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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枕喟息道:“是的。人生在世,能跟兄弟朋友联手对敌,已是一种幸福。”
王小石喜孜孜说:“只要大哥喜欢,小石头永与你联手应敌!”
苏梦枕道:“小石,一生中最重大的战役,大都得要孤军作战的。”
王小石呆了一呆,却听雷纯说:“你刚才情急所使的,已没多少所谓‘惊神指’法,而分明是‘长空神指’的运功法。”
白愁飞闷哼一声:“我是毁了长空帮,为的是要‘长空指诀’,但我没有杀梅醒非。”
雷纯又道:“你背部仍留有爪痕。那是我抓伤的。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心知肚明。
你刚才还说只说不做,那是瞪着眼说瞎话!”
白愁飞狠狠地道:“我做了又怎样!?你早已是我的人了,我说什么也是你的入幕之宾,你敢谋杀亲夫不成!?”
雷纯寒起了脸:“你少来不要脸!你在那龌龊巷子里做的事,我发誓要查分明。那次,狄大堂主因受命于爹,把我和温姑娘点倒后,暂交‘破板门’,爹是希望我不要直接受到两帮仇杀的冲击。我查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除开狄飞惊和爹爹之外,知道我给送往‘破板门’的,只有林哥哥、林示己和林己心一堂主二香主。林堂主当时随爹出击,二林香主不久后亦退出‘六分半堂’,至今仍不知去向,爹后亦在这儿受狙,临殁时他叫我如要报此大仇,只要看定你——”
白愁飞怔了一怔:“我?”
“对,你!”雷纯道:“我那时才知道,原来爹一早已买了你,以为你会在他攻打金风细雨楼时你会出手相帮,他才敢胸有成竹,深入虎穴,直捣黄龙。但你在重要关头,并没出手,反而跟苏梦枕同一阵线。
也许你是觉得推翻苏公子的时机尚未成熟吧?或许你认为先要把六分半堂的实力挫下后才再背叛苏梦枕夺得大权吧!又或者你还需要时间来培植自己的实力。不过,爹亦看出你对苏楼主必有二心,算定你终会夺苏梦枕之权,你那时不出手,不代表永不背叛,只是你的时机尚未成熟。他叫我留意你,因苏楼主的基业,迟早要败在你这个野心家的手里。我那时就知道:你趁爹要笼络你之便,偷偷潜入‘破板门’,收买‘禁忌二使’:
林己心和林示己,要待爹加成功打垮风雨楼,便另谋一场里应外合的叛变。”
白愁飞只听得一味冷笑不已。
“可惜你沉不住气。你为往上爬,作过不少孽。为得‘长空指诀’,不惜毁掉‘长空帮’。你也长期逗留烟花之地,加入‘金风细雨楼’后,自珍羽翼,不再留连风月场所,洁身自好,但野性兽心,难以久抑。”雷纯说到这里,一双水灵、勾人魂魄的大眼睛,也充满了怨毒的恨意,“你跟双林香主联系勾结时,发现我和温柔就给关在那儿,于是起了卑鄙之心,故意弄得邋遢肮脏的,希望不让人认出是你,你才放胆去做那禽兽不如的事……”
白愁飞听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是我做的,怎样!?都是我干的,又如何!
我已成功地累死了雷损,扳倒了苏梦枕,还强奸了你……我已玷污了你的身子了,我赚了,你失贞了,你又能奈我何!”
王小石吼了一声,还未说出话来(因太激忿之故),雷纯已平平静静闲闲淡淡地接道:“这是什么时候!我是什么人!——你看扁了我了。那算什么?你以为我会寻死?
从此心系于你?告诉你,我当是给狗咬了一口。我是江湖儿女,不在乎这些。我只会伺机报仇。今日,我就证实了确是你所为;现在,就轮到我报仇!”
白愁飞冷笑道:“你少卖狂,今日鹿死谁手,尚未得知,说不定,我还要感谢你把苏老大和六分半堂一并儿奉送给我呢!”
雷纯婉然一笑:“苏梦枕、狄飞惊、王小石都在这儿,你的胜机极小!”
白愁飞傲笑道:“我还有‘八大刀王’、任劳任怨、四大护法、四派掌门、七绝神剑、六大杀手、神油爷爷、天下第七、郭东神……你们岂一一对付得了?我有的是高手!”
他越说越有信心,同一时间,祥哥儿已领着一名脸披长发、脚着白靴,嘴唇成古怪的“凹”字型的中年人急驰而至。那在轿前取湿布抹脸的年轻人一看,眼睛立即发着光。
两人一朝相,好像在眼色里已乒乒乓乓交手了几招,打得轰隆作响。
雷纯婉约笑道:“你的四大护法,已叛了一半。两大心腹,已把你的精兵‘一零八方案’化友为敌。四派掌门,岂是‘六分半堂’雷动天雷二堂主和鲁三箭、林哥哥、莫北神、杨无邪、邓苍生、任鬼神之敌,苏楼主出现了,王小石回来了,你‘风雨楼’里还肯为你卖命的部属,只怕不到三成!神油爷爷虽然来得及时,但自有惊涛先生侍候着!
六大杀手那一众人,能敌得住‘象鼻塔’精英!?至于任劳任怨、天下第七、八大刀王、七绝剑手……你以为他们一定会为你出手?”
白愁飞怒笑道:“不然怎样?难道帮你?”
雷纯淡然笑问:“他们原隶属于你的人吗?就凭你的字号,还没那么响吧?”
白愁飞嘿笑道:“他们都是相爷的心腹大将,而我是他义子。”
雷纯淡淡笑道:“相爷他老人家有的是义子。此外,他的野心也太大些了,他可不一定放心你在“金风细雨楼”招兵买马、不断坐大……”
白愁飞怪笑道:“你少离间我和干爹……”
雷纯秀眉一剔:“离间?”
她忽自怀里取出一柬一物:“这是相爷手谕和手令:我今晚领导大家推翻在‘金风细雨楼’弄权误事的白愁飞,乃系受相爷之令行事,凡相爷麾下友朋同道,亦应助我行事。”
白愁飞一听,脸色大变。
他这时才总算弄明白了。
这事无怪他一直都给瞒在鼓里,且处处为雷纯所制了,原来自己暗中壮大的事,已为蔡京所察,今晚的事,根本是义父已不信任他后一手设计的!
只听雷纯婉婉转转地道:“怎么?你还要不要问问七绝神剑、任氏双刑、八大刀王、天下第七他们的态度,嗯?”
随后她又婉转笑道:“高手易得,一将难求。现在,你身边一个战将俱无,就凭你,又凶出什么花样来?”
然后她说:“认栽吧!白愁飞,我就等今天,要在长巷中做出龌龊事的你,栽在我的手上!我是个有仇必报的女子!”
一二零:空怀大志,一事无成
“我没死,”深受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境遇的白愁飞奋然吼道:“就没败!”
“这句话该是我说的。”苏梦枕幽幽地道,仿佛在轿里暗处和深处的,不止是一个人,还是一道蓝色的幽光,“不过,就算人死了,也不一定就等于是败了。”
白愁飞望向桥子,愤然道:“我真后悔当日没把你杀了。”
苏梦枕悠悠地道:“当日不是你没杀我,是你杀不着我。”
白愁飞忿然道:“你别得意,请鬼容易送鬼难——你把六分半堂的人请进来打江山,日后就得把大半壁江山送与人。”
苏梦枕森然道:“这个不劳费心——总比送予你的好。你杀了我不少好兄弟、忠心干部,弑已不共戴天。你加诸于我身上的,我可以算了;但是众兄弟们因我信任你而遭横祸,这笔帐,就非算不可。”
白愁飞狂笑起来,语音充满了讥诮之意,“你要报私仇便报私仇,少在人前牛说鬼话,把自己说成毫不计较,只为他人手足讨公道似的!”
他原本一直都甚为冷眼冷脸,连笑也多是冷的,甚至一向很少笑,但当他眼见这个伏杀王小石、剿灭象鼻塔的重大日子,却赫然看见“六分半堂”攻入“金风细雨楼”,苏梦枕居然复活了,梁何、孙鱼居然一齐叛变,精锐之师“一零八公案”倒戈相向,四大护法中已有两人向自己暗袭,自己的强助全因失宠于义父蔡京而和旁观,甚至连当年在“破板门”的所作和在“长空帮”之所为,全给雷纯洞悉……面对强敌无数,自己背腹受敌,换作别人,早已崩溃了,但他却因此激发了莫大的斗志,以一种“不死不休”
的精神来面对这些“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死敌!
他虽顽强,但人已失常。
所以他一直笑。
因为他内心感到悲愤。
——他觉得他不该遇到这些!
(怎会一个朋友也没有!?)
(他的兄弟全出卖了他!)
(他待人那么好,这时候,竟然所有的战友都成为强敌!)
(那不公道!)
(这不公道!)
他不惜孤军作战:
——作战到底!
他觉得自己一生努力,只不过不想空怀大志、到最后仍一事无成。
他认为他没有做错!
这时候的局势已很分明:
蔡京的命令(至少是“指示),必然在雷纯还未出示他的手谕和令牌之前,已告知了八大刀王、七绝神剑、任劳任怨乃至四大剑派掌门等人,所以,他们当然不会甘冒大不韪为白愁飞出手。
而且、各人还忙着表态:生怕让人误会他是跟白愁飞站在同一阵线似的。
要不然,以“七绝神剑”合击之力,断没有理由截不住王小石的。
——如果他们硬要截阻王小石,不让他跟苏梦枕会合上的话,局面便可能已有很大的不同。
不过,并不是人人都如此。
至少,有三个人,是“立场鲜明”地支持白愁飞的。
这三个都是重要人物,也是场中众多高手的一级高手:
“郭东神”雷媚。
“天下第七”。
“神油爷爷”叶云灭。
除这三人之外,“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可以说是分成了“四派”:
第一派一见苏梦枕,大喜过望,他们就等这么一天,重会故主,而今给他们见到了、等着了,自然忙不迭地继续支持他们一向以他马首是瞻的苏楼主。
第二派人一向支持王小石。他们深受王小石恩泽,向来对白愁飞都看不顺眼,或有积恨在心,他们本就不愿对付王小石,只差没真的投身于“象鼻塔”阵营里罢了。
第三类弟子见风转舵。他们眼见白愁飞孤掌难鸣、大势已去,他们跟白愁飞也算不上什么特别情谊,只愿袖手旁观,决不肯在此时为他赔上性命。
最后一种徒众是白愁飞的忠心维护者,可是,如果拥护白愁飞的人,多也是宰相蔡京的子弟兵,而且,大都是“墙头草”之辈,既见白愁飞难以扭转乾坤,局势并不明朗,他们也没多少肯站出来、站起来、或站到白愁飞的身边去!
如此下来,在这“强敌”环视、生死存亡之际,能真正表态支持白愁飞对抗眼前宿敌无数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还不到楼里子弟的一成!
这样一来,大势已定,几已可不必交战了。
一个人平时是怎对待人的,在生死关头之际,人们就会怎么待他。
白愁飞自然知道这一点。
因为他常常出卖人。
——他既然常作背叛的事,当然就有遭人背叛的心理准备。
所以,他一向、一直、一路来无时无刻松懈过。
艳谨慎提防别人背叛他。
他怕别人出卖他——就好像他出卖人一般。
是以,刚才利小吉和朱如是对他的暗算,他能及时反应,故而只能伤了他,但杀不了他。
他一直都有防备,尤其对朱如是和利小吉二人,他觉得“一帘幽梦”与“一索而得”
对苏梦枕都很忠心,而对自己并不如何尽忠。
所以他在四名护法中,一直都比较重用欧阳意意和祥哥儿,较少子“一索而得”朱如是和“一帘幽梦”利小吉什么重大任务。
而今果然。
这两人果来偷袭他!
——要不是苏梦枕和王小石从中作梗,他已一举先取这两名叛徒的性命!
可是他现在最恼怒的是:
连剩下的两名护法——“小蚊子”祥哥儿和“无尾飞铊”欧阳意意,看来也十分困扰的样子,似乎不知该走到自己这一方来,还是索性走入敌方阵营去的好!
没想到,到这个地步,当真是众叛亲离!
不过,也没料到,到此地步,却还有三个强助,与自己共同进退。
他明白这三人支持自己的“主因”:
雷媚(郭东神“不得不”支持自己,因为她是背叛了“六分半堂”,刺杀了雷损,又背弃了“金风细雨楼”,狙袭了苏梦枕。两方面的人马,都不见能再容她。她已无路可走。
“天下第七”也“不得不”支持自己,因为他跟自己是同一样的人:
他们同样卑鄙、同样无耻、同样武功深不可测、同样为达成目标不择手段。只不过,他自己较能指挥领导组织。天下第七却是一个一流执行任命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好杀手。
至于叶神油,却是他“礼聘”回来的,这个人只要吴其荣占哪一方,他就必然与之敌对——与其说“神油爷爷”在帮自己,不如说他只是要对付“惊涛书生”。
可没想到,他的实力,一下子,只剩那么一点点了,而且,都只是勉强凑合出来的。
想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