害,我瞧你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别留下后患。”殷白羽道。叶听涛仍是微笑:“我理会得。师兄,你怎会来此处?”殷白羽无奈地道:“你还问我?最近你可是声名鹊起了,还好我当初没接受这劳什子的碧海怒灵剑,否则今日有姑娘来请,明日有相公来约,可得烦死我。”

叶听涛道:“师兄,你怎这般年纪了,还是小孩心?”殷白羽道:“哈!江湖上打滚了几年,数落起你师兄来了,当初你背着师父跑出去和人蹴鞠,还不是我替你圆的谎?”叶听涛想起往事,不由也笑了,他闭着双眼,没看到殷白羽脸上沧桑的神,但那也是一闪即逝,殷白羽随即道:“说正经的,你自持碧海怒灵剑出道也有好几年了,师父交代的事可有什么进展?”

叶听涛道:“查到了一些线索,但不甚清晰。三年前我接受了易楼的委托去寻访那六把剑之一的九天玄剑,此剑一直为滇南剑湖宫所有,可不知为何,这几个月内情势有变,我义弟眼下又在他人手中,掣肘之处亦是难眩”殷白羽听了默然半晌,道:“这六把剑的秘密从来无人能够破解,你手持碧海怒灵剑,只会成为江湖中人觊觎的目标。为了这事师父已然吃了大亏,现在又要你去接着干……唉,你可得看开些。”叶听涛微微一笑:“当初持剑,本就是为了引出目标,得一剑者必会想得第二剑,由此而可查证,况且我本就一无所有,何惧血冲杀?这些早在接剑那一刻起便已是注定的了。”

殷白羽看着他:“一无所有?”他脸上又露出了那沧桑的神情,“离开师门时,我也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所以任妄为,却怎知越是如此,失去的越多,到头来只是得不偿失……”随即他又爽然道,“算了,我殷白羽一生行事皆随我意,这些提他作甚?对了,最近你可曾见过那‘鬼医’沈若颜?”

突然听到她的名字,叶听涛心中只是重重一顿:“……师兄怎会认得她?”殷白羽道:“早先我在琉球岛时,岛上正闹得慌,说是村庄整片整片的被投毒,别人避之不及,那沈姑娘反而费了好大劲跑到岛上来,只用几天功夫就把毒源给除了,过后也不收人家谢礼转身就走,我是无意间提起了认识你,她才和我说间话。她走后岛主无人可谢,就把那‘玉音剑’送给了我,现在想起来,顺便问问。”

叶听涛听罢沉默了一会儿,道:“她已去世了。”殷白羽吃了一惊:“去世了?”叶听涛不答,只是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将碧海怒灵剑收入鞘中。殷白羽想起沈若颜素日模样,心中不叹惋,见叶听涛神,心中亦是了然,道:“师弟,我知道你心有顾忌,只是人生得意须尽欢,一共就这么几十年的命,还要顾忌这个,在意那个,岂不是太浪费了?”

叶听涛闻言,半晌,缓缓摇头。殷白羽望着他:“究竟如何,也由你自己定夺,我只是一说。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叶听涛道:“既然如此,师兄今日便与我同回清溪村吧?我答应了村中人明日间替他们除一患,后天才动身往扬州。”殷白羽笑道:“不了,我在外已耽搁了不少日子,如今心愿已了,再聚也聚不出二两肉来。”

叶听涛知他脾气,只得道:“好吧,师兄如今居停何处?”殷白羽道:“告诉了你,你有空来吗?”叶听涛语塞,殷白羽笑道,“哈,你还是那样,玩笑也开不得。现下我住在永宁府,过阵子大概会往南走,家里那位说想去暹罗国瞧瞧,哈哈。”

叶听涛奇道:“哦?师兄已成亲了?”提起子,殷白羽的笑容中流露出一丝柔情:“是啊,半年前成的亲,这次听了风声出来找你,还闹了好一阵子。”叶听涛微笑道:“我也未及喝你的喜酒,只能说句恭喜了。”殷白羽道:“哈哈,今日能见你一面,这些算什么……师弟,我总在想,倘若当年是我接下了碧海怒灵剑,不知今日又会如何?”

叶听涛道:“凡事皆有定数,不由人不信。”殷白羽拍了拍他肩膀:“你啊,别装得跟老头子似的,等真成了老头子,还有什么话说?好了,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叶听涛向着他站立的方向一拱手:“保重。”

殷白羽沉默了片刻,又道:“我也快当爹了,下次见面时,你可得给我儿子起个名字,要是失了约,我儿子可只能叫殷无名了,哈哈!”他长声大笑,在寂寂小道上回荡,转身走出凉亭,信步而去。叶听涛睁开双眼,刺目的白光已经消失,眼前隐隐有个长衫背影,在枫树荫下渐行渐远。目光逐渐清晰如前,他却突然呆住了,凝神盯着那人的背影,似乎觉得那是错觉。树荫之下,那人步履潇洒如旧,宛然是昔日轻狂模样,只是一只左袖空荡荡的,在微风中向后飘动,又自垂下,往富已。

夏意渐浓之时,枫叶尚未及变成红,却有一两片轻轻飘落下来。野渡无人,流水淙淙,带着过早落下的叶子荡漾远去。叶听涛来到楚玉声身后,见她正望着流水出神,很难得的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楚姑娘。”叶听涛唤了她一声。楚玉声一惊回头,见是他,不由微笑道:“你回来了?”看见她眼中忽然绽放出的光彩,叶听涛不由得一怔:“嗯。刚才可有人来为难你?”

楚玉声不答,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头道:“有。不过,被人引走了。”“哦?”叶听涛想起魏小娇的话,注视着她。

“此人名叫孟晓天,就是我留在陆吾镇见到的人,只不过……他似乎也不是恶人。”楚玉声道,留心着叶听涛的反应,叶听涛心中却又不想起了方才与魏小娇对阵时那番念头,脱口而出:“恶人?”

楚玉声不知他心念,以为他有疑虑,便道:“他说,他有他的立场,许多事只能点到为止,但刚才易楼杀手来犯,他便出手将她们引了开去,只是他此行也是要去易楼找那朱楼主,所以对那两人并未下狠手……但已可见他并无恶意。”“……”叶听涛沉吟片刻,道,“那两人,可是那易楼八煞中的‘钗粉’二煞?”

楚玉声道:“不错,一个叫‘步莲金钗’孙莹,一个叫‘醉酡颜’胡梦姬,使的兵器都很古怪。起先我险被那‘醉酡颜’用脂粉似的迷倒,却被玉姑喝阻,她说我是她的客人,那两人似乎有些忌惮她,待她跟上送葬队伍后又想来犯,孟公子便将她们引了开去。”

叶听涛道:“他与你见面之时,可曾对你说过灵舟之事?”楚玉声摇头道:“他说他也并不十分清楚,不肯深谈,只说到时我们自会知晓。”叶听涛踱了两步,凝眉道:“此人不知是何目的,你须多堤防些,不可尽信。”楚玉声一笑,神间却有些凄凉:“你当我是他?”

叶听涛见她模样,知她虽然不常提起,但终日在为薛灵舟之事挂怀担忧,只是目下情势处于被动,一时三刻无法求解,也只能岔开话题道:“玉姑他们呢?”楚玉声道:“……日落而葬,没那么快回来。刚才我留在这里,是为孟晓天之故,他去后我四处走了两步,却发现了一处地方。”说着望了叶听涛一眼,往通向枫树林深处的小径走去。

叶听涛跟在她身后,未走多久,楚玉声便停下来,“你瞧。”她指着一处并不甚旧的坟茔,似乎下葬不过数月。墓碑上亦无苔藓生出,所刻之字为:先妣方门吴氏太夫人之墓。卒于大明癸卯年。子峰华谨立。

“方家太夫人。这村中似乎只有一家姓方。”楚玉声望着叶听涛。“这么说,这方太夫人是一年前去世的。”叶听涛道,“难怪方家如此清静。”“是啊,现在玉姑一人支撑方家,又要管这么多事,倒也辛苦。只是她似乎也心甘情愿,我瞧她的神情一直很平静。”楚玉声道。

叶听涛一怔:“心甘情愿……”他望着那墓碑,沉默了一会儿,忽道,“峰华……是太原方家吧?”

“嗯?”楚玉声看着他。叶听涛的目光琢磨着那“峰华”三个字,曾盛行一时的传闻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若我没记错,十二年前在山西太原府,被人一把火烧掉的方家,掌门之人应该就是峰华……此人家传一对双拐,在他之前,有方氏三代都是使得出神入化,驰名江湖。只是不知如何,到了他手上却渐渐衰落,终被祖上所结众多仇家追杀,以至灭门。”

楚玉声微微一惊:“灭门?……这么说,其实峰华并没有死,而是逃到了江南躲避起来?”叶听涛道:“如今看来,应该是这样吧。只是我们住在方家到如今,却连他一面也没见过,所以也不能完全肯定。”

两人站在方太夫人墓前,林中一时极静,悄无声息。暮微降,楚玉声的衣裙在风中偶尔飘动,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叶听涛亦是默然,在这树林之中,竟连鸟鸣也没有一声。太原方家……如今也不过就是一掊黄土下的昔日繁华,竟连一个当门立户的男子也再找不见。有如风过无痕。

楚玉声秀丽的眉间忽然掠过一阵迷惘与慌乱,望着这深藏于幽幽寂地的孤冢,斜斜地退了一步。仿佛从来就是一个人,所遇所见,擦身而过,不可挽留。这十九年的光阴,她究竟在做些什么?……不会再回落霞山,也无法回洛阳薛家,她又该何去何从?

那种空空的感觉又再次钻进她心里,就像那一天,最后一次见到沈若颜时那样。他们终于知道她是薛灵舟的了,她终于得偿所愿,叫了他“哥哥”,可是……现在又如何呢?……楚玉声怔怔的,抬起手腕擦了一下脸颊,手腕是温暖的,脸上溶凉。夕阳的颜仍然从叶间洒落,微微晕染。她转过身,忽然发现叶听涛的脖颈里有血迹未曾洗尽,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也在独个儿想些什么。那凝驻的神情之中分明有深深的压抑与隐忍,挥散出一种异样的坚毅深邃,却让人安心。她竟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你受伤了?”

“……小伤。”叶听涛的双目在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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