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们去的食堂人已经不多,饭菜很少了。两个人打了饭就坐在靠窗的位子旁。陈子嘉拿出书给苏措:“看到你的文章里很多地方引用过《飞鸟集》,我想你大概很喜欢这本,这次带回来给你,这本是英文原本。”
苏措接过去,翻到扉页,是陈子嘉摘录的一段话其中的一段话,却不是英文誊写的,用很漂亮的正楷写着,“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久了。”
苏措深深看一眼他,轻声说:“谢谢。”
然后就没人讲话,静静地看着一天时光又从缦回的廊腰难以觉察地流过,漫上远处的教学楼,顺着柏油路,最后从食堂门口溜得无影无踪。
一直到食堂人影全无,他们才离开。
苏措对陈子嘉欠一欠身,“我回寝室。”
隔了很久陈子嘉才“嗯”了一声,他目光一直在别处,没有去看苏措离开的背影。他心里清楚,她永远都站在人群之外,站在任何人的生活之外,从来,从来不在他一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她心里有太多用死亡铸造成的彻骨冰冷的山,没有活人能够翻越。
他猛然抬起头来。忽然,他想试一试,纵然是坚冰,也总有融化的一天。
从食堂回宿舍时苏措绕了路,她走到了小花园里,坐在假山后面的椅子上,这里历来安静,少有人出没。在路灯下她慢慢翻着那本《飞鸟集》,书里面夹着几张纸,上面的字迹非常熟悉,是在那里看到的?
苏措没抬头,恍惚中听到脚步声临近,手里的那几张纸掉在地上。她俯身去拾,却被来人抢先一步拿到手里。
抬头一看,苏措说:“米诗你也回来了?”
然而米诗已经不像是米诗了。她依然非常美,可是眉心发暗,面颊上流动着一股戾气。可是她却是笑着的,在青白色路灯的照耀下血色尽失,表情因此也格外诡异。“苏措,你答应过我什么?”
苏措担心的看着她,苦笑:“我答应过你,不跟你抢陈子嘉。”
“可是你没做到。”米诗面无表情到极点,声音格外尖锐。
咬紧了唇,苏措想退一步,可是她背后是假山,实在无从可退。沉默片刻后,她说:“是的,我食言了。”
米诗右手藏在身后,左手晃动着那几张纸,声音陡然温柔:“你知道我多喜欢子嘉哥么?为了他我可以连命都不要,真的,我很小就开始喜欢他,喜欢了一辈子,我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我都想象不到没有他我怎么活下去。可是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了么,他说从头到尾,他都当我是妹妹,从来不喜欢我。你看了这些文章了么?全都是他写给你的,每个字都是他写给你的。这写话,他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你凭什么霸占着他,凭什么啊!你能为他做什么?你从头到尾都是在伤他的心。”
这时路灯晃动了几下,一闪一灭之间苏措看清楚她脸上狰狞的表情,说到最后,米诗双目呆滞,嘴角勾出一个笑,近乎无意识的说:“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她右手从衣袖里抽出来,苏措看到光芒一闪,在她醒悟过来的时候,那道光已经插在了她的胸口。
她低下头,飞快的阖上眼睛再飞速睁开;她先是到刀片反射出青白的路灯灯光,光芒中似乎还瞧得见假山的轮廓;然后才看到血从胸口喷薄而出,仿佛一簇一簇鲜红的榴花,以疯狂的速度蔓延着开放的蔓延过刀身和刀柄、衣服的前襟,最后开到没有疆界的魆黑里。
那之后她才感觉到疼,从胸口开始,直至浑身的每个角落。
倒下前她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夜色里一道由远及近的白色身影。
二十八
苏措做了个梦,在梦中她回到了高三那年的春天,她跟江为止两人对坐在空寂无人的房间里,面前摆着一张棕色的棋盘,其上空无一子;耳边有风穿过教室而过,房间外有几棵茂盛的榕树,遮住了太阳的光芒。江为止用食指和中指紧紧夹着一粒白子,却迟迟不肯落下。她疑惑的看着他,只见到他微微笑着,眼睛的光近乎狡黠:“阿措,只论输赢不算有趣,不如我们以承诺为筹赌这局胜负,如何?”
随着那个“何”字悠长的尾音,他的面孔在余音中模糊起来,苏措惊恐之极,下意识的伸出手一抓——她冷汗淋漓的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陈子嘉近在咫尺的面孔,苏措在他闪烁着瞬间狂喜光芒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脸。这一天中她并不是全无知觉,她知道自己大量失血,出现过短时间的休克,她也知道陈子嘉一直在她身边。
“你终于醒过来了,”陈子嘉弯下腰,俯视着她的眼睛,哑着声音,一遍一遍的重复道,“你醒过来了。”
苏措想笑,可是胸口疼得厉害;她眼角余光看到自己的左手给他抓在手心,轻轻调节了呼吸,用极虚弱的声音说:“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一天。”陈子嘉艰难的开口,在这一天里,他终于领教了什么才能叫真正的度日如年。
他坐下来,抓住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这个从来衣着整洁一丝不乱的男生现在全然变了样子,头发衣服乱糟糟的,眼圈四周半清半黑,几天没睡觉的人都不会比他的状况更糟糕。那么英俊的一张脸憔悴起来,只是让人心碎。苏措的手给他抓住,她能感觉到他浑身的每一处都在发抖。
“不要告诉别人。”苏措把头侧过去正对他。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这么个小动作牵动起来胸口都宛如火烧,断裂着疼,更不消说开口说话,几乎每一个字都是用余下的生命说出来的,“谁都不要告诉,苏智,我伯父伯母,杨雪她们——”
陈子嘉紧一紧她的手,凝视她的脸孔,要把她脸上的每个细节都记下来。她皮肤白皙,现在因为失血更是苍白的透明起来,包括嘴唇鼻尖,更是半丝血色都么没有。他抱起她的时候她血流如注,那么轻,真的一点重量都没有。他俯身在她耳畔,轻轻说:“阿措,别说话了好吗。任何事情我都会处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语气温柔,可是苏措迷迷糊糊中却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头晕的没法思考,缓缓闭上了眼睛。
陈子嘉冷静的摁铃叫来医生护士。护士给苏措换药换衣服的时候;陈子嘉跟医生来到了走廊里。
校医院的那名医生翻着病历,点点头说:“还好,心脏上伤口不大,不算太严重,已经有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再出血,说明开胸手术很成功,不用再做一次了。”
“会不会有后遗症和并发症?”陈子嘉极冷静的问。
医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昨天这个英俊的男生来的时候,他几乎是失魂落魄,坐在大厅角落里的椅子上一呆就是数个小时,头侧到了阴影里,任谁都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也就是那么几个小时,然后他就恢复到那种冷静的姿态里面去了。
“这些都不会的。很多人的伤比她的严重得多,手术后都没有什么问题。”医生说,“她现在吃饭恐怕有困难,这几天炖汤送来吧。”
医生走后,那名年轻的护士端着换下来血迹斑斑的绷带走出了病房;她看到陈子嘉紧紧捏着手机,默然的平视前方,腕上青筋历历可见;她忍不住走上前去,说:“你进去吧——”说着小心的觑到他把目光转了过来,不禁脸一红,半晌后才说:“你这一天好像也没吃什么东西,你也刚刚献了血,应该吃点什么。她刚刚又睡了。”
陈子嘉礼貌的道了谢,拿起手机到走廊的一头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回到只有苏措一个人的病房里,坐在那张并不舒服的但他已经坐惯的沙发上,合上了眼睛打盹。
夏天的清晨总是提前来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去看病床,发现苏措已经醒了,正艰难探身的伸手去拿他放在床头桌上的手机,很普通的动作她做的极其艰难,宽大的病号服也给扯歪了,露出了削瘦的右肩,暴露在晨光里,那肤色几乎是雪白,让人疑心是不是反射着晨光。
“醒了为什么不叫我,”陈子嘉心一抽,扶着她的肩头靠在床头:“你要找谁?我给你拨号。”
好些年都没睡得这么足,苏措除了疼,还的确是恢复了一点精神,对着他笑了笑:“打回宿舍去啊。我得让杨雪把我的电脑和书都带来,不然日子多无聊。”
陈子嘉拨通了电话,把手机递给她。
意料中的听到杨雪的咆哮,苏措艰难的讲完电话,挂掉之后对他笑一笑,轻松的说:“估计她们十分钟内会杀到校医院的,师兄你走吧,她们会照顾我的。”
陈子嘉坐在床沿,把她裸露在外的左手塞回被子里,右手放到自己手心紧紧捂着,目光坚持:“我怎么可能会走呢。阿措,你以为现在我还会听你的?”
苏措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在看到陈子嘉坚毅的神色之后,识时务的闭了嘴。
陈子嘉重重叹息:“阿措,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苏措淡淡一笑,“我没有怪你的。”
陈子嘉深深的看一眼她,继续说:“全天下的人,除了我爸妈,我最在乎的就是你。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害你受伤的人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有这场血光之灾,性命几乎不保。你受伤这件事全部都是我的责任。”
苏措中气不足,说起话声音轻轻的:“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扣大帽子,事情发生前,没有人能料到的。本来就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没什么。”
陈子嘉眼神陡然锐利:“以后不会了,我保证没有下次。”
苏措笑笑:“师兄,我也没怪米诗,你放心,这件事情没有人会怀疑到米诗。只是,我不想再见到她。”
“不会的,你不会再见到她的,”陈子嘉理了理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因为我,你答应米诗什么条件,是么?可是你在答应她的时候,有没有一分钟为我想过?没有谁能把我让来让去的。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一直是我死乞白赖的跟着你啊,可是你总不理我。苏智又跟我说,给你时间——”
苏措别开眼睛苦笑。
他摇摇头,说:“其实,米诗的性格我最清楚,可以说全部是我惯出来的。我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差点害死她。小时候我的性子顽劣,调皮起来没有分寸,米诗快死的时候我才知道人活在世界上真的是有责任的,那之后坏脾气全部都改了过来。从此也总觉得对不起她,凡事都顺着她的心意,终于导致了她现在这样任性妄为。你那么善良,可是你不追究米诗的责任,真的是太过宽宏大量,我真的替她和她父母谢谢你。”
苏措一默:“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那时也吓坏了,看到你流血了之后吓得手足无措,我想她也没料到自己能残忍的作出这种事情,”陈子嘉说:“她爸妈准备马上送她回美国,现在正看心理医生。”
苏措“嗯”了一声,抬起目光看门口:“她们快来了,不说了。”
杨雪她们几个简直像风一样的闯进来。本来是积累了一肚子火气准备发的,可是没想到苏措病情严重到躺在重病监护室里,杨雪积累的火气全退了下去。
在她们开口之前,陈子嘉抢先说了句“你们声音小一点,别问太多,她身体很糟”,他冷静的表情和不温不火的话有很强的震慑效果,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开口。
苏措招呼她们坐下:“那天晚上回寝室的时候,我在小花园坐了一会,然后有人抢我手机,我没给,那人就刺了我一刀。”
卢琳琳眼泪都快留下来了,哀婉的说:“这两天晚上都没有见到你回来,我们都急坏了,生怕你遇到坏人。想不到真的遇到了。”
杨雪简直愤愤然,捶了一下桌子:“什么学校!治安坏到这个份上了!劫匪在学校里杀人都没人管,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了。你看清楚那人样子了么?”
“没有,路灯坏了,我什么都没看清楚。”
邓歌出主意:“我们应该去写信给校长办公室。”
苏措眼皮一眨,立刻说:“千万不要。”
“为什么?”卢琳琳傻傻的问。
杨雪瞪一眼卢琳琳和邓歌,打圆场:“不会的不会的,但这件事情总要有个说法不是?那么多血白流了?”
苏措闭上眼睛:“与其想这个,你们不如想想怎么给我弄点吃的,食堂应该开门了吧。”
长时间的说话使得她疲惫不堪,喘息不停,一喘起来胸口又火辣辣的疼,好像又有人拿了一把细长的针在刺着伤口。她咬牙忍着,可是额头上还是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陈子嘉看的面色一紧。这时医生来查房,看到房间里这么多人,吓一跳,把她们全部赶了出去。
在走廊里商量着要给苏措带什么吃的,陈子嘉掩上了房门出来,笑笑说:“你们不用给她带吃的了,我会准备的。有空的话你们去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