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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一叟霍元伽把手中蛇头软鞭扣在腰中,说道:“不知胡兄有何高见,先请说出,兄弟当洗耳恭听。”
胡柏龄道:“在下胸无成竹,一切悉从霍兄吩咐!”
罗浮一叟微一沉忖,道:“叫兄弟说么!不如彼此以内功相搏,不管各人的修为如何,以胜者为先,同时这最后一战,也关系着那天下绿林盟主之位谁属,如不分出明显的生死胜败,只怕也难有判分胜负的方法。”
胡柏龄道:“兄弟一切遵命,但不知如何相搏?”罗浮一叟道:“咱们席地对面而坐,各出双掌相抵,然后再运气逼出内劲攻袭对方,谁人不支倒卧下去,或是自告求饶,就算落败了。”
胡柏龄目光环扫了全场一周后,微笑道:“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在众目睽睽之下,纵然有心想赖,只怕也难以做得出来,霍兄办法高明,实叫兄弟心服口服!”
霍元伽冷哼一声,当先盘膝坐下,伸出双掌。
胡柏龄回头望了谷寒香一眼,只见她怀抱孩子,凝目相注,心中关怀之情,流现于神情之间。
当下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两步,在罗浮一叟对面坐下,也缓缓伸出了双掌。二人在较量拳脚工夫之时,已知对方内功深厚,此时二人对坐,四手相抵,要以各人内功修为互分高下,自是不敢大意,各人心存戒意,满脸现出肃穆之色,凝神目注对方。
在场之人,个个神色疑重,屏息不动,静静看着场中。
二人四掌相抵,起先目光炯炯注视对方,片刻之后,二人同时缓缓敛收眼神,眼帘低垂,动也不动一下,全场一片寂静。
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只见二人胸腹起伏,鼻息加重,脸上也泛起一片红润之色。
又过了片刻工夫,二人红润的脸上,冉冉的透蒸出一股薄薄热气,同时一挺上体,嘴角微动,似是提吸真气。这时场中群豪都将眼光投掷到二人手臂之上,但见二人的衣袖,竟慢慢的鼓胀而起,冷面阎罗因身着劲装,衣袖紧窄,尚且看不出什么变化,那罗浮一叟霍元伽因衣袖宽阔,情形便自不同,只见他那衣袖,不但为一股罡气所鼓胀膨起,而且渐渐地向上翻卷,露出了半截手臂。
同时二人的衣衫,也起了一阵猛烈的波荡,宛如立身在大风之中一般,吹得衣带飘拂。
又相持了半盏茶的时间,二人面色渐渐赤红,青筋暴涨,那罗浮一叟的手臂也陡然粗壮一倍,二人盘坐之处,似是飚扬起一阵旋风,激带起地上的尘土、草叶,围绕着二人翻腾盘飞。
四周围观的群雄,虽都是江湖成名人物,看到眼下这等情形,都不禁大感惊骇,只看得群雄连大气也不敢出,瞬也不瞬的凝目注视。
猛然间,场中响起两声长啸,二人各吐出一口长气,睁开双眼,射露出湛湛精光,罗浮一叟项颈微抬,拂胸长髯四外飞张。
冷面阎罗胡柏龄也一挺腰躯,虎目圆睁,环腮虬髯,根根直立,大有髭发俱张之概。二人这一提加功力,登时激起一阵狂风,但见石飞沙扬,五六尺方圆之内,弥漫起一片滚滚尘土。
这两人适才在拳掌剑拐蛇鞭过招之时,已相拼了数百招,自是耗去不少元气,再经这一阵互较内力,额角上已是汗水涔涔。
陡然之间,场中激发出一阵沉闷的冲击之声,砂土又是一阵翻扬,只见霍元伽、胡柏龄二人身躯同时向后一倾,红润的脸色,突转青白,涔涔汗水,竟如豆珠一般,顺腮流下,场中群雄一见此等情形,知是二人已硬拼了一次。
二人虽是各被对方震得略略后倾,但身躯依然坐在原地不动,四掌倏分即合,轻轻相抵一起,又同时缓缓闭上双目。
一阵剧烈的拼搏过后,又暂时恢复了平静,两人相对而坐,四掌触接,神色间十分平和。
但在场之人,心中都明白这不过是大风暴前一段暂时的平静,两人经过了一阵激烈的搏斗之后,都正在运气调息,一场更凶恶的搏斗即将紧接展开。
只见两人的脸色逐渐的恢复了正常,相触的四只手掌,缓慢的向后移开,相距约半尺左右时,忽听罗浮一叟吐气出声,身子一倾,双掌疾向前吐,掌风过处,地面砂土,顺着手掌推动,扬起三尺高的一团烟尘。
罗浮一叟素以雄浑的内功驰名武林,此时逢遇劲敌,又存了争雄夺霸之心,出掌相搏,自是蓄势而发,一掌推出,倏又收回,接着又疾推而出,这样连续收推了四五次,掌风的激荡更加怒海狂涛一般,汹涌腾沸,直向胡柏龄冲击而去。
这等凶猛浑厚的内力,力能倒碑拔树,只看得在场群雄,惊心动魄,一齐将眼光投注到胡柏龄身上。
只见胡柏龄二目圆睁,全神贯注,盯视着罗浮一叟的动作,也是双掌吐送,不过他的掌势与罗浮一叟恰恰相反,人推他缩,人收他推,二人一推一送,互相迎合。
这两人全是内家高手,一推一送之势,看似轻淡,其实乃是全力的相拼,二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收臂送掌,丝毫不敢大意。
在场之人,有不少武林高手,已瞧出两人之拼,真正的进入了生死关头,各以修为内功暗劲,抵掌硬拼,只要有一人不支之时,对方立时将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过去,趁势把对方击毙,所以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忽听罗浮一叟吐气出声,一阵颤动,双掌向前推进了一寸。
这时,场中已不似刚才尘土飞扬,断草四飞的情景,反而异常平静,尘不扬,草不动。
胡柏龄被罗浮一叟双掌向前推进一寸之后,便呈不支状态,身躯向后倾斜,脸色变成了一片紫红之色。
只觉对方压来暗劲,越来越重,渐感真力不继,心头大是焦急。
他心中异常清楚,全是为了教那孩子之故,打通他奇经八脉,保全了孩子的性命,但却耗去他全部真力,虽经数昼夜运气调息,但并未调息复元。
但觉对方压力层层叠叠,有如波浪一般,绵绵不绝攻了过来,自己却是内力渐告枯竭,不禁暗自一叹,道:“完了!”
精神一懈,斗志大减,只觉双臂一软,身子又向后倾斜数寸。
这时,江北五龙和谷寒香等,都不觉的围了上来。
身受重刨,静坐养息的钟一豪,忽然大叫一声,挣扎着站起身子,踉踉跄跄的奔了过来,口中大声叫道:“胡兄……不能……失败……兄弟……”他身受重伤未复,说起话来,十分吃力,断断续续,无法一气说完。
胡柏龄听得他呼喊之声,精神突然一振,双掌向前一推,冲进了一寸左右。
罗浮一叟长髯无风自拂,大喝一声,双掌一振,又把胡柏龄冲进之势压退了回去。
只见胡柏龄头上汗水,有如冷水浇头一般,滚滚而下,打湿了整个上衣,上身亦被罗浮一叟迫得缓缓向后仰卧下去。
被罗浮一叟掌力震伤的中年儒士,听钟一豪大叫,也睁开眼瞧了一瞧,吃力的摇摇头,又闭上了双目。
但闻两人的呼吸之声,愈来愈重,罗浮一叟双臂也逐渐伸长,胡柏龄被人强迫的上半身成了三十度以上的倾斜之势,看样子极难再撑过片刻工夫。
谷寒香忽然回头把怀中孩子交到姜宏手中,说道:“要是我大哥死了,我也不回去了,你们就把孩子送到一处好善人家,交给他们收养……”
她此时心痛如绞,纵有干言万语,也是无从说起,交代完姜宏几句话后,缓步向场中走去。
姜宏本不想接她交来的孩子,但见她脸上流现出无比坚决之包,虽是普普通通的两句话,却有着使人无法抗拒之力,竟然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接过了孩子。
谷寒香往前走了几步,在相距胡柏龄四五尺处,停了下来,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把九寸长短的匕首,除下丝绒刀鞘,低声叫道:“大哥,你如打人不过,死了也不要紧,我仍会追守在你的身旁,做了鬼也是夫妻!”
胡柏龄回头瞧去,只见谷寒香高举手中匕首,放在前胸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脸上毫无羞怩之情,情爱横溢,微笑如花,大有视死如归之概……
胡柏龄目睹娇妻神情,心头大生震骇,暗道:“我如败在罗浮一叟手中,自己生死事小,连累娇妻身殉,死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心念及此,只觉胸中热血滚滚直冲上来,斗志陡然大增,大喝一声,双掌猛力向前一推。
罗浮一叟霍元伽眼看胜利在握,胡柏龄即将被自己深厚的内力,活活压死,忽觉对方掌心之内,干百缕势力,直冲而来,紧接着一股强大绝伦的暗劲,反击过来,力道有如海潮山崩一般,竟是难以抵拒得住,但觉胸头一震,全身蓦的飞摔出去,直飞一丈多远,才落下实地,口中鲜血狂喷,仰脸倒在地上。
要知胡柏龄内力,本较罗浮一叟深厚,只因替那孩子疗治伤势,耗消真气甚大,导致难抵罗浮一叟的内力,待他看到娇妻举刀当胸,准备以身相殉之情,心中大生不安之感,全身潜力进发,深厚内力尽复,奋起神勇,大喝一声,推出了一股强劲绝伦的力道,直逼过去,反败为胜,一击成功,当堂把罗浮一叟重创在掌力之下。
谷寒香喜极而泣,两行热泪,顺腮而下,急急的奔了过去,屈下双膝,跪在胡柏龄身边,低声叫道:“大哥你没有受伤吗?”
胡柏龄微启双目,笑道:“不是你在我身边,只怕我早已死在罗浮一叟的掌力之下了!”
谷寒香看他说话神情如常,放心不少,微微一笑,道:“大哥已经胜了罗浮一叟,已取得天下绿林盟主之位了!”
胡柏龄心中忽然一动,挺身站了起来,抱拳说道:“还有哪位兄台进场赐教!”双目圆睁,环向四周扫视,豪气凌云,神威凛凛。
众人见他奋发神威的一击,把罗浮一叟震飞出去的威势,哪里还有人敢出场应战,一时间全场中鸦雀无声。
胡柏龄在场中足足站有一刻工夫之久,仍不见有人应战。
罗浮一叟心机深沉,早已预作布署,不但把门下精粹调集此处,而且还把岭南二奇门下高手,也全调集这寒碧崖上,准备在自己争夺盟主之位失败后,发动预先布设的埋伏,一网打尽天下绿林英雄。
他计划虽好,但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身受重伤,以致门下弟子在发动埋伏之前,不得不先把他抬离寒碧崖。
胡柏龄眼看群豪无人敢于出战,心中暗自庆幸,因他震飞罗浮一叟的全力一击,已耗尽全身真力,如若此时有人挺身出战,纵是武功极为平凡之人,只怕也难有一定胜得别人的把握。
忽闻耳际间,响起了谷寒香的娇柔声,道:“大哥,你夺得了绿林盟主之位,他们可是都要听你说话吗?”
胡柏龄点点头,笑道:“不错……”
谷寒香道:“那他们为什么都走了呢?”
胡柏龄道:“什么?”转头望去,果见罗浮一叟的门下,和岭南二奇中的门下,都正向山脚一侧退去,不禁心中大感怀疑。
但他乃生性沉稳之人,未把事情真相弄清楚之前,不愿随便说话,当下走近姜宏身侧,低声说道:“你快去瞧瞧那面山脚之下,是否有什么埋伏,或是不服气这场比武之争而有所准备。”
姜宏应了一声,疾向人群之中冲去。
片刻之后,姜宏急急的跑了过来,说道:“他们都集中山脚一侧,因那山背之处是一片甚大的树林,部分人都隐入了林中,行动鬼鬼祟祟,但却无法看出他们在做些什么。”
胡柏龄略一沉忖,突然高声说道:“兄弟承得各位相让,幸获盟主之位,如若各位心中有什么不服之处,敬请当面说出……”他一连问了数声,始终不见有人答话。
忽听人群之中,有人大喝道:“这次恒山比武,争天下绿林盟主之位,乃各凭真功实学之事,这位胡兄力败江南四怪,罗浮一叟,武功已为大家亲目所见,而且风范倾人,豪气干云,确为绿林道上极难遇得的奇人!如若无人再入场中相争,兄弟之意,立即拥立这位胡兄主盟天下……”
只听另一个高大粗豪的声音,接道:“俺老王首先赞成,哪个不服气,先来和俺老王较量较量。”说话之间,大步走了出来。
不知何人同时大声喝道:“我们在江湖行走之人,岂可不守信诺,还不快些拜见盟主!”
此人一言,群豪果然纷纷拜倒在地上,片刻之间,各路豪雄,一齐拜伏在地。
胡柏龄面泛欢容,抱拳一个长揖,道:“兄弟不才,如何能当得诸位这般厚礼……”他微微一顿后,高声接道:“这寒碧崖上,早已为人预备埋伏,兄弟想把这聚盟大会移到距此十里的万月峡举行,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但闻群豪齐声答道:“全凭盟主做主。”
胡柏龄一挥手,各路英雄纷纷起身。
这般绿林中人,大都是剽悍任性,如若心中不服于你,纵然刀横颈上,依然不肯听命,若是对人生出崇敬之心,却又能忠心耿耿,不生二意。
胡柏龄回头瞧见一个罗浮一叟门下弟子,高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