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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入到捕房坐下,查四连随就问道:“我离开的这两天之内,城中是否又出了案子?”
众捕快有的点头,有的说是,又乱做一堆。
查四连忙挥手止住,道:“丁少白,你来说。”
丁少白是他的一个得力助手,精明能干。
听得吩咐,丁少白立即走上前一步,道:“出了两件案子,都是昨夜发生。”
他是一个年轻人,举止敏捷,口齿伶俐。
查四道:“什么案子?”
丁少白道;“花近楼两个宰鸡杀鸭的操刀手崔老六金小三昨夜在城西街道上遇见了一个手提竹篮的老苍头,他们原以为是卖糖炒栗子五香蚕豆的小贩,准备向他买一些下酒,那个老苍头却告诉他们卖的是人头。”
查四道:“哦?”
丁少白接道:“他们当然不相信,岂料,将篮子打开,里面真的是放着一个人头。”
沈胜衣插口问道:“是男人还是女人的?”
丁少白道:“是女人的。”
查四急问道:“后来又怎样?”
丁少白道:“崔老六一惊昏倒,金小三一溜烟慌忙跑来衙门通知我们。”
查四道:“你们赶到去的时候,那个老苍头是否还在?”
丁少白道:“已经不在。”
查四道:“崔老六金小三两人现在在哪里?”
丁少白道:“事关重大,我擅作主张,暂时将他们留在衙门。”
查四道:“做得好!”
他手一指旁边的一个捕快,道:“带崔老六金小三两人进来见我!”
那个捕快应声退下。
查四回问丁少白:“第二件案子又是如何?”
丁少白道:“第一件案子发生之后不久,城东大街后巷的一个妓女小娇在巷内拉客,竟拉下了那客人的左臂。”
沈胜衣查四一齐“哦”了一声。
丁少白接道:“小娇却旋即发觉,那条左臂是属于女人所有。”
沈胜衣一怔,查四亦诧异问道:“小娇肯定她拉的那个客人是一个男人?”
丁少白接道:“她是肯定。”
查四道;“现在她又在何处?”
丁少白道:“亦留在衙内,等候发落。”
查四手指另一个捕快,道:“带她进来!”
他连随又问:“人头与断臂呢?”
丁少白道:“都在验尸房中!”
查四道:“吩咐仵工都给我拿来!”
丁少白应命转身走了出去。
查四回顾沈胜衣,道:“沈兄以为那个人头以及那断臂会不会就是由那具女尸身上斩下来?”
沈胜衣沉吟着道:“我相信就是了,又是人头,又是左臂.天下的事情不会那么巧。”
查四道;“我也是这样说。”
他一顿接道:“是不是,也很快就会清楚的了。”
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向门口。
也没有多久,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未几三个人鱼贯进入,丁少白在前,跟着两个衙门的仵工。
验尸房就在附近,丁少白的行动向来都迅速。
那两个仵工各自捧着一方白布。
—方白布上放着一条女人的手臂。
左臂。
另一方白布上则放着一个女人的头。
虽然已死了这么久,因为抹上脂粉的关系,看起来仍像是一个活人头。
表情却未免太恐怖了!
天下的事情,果然就有那么巧。
那个人头以及那条左臂并非属于第二个女人,竟然真的是从沈胜衣查四带回来的那具女尸的身上斩下来。
查四相信那两个仵工的判断。
断口完全吻合,即使是外行人,亦不难看出来。
他笑顾沈胜衣道:“如此一来,事情简单多了。”
沈胜衣道:“最低限度,本来是三件案子的,现在变成一件。”
查四道:“这样的案子,却是一件都已嫌太多。”
说话间,崔老六金小三小娇三人已先后给带进来。
崔老六小娇面上犹有余悸,神情简直就像是两个傻瓜,金小三亦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查四重新询问三人。
他问得很详细,有不清楚的地方,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反复再三审问。
到他停口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人,对于崔老六金小三以及小娇昨夜的遭遇,已经完全清楚一若身历其境,亲身目睹。
他旋即挥手一扬,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崔老六金小三小娇三人如释重负,叩谢退出。
不用查四吩咐,旁边捕快已有一个过去给他们引路。
查四转对沈胜衣,道:“这三个人我相信没有问题。”
沈胜衣点头:“从他们的描述来推测,嫖客以及老苍头大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查四道:“大有可能。”
沈胜衣道:“如此杀害那个女人的未必是那只死亡鸟了。”
查四道:“即使是.也必然出于人的指使,那只死亡鸟相信是人养的。”
沈胜衣突然道:“那个卖人头的老苍头,根据金小三的描述.与那个极乐先生极其相似。”
查四道:“极乐先生这个人显然嫌疑最重,但我们方才根本不知道人头这件事,所以未能够掌握时机,现在才派人进去庄院搜索,—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沈胜衣道:“无论那只死亡鸟是人扮抑或是真鸟,现在他都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将之秘密收藏起来或者加以毁灭的了。”
查四道:“我们现在唯有先派人去调查清楚这个极乐先生的底细。”
沈胜衣道:“有—件事也必须预先调查清楚。”
查四道:“那个女人的身份?”
沈胜衣道:“不错。”
查四立即吩咐道:“少白,用盒子载着那颗人头,带几个兄弟到那些花街柳巷一问.是否有人认识她.如果没有着落,再到城中大户人家—问。”
丁少白一声:“遵命!”立即走过去,连白布捧起那颗人头。
他举止自然,一些也没有犹疑。
沈胜衣看在眼内,嘉许道:“他将来一定是一个出色的捕快!”
查四颔首道:“嗯。”
丁少白听在耳里,捧着人头回身道;“尚请沈大侠时加指点。”
沈胜衣一拍查四的肩膀,道:“有这个大捕头指点已差不多了,这—点我可是门外汉。”
丁少白道;“沈大侠太谦虚了。”
沈胜衣道:“不过要做一个出色的捕快可也不容易,天赋固然要紧,努力学习同样重要。”
丁少白道:“我一定会努力!”一揖退下。
沈胜衣回对查四道:“你们这一行也的确需要训练一批新血了。”
查四道;“我何尝不知道,但谈何容易?”
沈胜衣道:“无疑是很少人愿意进这一行。”
查四目光落在右腿上,道:“主要原因就是危险性太大。”
他转回话题,道:“沈兄,这件案拜托你就是了。”
沈胜衣道;“又来客气说话。”
查四一笑。
沈胜衣接道:“我现在……”
查四截口道:“你现在最好先睡一觉,不久之后,相信必使你忙得要命。”
沈胜衣道:“也好。”
查四回顾众捕快道;“你们知否城东郊的一个山谷中,有一座养满了雀鸟的极乐庄?”
没有人回答。
查四再问道:“极乐先生这个人又有没有印象?”
仍然没有人回答。
查四皱眉道:“那么你们就到处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人知道极乐庄这个地方.有没有认识极乐先生这个人.如果有,带他来见我。”
—个捕快脱口问道:“先从那里着手么?”
查四微喟道:“那么大的一幢庄院绝不是—个人独力能够建成的,你们可以先找那些泥水木匠打听一下。”
沈胜衣跟着将那个山谷的所在,以及那座极乐庄的形状说了一遍。
查四再约略叮嘱一下如何查询,才挥手叫他们出动。
那些捕快完全离开之后,查四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他们每一个都好像丁少白那么卖力又肯多动一下脑筋,要理好这个地方的治安,其实也并不困难。”
沈胜衣道:“查兄任职这个地方到现在才不过六个月,暂时不能够对他们要求过高。”
查四点头道:“如果他们每一个都合乎我的要求,上头也不用将我调来。”
沈胜衣道:“这就是了。”
查四目光转落在那具女尸之上,又再挥手,道:“都给我搬出去!”
两个仵工如梦初觉,应声一齐上前,将那具女尸抬起来。
查四目光仍盯着那具女尸,沉吟道:“凶手为什么那样残忍对待一个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沈胜衣道:“即使有不共戴天之仇,杀人之后,也没理由将头臂斩下来,与崔老六金小三小娇他们开那种玩笑。”
查四道:“他所以与他们开那种玩笑,当然有他的动机。”
沈胜衣道:“他们三人依我看,并无任何值得你怀疑之处。”
查四道:“因此我才将他们放走。”
沈胜衣道:“凶手动机何在?”
查四道;“我怀疑凶手有可能是一个狂人。”
沈胜衣也有这种怀疑。
这件案,的确像是狂人所为。
果真狂人的话,只怕根本就无所谓动机了。
没有动机的案子,往往也就是最棘手的案子。
卖人头的老人,送手臂的嫖客,抱着无头尸体到处走的死亡鸟,还有那个爱鸟若狂的极乐先生彼此之间多少仿佛都有些关系。
是否真有关系?
黄昏!
沈胜衣再到衙门找查四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
经过半日的休息,查四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他又在为这件案子伤脑筋。
捕房中并没有今早的热闹,出去的捕快,很多都还未回来。
丁少白却早已回来了。
尸体的本来的身份亦已清楚。
查四招呼沈胜衣坐下,道:“少白带着那颗人头在花街柳巷走了一遍,果然就有了答案。”
沈胜衣道:“那个女人真的是青楼中人?”
查四道;“不出你我所料。”
沈胜衣道:“叫什么名字?”
“孔雀。”查四道;“是百鸟院的红人。”
沈胜衣奇怪地道;“百鸟院?”
查四道:“沈兄知道这地方?”
沈胜衣摇头道:“我只是奇怪怎么又是鸟。”
查四道:“无疑是很巧。”
他一顿接道;“这儿除了有百鸟院之外,还有一家百花院,百花院的姑娘是以百花为名字。”
沈胜衣道:“百鸟院的姑娘自然是以百鸟为名字的了。”
查四道:“正是。”
沈胜衣道:“孔雀之外,相信还有叫画眉,相思,鸳鸯。”
查四点头道;“也有叫彩凤,乌鸦,杜娟……”
沈胜衣道;“乌鸦也有?”
查四笑道:“她的相貌当然就没有彩凤孔雀那么美丽。”
沈胜衣转问道:“孔雀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查四道:“昨夜。”
沈胜衣道:“孔雀既然是百鸟院的红人,当然每—夜都会有客人找她。”
查四道:“不错。”
“昨夜她是与什么人在一起?”
“她昨夜没有接客。”
“何故?”
“自称是有病。”
“是否真的有病?”
“少白已调查清楚,并不是。”
“那么她何以休息。”
“侍候她的那个丫环告诉少白,她那样,完全是因为与一个客人有密约,”
“是什么密约?”
“孔雀无意中曾对那个丫环透露,那个客人邀她到天香楼。”
“天香楼又是什么地方?”
“是扬州最奢华的—个地方!”查四摸着胡子道:“在那里你可以享受到扬州最佳的酒莱,最美的女人,楼中的陈设,据说简直就像是皇宫—样。”
沈胜衣道:“这样的地方相信并不是—般人能够去的。”
查四道:“当然,到那里的人都是非富则贵,而且诗酒琴棋,多少也要懂一点的。”
沈胜衣道:“哦?”
查四道:“因为设宴在那里的人,必须与天香楼的主人同乐。”
“哦?”沈胜衣仍然不明白。
查四解释道:“天香楼的主人是一个雅士,不大喜欢与俗人同座。”
沈胜衣忽然笑道:“据我所知这年头的有钱人,为了怕别人说他俗气,在诗酒琴棋方面,多少都会下—点功夫。”
查四道:“所以那间天香楼虽然有这个规矩.生意仍然好得很。”
沈胜衣好奇问道:“是了,天香楼的主人到底是哪个?”
查四道:“他姓谷,名云飞!”
沈胜衣道:“这个名字我听说过,那个谷云飞可是—个江湖人。”
查四道:“也就是他了。”
沈胜衣道;“据说他是一个大盗。”
查四道:“以前是的,不过由于他做案手法高明.官府—直都抓不到证据拘捕他。”
沈胜衣道:“他开设的天香楼,只怕另有目的。”
查四道:“最初我也曾这样怀疑,但后来我查清楚,五年前他已经当众金盆洗手了。”
沈胜衣道:“今年他有多大年纪。”
查四道;“应该有六十。”
沈胜衣道;“以我所知,很多大盗一到这个年纪的确都会洗手不干,享受余年的。”
查四道:“我也曾派人暗中调查过他,综合所得的报告,他显然是在享乐。”
他转回话题,道:“因为天香楼极尽奢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