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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情仇-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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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牛问:“令尊呢?”

“家父十年前逝世了。”

他黯然地说:“小侄自幼失恃,家父廿余年精研医道,父子俩相依为命。他老人家生前救人无数,没料到自己天不假年,遽归天府上

“咦!令尊医道精深,十年前,令尊不过五十盛年……”

“一言难尽,那是一次意外。”

他深深叹息:“他老人家用自己试药,不幸……哦!大牛叔,小侄返回故乡,想买一处店面开药肆兼悬壶行医,人地生疏,昔年的乡亲小侄都不认识,办起事来真不容易,这附近能买得到店面吗?小侄有京师太医院所设专科受业凭证,专攻六科,五年三试取得医士凭证,且在京师行医十余年,希望能为故乡的乡亲们,尽一些心力。”

左大牛的脸沉下来了,举碗喝干了一大碗酒。

“牛大叔,怎么啦?”

他眉心紧锁追问:“有什么事烦心吗?”

“贤侄,你想在家乡开业行医?”左大牛问。

“是的。”

“你爹在这里的事,你都记得吗?”

“是的。”

“包括区大爷的事?”

“是的。”他的答覆十分肯定。

“区大爷仍然是本地的最有权势人物。”

“我知道。”

“他没忘了你爹不替他的儿子治病的事情。”

“这不能怪我爹呀!”

他大声说:“他儿子的身子都冷了,气已经接不上……”

“贤侄,他只怪你爹见死不救。”

左大牛摇头苦笑:“你爹的离开……”

“我知道。”

他点头:“区大爷放出话,要和我爹没完没了,所以我爹才卖了家业远走他乡,为的就是避着他。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他应该知道我爹并非见死不救,而是我爹已无能为力:::”

“他如果会知道,就不配做咱们裕州的大爷。”

左大牛拍拍他的肩膀:“大爷们的想法和做法,都与常人不同的。贤侄,回来看看无妨,其他,最好别提,听我的劝告,看了之后赶快离开。”

“这……不。”

他坚决地说:“小侄仍然打算开业,明天就找店面。”

“你……如果区大爷……”

“我会应付的。”

他淡淡一笑:“目下最重要的是,顶下或者买下一间店面,三五百两银子应该够了,大牛叔,我愿委托你经手,我会奉上最高的中人钱。”

“这……好吧。”

左大牛一口喝了半碗酒:“我替你打听。你现在……”

“小侄目前暂时在昆阳客栈落脚。”

他从腰囊中取出两锭十两重的金元宝:“大牛叔,这是定金,你可以全权作主,最好是在寺西街找到店面。”

“你先不要给我。”

左大牛拒绝接受:“百十文钱都会出毛病,你这两锭金子放在我身上,什么古怪的事都可能发生,谈妥了我再去找你。这里金子市价是一比七,宝泉局的官价还是一比四,你都用金子交易?”

“是的,金叶子与元宝,银子不好带,京师宝泉局的银票仅限在开封兑现。”

“看样子,你是发了财回乡了。”

左大牛苦笑:“如果我是你,一定到府城开业,以免……”

“月是故乡圆,大牛叔。”

他替大牛叔斟酒:“要发财,我在京都就可以发。回乡,也是我爹的心愿。”

口口         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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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酒肆,是传播消息的好地方。

彭政宗与左大牛在福星小店高谈阔论,亮出了黄澄澄的金元宝,这消息当晚便在街坊传扬开来。

一早,寺东街的左大牛正在梳洗。

他是本地颇有名气的木匠,在一家木器店上工。今天为了彭政宗的事,准备歇一天工替彭政宗找店面。

这种安贫乐道相信宿命的人,做事踏实极守信用,早年曾经受到彭政宗的父亲彭郎中的照顾,现在替彭政宗办些小事理所当然。

“大牛,外面有人找你。”他的妻子在堂屋大声向里叫唤。

他匆匆洗漱毕,匆匆出到堂屋,看清踏入大门的两个人,不由心中一凉。

两名壮实的大汉,大马金刀地往条凳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脸上有狞恶的邪笑。

“大牛哥,早。”一名大汉狞笑着举手打招呼。

“六爷七爷早。”他欠身发笑着答。

裕州的武林领袖人物,以住在西门的区大爷稳坐第一把交椅。

不仅是在本地、在外地也大大的有名。

江湖朋友提起宇内三奇,可说无人不晓。

摩云手区振伟,排名宇内三奇的第二位。

在本地,连高高在上的官绅,也尊称他一声区大爷。

这两个大汉六爷七爷,正是区大爷手下的两个得力跑腿,陈六吴七。

至于他们的真名,恐怕只有区大爷才知道底细。

没有人敢当面叫他们陈六吴七,称他们为六爷七爷便不会有麻烦。

“大牛哥,我知道今天你不上工,有别的事要办。”

吴七皮小扳不笑盯着他,像狼盯着羊:

“近来很好吧?妻子儿女大概都没病没痛的。大牛哥,要想保持一家大小平平安安,凭良心说,真不容易。”

“是啊!真不容易互”

陈六接上腔,有板有眼:“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又避得了意外呢?譬喻说,锯子一不小心锯断了手指头,凿子掉下来戳破脚背等等,运气好,过三两天就会好起来:运气不好,天知道会不会又溃又烂把命送掉?”

“所以,一切都得小心在意。”

吴七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显得十分关切:“最好什么意外都不要发生,更不要发生你那儿子小牛跌破头,或掉进阴沟什么的,是不是?”

“要不发生意外并不难。”

陈六拍拍胸膛:“听我陈六的话,错不了,我可以替你开保单。譬喻说:彭小魁买店的事,按我的方法办,就可以保证你不但有好处,而且坏运气,一定远离你老哥。天下间的神鬼都是势利眼,他们决定不帮助倒楣的人。”

“今天咱们谈到这里为止,你忙你的。”

吴七站起拍肚皮,表示十分写意满足:“如果你拿定主意,不妨去找我商量,我等你半天,午刻一过,你就不必去找我了。呵呵!再见。”

两人一走,左大牛站在堂屋里发楞。

近午时分,他进了吴七的家。

吴七并不住在区大爷家里帮闲,住在姘头洪寡妇家里。

买店面的事,进行得相当顺利。

次日一早。

彭政宗带了十锭金子,进入寺西街原来开设靴店的唐二虎家。

唐二虎、牙子李常、中人左大牛、买主彭政宗,该到人的人都到齐了,就在堂屋供奉孙膑的神案下坐下来商量(制靴业的行神是孙膑)。

连房带地计银四百五十两,屋是三连进,单门面。

立了书契画了押,一切手续皆由中人认定合法,彭政宗共付出八十两金子。

八七五十六,四十两算是牙子的佣金。

彭政宗大方,另给了左大牛十两金子作谢礼。

自始至终,左大牛一直就惶诚惶恐,一直就由牙子李一个人说话。

次日一早。

彭政宗带了契约,自己的迁籍文凭、路引,到州衙办理入籍定居列册手续。

签押房那位书吏,看过所有的证明文件,将一堆文凭向外一推,语音像打雷:“不行,你还有许多手续尚末办理。”

“公爷,难道有那些文凭不合法吗?”他沉着地问。

“当然。”

书吏说:“你的行医凭证所列的六科,都必须先到府城正科司备案待查。本州典科所只核发疮疡科、小方脉、接骨科和祝由科。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到典科所找赵医士。还有,房地买卖登记缺乏坊长书名画押,你迁不进这家房屋。”

“这……”

“我告诉你。”

书吏的语音阴森森地:“唐记靴店的物主非唐二虎,你这张契约不值半文钱。你应该先到衙门里查问清楚,以免无谓的损失。”

他楞住了,真有点不妙。

没有住处,他不能办理落籍定居;不能到府城正科司备案待查,他不能在此地悬壶行医。

真是见了鬼啦!

偌大的州城,十三科仅核发四科,简直岂有此理!

鬼才会相信。

他狼狈地去找左大牛。

左大牛的大门关得紧紧地。

到了唐记靴店,店掌柜一口咬定没有唐二虎这个人。

他去找牙子李常,邻居说李常搬到府城去了。

强龙不斗地头蛇。

他果然被蛇咬了一口。

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

他算是栽在赖汉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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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他在客栈的店堂独自小酌,一壶酒下肚,思路纷纭。

他这个在京都混,在天子脚下见过大场面的人,回到了故乡,简直任何事都办不成办不通。

当然,他知道问题所在。

斟酒的手被人按住了,两个青衣大汉打横落座。

“放聪明些,兄弟。”

阻止他斟酒的大汉淡淡一笑说:“趁现在能走,还是走的好。”

“哦!两位是……”

“三班六房里的。”

那人说:“六房中最令人害怕的一房。任何时候,我都会举出一百个借口和理由,把你弄进去快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他点头:“是区大爷授意两位,来提善意警告的?”

“你明白就好。”

另一人笑笑接口:“不必追究是谁授意的。身在公门好修行,咱们是身不由己,但冲早年令尊的情份,咱们特地指示你一条明路,就算是咱们一点点天良发现好了。”

“你如果欠缺盘缠,多少我会替你张罗一些。”

最先发话的人语气相当诚恳:“给你两天工夫,尽够了,届时如果你还在,那么……:”

“我们如果不来找你,会有别的人来。”

另一人说:“希望明天太阳下山之后,你已经离开本州城了。兄弟,好自为之,多保重。”

两人拍拍他的肩膀,苦笑着摇摇头出店走了。

两天一夜,他并不焦急。

他招呼店伙准备坐骑。

不久,携了一只大马包,在店门将马包系妥。

他心中有数,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对方的严密监视下,自从吩咐店伙备坐骑开始,已经有不少人因他的举动而忙碌了。

坐骑缓缓出了朝日门,已经是辰牌将逝。

蹄声得得,越过潘河上的云虹桥,大道开始向东北延伸,似乎通向天尽头。

这是通向舞阳的大道,中间岔出一条小径,通向俗称小武当山的黄石山。

该山据说是葛仙翁修真和飞升的地方,距州城约五十里,是玄门弟子的圣地。

那儿是他真正的故乡,也是他祖茔的所在地。

坟园位于山南的火精岭下,他要将父亲的灵骨安葬在祖茔内。

距云虹桥约三里地,有区大爷位于城外的摩云别庄,地当大道北首,是往东行必经的地方。

他要赶路,来回一百里,光阴宝贵,他必须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返回。

过了桥,健马四蹄逐渐加快,三里地转瞬即至。

当通过庄门口时,他看到庄内的人正在集合、备马。

“你们最好不要*反我,天杀的。”他心中发出怨毒的咒骂。

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守本份的好郎中,迄今为止,他还不希望在故乡父老的心中留下坏印象。

叶落归根,他的确有在故乡安份守己生活下去的打算,能忍则忍,忍不了再言其他。

他毕竟年轻,修养不够,野性仍在,忍不下去愤火上冲,将是可怕的灾祸。

午牌末。

他到达火精岭的墓园。

马包中带有骨匣,香烛、祭品、工具……一切早已准备妥当,开始在乃母坟旁留下的墓地挖坑。

母亲仙逝时,他年仅三岁,在他的印象中,乃母的音容笑貌没留下多少可以让他怀念,太遥远了,模糊得像是天外的天,山外的山。

蹄声急骤,山下来了不少人马。

他已将乃父的灵骨匣安放好,上祭奠酒毕,跪下双手捧起泥土轻轻洒落在匣上,口中喃喃地祝告:

“孩儿已经遵爹的嘱咐,万里迢迢将爹迎返故土,与娘于仙界相聚。至于孩儿是否能在故乡造福桑梓,惟有希望爹娘在天之灵庇佑孩儿……”

蹄声已近,人马来势如潮。

他虎跳而起,手握铁锹虎目睁圆。

“谁敢纵马踏墓园,我要他后悔八辈子。”

他的吼声震耳欲聋。

惊心动魄:“决不宽恕!”

来了八人八骑,领先的人是陈六。

没有人听他的,陈六一马当先,冲到墓园口。

一声怒啸,他火杂杂地迎去,在墓园口上迎个正着。

陈大手中的马鞭特别长,本来就是用来揍人的长马鞭,缠皮手柄极为趁手,三不管先下手为强,健马冲入园口,马鞭呼啸着劈面猛抽。

“叭!”铁锹架住了马鞭,锹尖向前吐出,利刃似的刺入马颈侧,几乎把马头铲飞,健马向前猛栽。

陈六太过自信,以为这一马鞭内力如山,铁锹必定被抽跌,却没料到马鞭反而弹开,锹乘势追击毙了坐骑,骤不及防随马向前栽。

彭政宗怒火焚心,狂野地丢掉锹,伸猿臂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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