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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寒香心头怦怦乱跳,瞬目之间,暗自打定了欲擒故纵的主意,未待他话完,急急阻道:
“你快不要说了,我不要知道这等重大的隐秘……”
独眼怪人忽然柔和的说道:“你既嫁与老夫,结为夫妇,古语说得好:‘夫妻好比同命鸟’,老夫这致命之处,对其他之人,自然是不能泄漏,对你说说,又有何妨。”
谷寒香摇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承你之情虽肯将此等重要之事,相告于我,这也足见你对我之厚待,但是此事与你关系极为重大,如若我知道此等隐秘,将来万一有个疏忽之时,泄露了出去,那可是毕生抱憾之事。”
独眼怪人听她这一番理论之后,忽然呵呵大笑,望着她连连点头,虽然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他的心情,但由他那神情上看来,似是甚为高兴。
这一日,谷寒香练罢武功,返回暗室之内,正巧那看守甬道的驼哑老人不在,她便径往内室。
但见朱门紧闭,她叩了两下,不见有一丝回音,她知独眼怪人每日此时都是留在此间,决不会外出,此时见毫无动静,心中想道:难道像他这等异人,此时会睡觉不成?正待返身欲走之际,朱门呀然而开。
独眼怪人端坐床榻之上。
谷寒香进门之后,只见那活动的暗壁,正缓缓合去。
独眼怪人看了谷寒香一眼,道:“你可知道那暗室之内,藏的是什么?”
谷寒香摇头道:“别人之事,我从不过问。”
独眼怪人翻着一只突出的怪眼,怔怔的瞧了谷寒香一阵,口角微微张动了两下,似有话想说,但随即又默然不语。
停了半晌,似是忍耐不住,忽然道:“你对老夫,可以称得上‘贤顺’二字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谷寒香听不出他的用意何在,只微微笑了一笑。
独眼怪人又道:“老夫一生心血,尽在此室之内,你如对老夫始终不渝,自有你的不世奇遇,如若不然,老夫大去之日,也就是此宫毁灭之时,老夫绝不愿让人占去丝毫便宜。
谷寒香听了这几句话,觉得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茫然地望了他一眼。
这时那驼哑老人走了进来,跟独眼怪人比划了几下手势,又退了出去。
独眼怪人藉机将适才这种尴尬场面,遮盖过去。
谷寒香知他是多疑之人,但她却依然不露形色,每日晨昏,替他穿衣脱衫之际,小心探查穴道。
转眼三天过去,谷寒香试遍了独眼怪人身上的穴道,依然毫无收获。
这日下午,她一个人倚窗闲眺,只见树梢一只雀儿,将头钻在翅翼之下啄毛,不由心里一动。
第二天清晨为他穿衣系带之时,手指顺势往独眼怪人左腋之下,轻轻一触。
独眼怪人左臂迅快的往下一沉,对谷寒香望了一眼。
晚间谷寒香又藉机戮了一下。
那独眼怪人右手一拦,谷寒香被震摔坐地上,只见他脸上满布怒色。
谷寒香心中已然有数,表面之上,却幽幽地道:“你怎么啦?”
独眼怪人见谷寒香一派幽怨之态,心念一转,脸色又缓和下来,忽然呵呵笑道:“老夫虽然练有武功,却是有一个怪毛病,这腋下,脚心,从小就怕呵痒,只要别人一碰,老夫就受不住了。”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适才谷寒香触及他腋下,他脸色陡变,本想发作,但忽然想起以前自己提及这处隐秘之时,谷寒香却力予阻止,此时虽然触及自己隐秘之处,看来似是出自无意,自己这等粗暴的举动,一时之间,颇为后悔。
他心念一转立时突换笑脸,一面说,一面跃身将她扶了起来。
谷寒香见他这等神态,已知自己所料不错,但她表现之上,依然是一片茫然,幽怨之色。
独眼怪人凝神注视了她一阵,愈悔自己出手孟浪,是以也显出了一种不安之态。
这日午后,谷寒香与苗素兰、万映霞三人,一时兴起,在一起演练了两个时辰的武功,回去之后,独眼怪人道:“你一脸汗水,不知做了什么吃力之事?”
谷寒香见他和颜悦色相问,心内灵机一动,故意叹了口气,嗔然道:“不用说啦!”
独眼怪人看了她一眼,茫然道:“难道你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吗?”
谷寒香故意沉默了片刻,才赌气道:“我看,我这武功也不用学了。”
独眼怪人似觉十分奇异,道:“老夫不知你说此话是什么用心?”
谷寒香气得一转脸,道:“你说你武功冠绝当今,可是我跟你学了这久时日,哼!连映霞我也竟无能胜得了她,这还有什么可学的……”
独眼怪人怪脸耸动,笑道:“原来为的这等小事!”
谷寒香忿然反驳道:“在我乃是大大重要的大事,你怎能说是小事。”
独眼怪人道:“我本就对你说过,武功一道,既要天赋,又要名师,绝非一蹴可成之事……”
他见谷寒香为此事生气,原想婉言劝慰于她,但说到此处,再看谷寒香,却是怔怔的凭几而坐,对自己所说之话,竟似充耳不闻一般。
他对谷寒香,真是万分喜爱,所以才事事顺从,这时见她满脸娇嗔之态,一时间竟无法再说下去,但他心中又极想善言相劝,这种情形之下,只急得他怪眼乱翻,不知所措。
谷寒香暗中留意他的举动,见他果然被自己作弄得不知所措,心中不由暗暗的笑了一下。
她忽然转脸对着独眼怪人,轻叹一声,幽怨地说道:“这事只怪我天赋太差,也怨不得你,你也不必如此焦急了……”
独眼怪人睁着一只突出的大眼睛,沉思出神。
停了半晌,他才似由梦中醒来一般,冷漠地道:“你不要为此事难过,老夫定要为你想出一个法子来。”
谷寒香歉然一笑,道:“我虽知你学贯天人,但这等之事,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呢?”她说罢,又低低叹息了一声。
独眼怪人满脸疤痕的肤肉,连连抽动了一阵,那只突出的大眼,暴射出慑人的光芒,忽然展舒两臂,重重一击,“人定胜天,老夫倒要试他一试。”
说罢转脸对谷寒香道:“你是否真的要想学成一身绝世的武功?”
谷寒香嫣然笑道:“自然是真的了,世上的人,哪个不想呢?”
独眼怪人鼻中又沉沉嗯了一声,道:“好,老夫问你能否吃得了苦?”
谷寒香不知他这话的含意,茫然问道:“但不知要我吃什么苦?”
独眼怪人面容一整,一片肃穆的道:“老夫潜心研练了数十年,但也熬受了数十年之苦,如今老夫要用另一种方法,将老夫这身绝学,化用一周时间,传授与你。”
他顿了一顿又道;“老夫此举,乃是与天争胜,究竟能否人可胜天,尚在未定之数,不过,你却要先尝受七七四十九个时辰的血肉之苦……”
谷寒香泛现出一片坚毅之色,冷肃地说道:“只要你真心相传,慢说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就是七七四十九日又待何妨!”
独眼怪人冷漠地道:“你不后悔。”
谷寒香淡淡地笑道:“我学武并不是想争胜江湖,只是想试试看,我是不是不如别人,所以,纵然吃些苦,也是自相甘愿的。”
独眼怪人霍然一跃而起,凌空在橱架之上,取过一瓶药丸,交与谷寒香道:“老夫这等传授武功,乃是武林之中从未有过之事,也是老夫一种大胆的尝试,能不能成功,或是半途功败垂成,都要看你的造化了。今晚你且将这瓶里的药丸服用六粒,明早老夫就为你用内功强自打通‘任’、‘督’二脉。”说完,闭目而坐。
谷寒香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不知是喜,是悲,是祸,是福,只觉得浑身血液奔流加速,一时间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带着一股紧张的心情,将此事告诉苗素兰。
苗素兰微思了一阵,很忧虑地道:“老怪物心地阴毒,不知会不会暗中耍什么花样,况且依他所说,要身受四十九个时辰之苦,想妹妹这般娇柔,如何能抵受得住?”
谷寒香冷冷的一笑,道:“与其终日生活于惶惶不安之中,倒不如求一速决,是生是死,我已不予考虑,不过看他的神情,也不致会有什么阴谋。”
苗素兰点点头道:“妹妹也说得是,只是苦了你啦。”
谷寒香道:“我要走了,姐姐虽可将此事告诉余先生和钟一豪,但千万叫他们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误事。”
她说完之后,径自转回房去。
临睡之前,独眼怪人看着她服下药丸。
谷寒香不知这种丸药,究竟有着什么作用,是以服下之后,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等待着药力的变化。
不知什么时候,她却在等待中静静的睡了过去。
梦境里,只觉周身轻飘,恍如一只风筝,在轻柔的春风吹荡中,飘飘摇摇……
又仿佛身在一叶扁舟浮飘在万顷柔波之上,顺水流去……
只觉得浑身有着一种无比舒泰的感觉,她乏力地睁开秀目一看,但见独眼怪人,双手正在自己左腕脉门之上,轻轻推动。
独眼怪人虽然全神一意的在推动,但他依然注意着她的反应。
这时见谷寒香微睁秀目,未待她开口说话,立时轻声说道:“你不要开口……”
谷寒香见他不叫自己说话,脸上泛现出一丝茫然之色。
独眼怪人似是为了解除她心中的疑念,道:“老夫先打通你的外六经,使流血归心入经,到了正午时,老夫就要使流血逆转。”
他话到此处,倏然而住,低头用心推拿。
谷寒香又在舒泰中沉沉睡去。
到了巳末时刻,独眼怪人叫那蒙面驼哑老人在房中生起了一炉火,火上置了一只古铜青锅,锅内沸滚着一锅沸水。
独眼怪人拍醒了谷寒香,叫她尽去内衣,然后,他用两块长大的绒布在沸水中煮浸了片刻,取出来凉了一下,便将这温湿的绒布,覆盖在谷寒香身上。
他此时也将外面长衫脱去,对谷寒香肃然地说道:“现在老夫要替你用内力强行打通‘督’脉,这种苦却是极不易忍受……”
他本来还有话要说,但低头一看谷寒香一脸肃穆之色,立时住口不语。
谷寒香闭上双目,想把一切之事尽皆忘去,也不思索即将忍受的痛苦。
独眼怪人静坐调息,到了正交午刻之时,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左手按谷寒香“命门”大穴右手迅快的点了她身上“督脉”的九处要穴。
谷寒香陡觉身子往下一沉,宛如由千仞高峰,跌落万丈深渊,心中一阵绞痛,大有胃翻肠断之势,身上冷汗如淋,头上汗珠如豆,滚滚而下。
痛苦难熬之中,又觉着似有一条烧红的铁链在周身抽打,打到一处,即有一阵炎热难堪的感受。
不消一盏茶工夫,她已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她人虽然昏了过去,但这种难熬的痛苦,却丝毫并未减轻。
独眼怪人点拿一阵,又换上一块绒布,又坐息片刻,这样循环的忙到子时才休息。
到了次日午时,谷寒香身子刚稍稍平静,独眼怪人又走来道:“你觉着如何?”
谷寒香如生了一场大病一般,浑身无力,只微微点了点头。
独眼怪人道:“你‘督脉’已通,如今老夫还要为你打通‘任脉’,到了明天,这‘任、督’二脉接通之后,再与你通全身十二关窍,你能把这七七四十九个时辰熬受过去,就成功了一半。”
谷寒香似是甚为感激,无力地瞧着他,悠悠的笑了一下。
独眼怪人道:“你将身子翻过来,伏身而睡。”
谷寒香依言,伏下身子。
独眼怪人右手抵住谷寒香后心,左手疾扬,轻拍她“天府”、“地泉”二穴。
谷寒香身上一冷,打了一个寒战,张口想喝叫,但声音尚未出口,浑身一阵痉挛,肌肤收缩,竟似跌进冰窖之中一般。
一阵酷寒之气,像利刃一样,刺肤侵肌,直钻肺腑。
这阵奇寒严冷,是她从未经过之事,只觉得口唇僵硬,牙齿粉碎,肌肤片片崩裂,遍体骨节,也似寸寸碎断,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内外交相侵袭。
独眼怪人以他多年潜修的一种至阳至柔的内家劲力,一连打通了她“任脉”一十二处要穴之后,翻身取出一只深埋地下的瓷坛。
这坛中乃是藏的终年不见阳光的悬岩上的积雪,和无根的山泉,这两种水乃是一种最阴最冷之水,即在六月伏天,只要饮下一滴,立时凉透心腑,有祛炎祛暑之功。
独眼怪人取过瓷坛倾出一杯,左手捏开谷寒香牙关,将雪露冷泉,缓缓的灌了下去。
谷寒香本已觉遍体冷得难以支持,这时又被灌下一杯世上最凉的雪露冷泉,就仿佛一把冰刀,直插心底,只觉得骤然一惊,丹田元气,立时松散,张口呼吸,竟如游丝一般的微弱。
独眼怪人又取了一粒红如火丹的丸药,灌服下去。
这粒丸药乃是几味最热之药调制,但谷寒香服下之后,也只发生了很少的作用。
直到了第二天午时,身上的寒热方始恢复正常。
独眼怪人也因耗去了甚多内力,静坐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