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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缆!”大汉叫。船缆被君珂信手一拉便断,用不着解,船上十二名大汉驾起了桨,滑向水寨闸口。
船轻,操桨的十二条大桨吃水甚深,船行似箭,向鬼洲飞驶。半途,错过了银衣仙子的游艇了。
银衣仙子远远看到水寨大火冲天,不便阻止水贼们赶回寨中救火,渐渐地,已可看到四面逃窜的大小船只。
近了,迎面遇上了逃得最快的五艘贼船,游艇上的首脑早知不妙,大叫道:“哥儿们,出了什么事?”
对面第一艘快艇上有人高声答:“风紧,不可回去。”
“谁放的火?”
“不久前来了一个少年人,要索取死在鬼洲的两个泼妇,入寨行凶,伤人无算。赤焰神叟死在火中,两仪阴神望影而逃,水寨已不可收拾,三寨主断臂失踪,咱们赶往禀报寨主定夺。”
“那少年人是谁?”
“他自称天涯游子林君珂。”
舱中的银衣仙子一蹦而起,飞纵出舱,大叫道:“那位大哥请再说一遍,真是林君珂?”
双方船已接近,停了桨,大汉说:“是他,他自称林君珂,但在下却是不信。”
“为何不信。”银衣仙子急问。
“林君珂已被令兄折磨得死去活来,复推下了猿啼绝崖百丈深谷,已死了九个月,怎能有活的林君珂?”
银衣仙子根本不知她哥哥的事,只感到心向下沉,浑身发冷,尖叫道:“你……你此话当真吗?”
“在下从不戏言,江湖中知道此事的人,为数不少,姑娘也该知道。”
银衣仙子尖叫一声,向后便倒。
身后三侍女向前急迎,小春一把扶住她,叫道:“小姐,定下神,也许林公子没死,问问看嘛!”
银衣仙子抹掉眼泪,站稳问道:“请将自称天涯游子林君珂的面貌一说。”
贼人便将君珂大闹水寨和他的面貌—一说了,余悸犹存,最后说:“赤焰神叟惹火自焚,六大怪物竞接不下他一把三尺六寸的一把长剑,功力之高,委实难信,定然不是真的林君珂,真的怎会有如许高明的造诣?不会……”
银衣仙子听清了君珂的面貌,心中一宽,抢着问:“目下人在何处?”
贼人向下游一指,向接近鬼洲的小船形影说:“瞧那只小船,人就在上面,要驶向鬼洲,援救陷死在内的两个泼贱女人。”
银衣仙子蓦地飞纵而起,轻灵地落下后舱,向把舵的贼人叫:“转舵,快!”
“转舵?到何处?”把舵的贼人讶然问。
“鬼洲。”她斩钉截铁地答。
贼人大吃一惊,惊叫道:“天!怎能去鬼洲?那儿凶……”
银衣仙子已欺近至贼人身边,抢着叫:“不成,不能去也得去,快走。”
“冷姑娘,这游艇吃水甚深,所以平稳。鬼洲附近全是浮泥,根本无法接近哩。”
“接近至不能再进,再换小艇,用不着你们操心!快!”银衣仙子气势汹汹地叫。
舱首的贼首大概也知这鬼女人泼辣,逼近至舵手身侧,显然要下手强制,不去是不行了,反正到了鬼洲附近,船定然搁浅,她自会死了这条心,用不着在这时冒风险翻脸,便接口道:“好吧,转舵,放鬼洲,谭老大。”一面说,一面打眼色。
舵手就是谭老大,他点点头,有点不情愿地说:“好,这就走。”
船转了头,另五艘快艇已经远出十丈外,游艇鼓风而行,向鬼洲飞驶而去。
君珂心焦如焚,催着十二名水贼运桨,到了鬼洲的西北角,掌舵的大汉说:“林大侠,这儿距岛上滩岸整整一里,不能再进了。”
君珂向水中细察。但看不出异状、水色浑浊,水底看不出任何异处,他问:“为何不能再进靠上去。”
“林大侠不知水底情形,看不出异状,其实这下面全是浮泥,水草长有丈余,坚韧如藤,船往里靠,必定进退不得,人如果下水,水浅浮不起,愈陷愈深,必定送命。”
“骗鬼!靠。”君珂不以为然地叱喝。
大汉一咬牙,挥手道:“靠上去。”
十二支长桨急动,船向里急冲,冲了十来丈,船身突然一震,搁浅了。
十二名大汉额上冷汗直流,长桨搅起水底的污泥,一片浑浊,船像蜗牛一般,逐寸滑行,滑了两三丈,再也不能动了。
大汉一推舵把,绝望地说:“林大侠,咱们全得困死在这儿,你做好事,杀了我们算了,免得我们活活饿死。”
蓦地,岛上矮林茂革深处,传来一声尖叫,声甚凄厉,像是女人的声音,但已显得有点沙哑了。
尖叫声未落,左面十余丈水面,突然冒出滚滚污泥桨,像是开锅的沸水,显然,下面如不是巨大的泉眼,便是有体型巨大的水中异物在活动。
君珂突然伸手拔起两支长桨,丢一根入水一试浮力,摇摇头,飞起一脚,“砰”一声踢在左舷上,奋起神威一扳一拉,硬将一块尺余宽两丈长的舷板扳脱,“啪”一声丢入水中,伸手一按握住一支长桨说:“你们先在这儿等候,在下回来时,定然设法将你们救出浮泥所陷处,不可三心两意溜走。”
说完,将舷板向前猛送,人稍顿,凌空纵起,向激射着的舷板落去。
他将舷板权当木筏,凝气提身飘然屹立,等舷板冲势渐止,即举桨轻拨,向里滑行。
舷板的去势甚疾,片刻间便滑出二三十丈之遥。蓦地,身后狂叫之声乍起。
他扭头看去,只觉心中一凉。原来快艇已经倾向一侧,船上的水贼皆纷纷抛坠,艇四周泥浆飞溅,有许多奇形大物在泥中蠢动,人一跌入泥浆中,但听一声惨叫,泥水一涌,立即不见。
“天!我害了他们,这鬼地方下有异物,可怕,完了,两位小妹定然是凶多吉少。”他脱口叫。
叫声刚落,他感到舷板一动,下面泥浆急涌。
“糟!我得走,怪物找我了。”他想。
他奋起全力运桨急拨,舷板如同脱弦之箭,水花飞溅,冲出四五丈,向洲岸疾冲而去。后面水声急响,他已无暇再看,拼全力运桨,先登岸再说。
距鬼洲滩岸仍有半里地,已可看到浮在水面的墨绿色细长的水草,纠缠盘结,将水面整个封住了。水草的长度惊人,坚韧的程度也惊人,桨拨在草上,竟然无法将草全部拨断。
拍板仍可滑行,因为板两端向上翘起,水草无法缠阻,加上他两膀的神力,所以仍能向前急冲。
距岸还有二三十丈,舷板终于停滞不进,搁在烂泥上不能移动,走不了啦!
他用桨向烂泥下面按去,天啊!直下一丈,仍未触到实地,人如果踏上,不被浮泥活埋才怪呢!
他人本聪明绝顶,立即想起利用浮木片垫脚,以燕子三抄水的跃法,加上凌空凝气绝学,定可超越这三十丈浮泥沼泽地带,便用剑将长桨劈成薄片,插二十余片在腰带上,双手各持五片,突然将一片向前扔出,自己也稍后刹那,飞纵而起。
木片在四丈左右飘然下坠,“啪”一声水花和烂泥一涌,木片先沉后浮,他也在刚浮上的刹那间,脚一点木片,身躯再起,追踪已打出的第二块木片。
投木片的距离,从四丈渐渐减削,快近岸旁,仅可及两丈左右,可知他极为费劲,真力渐竭了。
当他从最后一片木片纵起后,已经距滩岸不足两丈,用不着再投木片,到了岸上啦!
滩岸全被极像象草一般的高大浓草所盘踞,看不清单下的景况,他以为是草地,便就飘然下落。
“嗤嗤”两声,他感到草地向下一沉,双足陷入半干半湿的泥淖中,仍在逐渐下沉,脚下不落实,无法用劲,只刹那间,双足已下陷三四尺,烂泥已淹至大腿根,仍以甚快的速率向下沉,向下沉。
那怎成?绝不能任由身子下沉,活埋在泥淖里的滋味不好受,他必须拚全力求生。
他抓住左右的长草,想将身子拔起,可是草也随着他向下没,糟了。
浮泥已淹至腰间,愈挣扎愈糟,沉得更快,再往下便不堪设想了。
“完了!这真是鬼地方。”他绝望地想。
五六丈外左侧草丛中,突然传来“叭达叭达”的奇异拍击声,愈响愈近,草发出了沙沙声,泥沼隐隐浮动,有生活在泥沼中的生物,正向这儿滑行,草向两侧偃倒。
他眼看前面丈余处数株矮小的圆叶怪树,喃喃地叹息说:“唉!假使我先前多跃出丈余,落在那些小树旁,该多好?天绝我也!”
烂泥已淹至颈间了,他仍在向下沉。
奇异的拍击声已近,已到了丈外,已可看到那儿的草向两侧分开,也看到草恢复原状。
“完了!想不到我会陷死在这泥淖之中,枉有一身绝学,却英雄无用武之地。”他绝望地想着。
危机已至,大祸临头,死亡之神已开始向他招手,但他从未想到后悔此行。
蓦地,他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放弃抓草上拔的傻念头,脱口叫:“我昏了头,怎么仍死死抓住这些毫无希望的怪草?”
他放了草,身动,人向下一沉,烂泥已将他的嘴淹住了。
身左怪草一分,现出一个奇大的鳖状怪物,斗大的怪头,像一个兀鹰,巨嘴如钩,用一双大蒲团似的前爪,滑着烂泥划近,绿色的小眼睛冷电外射。
在怪物伸头前的刹那间,君珂的身前突然射出一道矢矫的白虹,怪物巨口一张,向君珂的脑袋伸到。
生死一发,完了,一代英豪,眼看要膏了怪物之吻,即使不死于怪物之口,也要活埋在泥之下。
且回头表表两位姑娘,她们是生是死?
她们活着,可是已距死不远。
当贼人用船撞沉了她们的小舟,英雌落水,凶猛的涡流狂卷之际,两人便已分散,向水下疾沉,喝了半肚子冷水,人方向上浮升。她们是女人,一辈子没下过水练水性,大姑娘往水里泡,像话?所以跌落水中,除了被龙王爷召去做皇后,没有第二条活路。
还算好,涡流是不住翻涌的,将她们卷入深处,也将她们重新卷上水面。
崔碧瑶昏昏沉沉,求生的本能支持着她,人一出水,突见左近一道黑影疾冲而来,天上波云密布,连星光也看不到,太黑了,看不清是啥玩意,反正即使是漂来了一根草,她也得将草抓牢,是否可救命,已用不着用脑去思索。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黑影扣住。天!有救了,那是一块船板,不啻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替她伸出了救命之手,人在水中抓住了东西,是不会放手的。
她挟住了船板,昏昏沉沉让流水带着她漂浮,一无所知地随水漂流,流向鬼洲。
这一股涡流,直冲向洲上最突出之处,由于水流湍急,所以全洲惟有这一角没有污泥淤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水直扑近岸旁,方向两侧分流涌散,如果随水向左右漂流,将陷入泥淖之中陷死在那儿。
她很幸运,在水行将分流的刹那间清醒过来,已看到了鬼洲的黑黝黝形影,心中大喜,便伸一手猛划,船板便向鬼洲的滩岸移去。
她终于到了岸旁,将船板放了,人趴伏在滩岸上,只感到头是目眩,腹中作恶,好半晌也无法动弹,昏迷了。
这儿是洲中唯一地面坚牢的一角,茂草与芦获高有丈余,宽仅三二十丈,长也不过四十丈左右,其余的地面,全是时软时硬起伏不定的险恶泥沼地带,所有的怪木异草,都是生长极旺而经常沉浮的玩意。
她趴伏之处,是最左角,庄婉容刚由水中爬起,手中还抱着一块船板。婉容的修为比碧瑶深厚,居然并不太过疲劳,站在滩岸上,拼命向水面叫:“崔姐姐,崔姐姐,崔……”
崔碧瑶已昏迷在地,听不到她的叫声。她叫得声嘶力竭,方坐下痛哭失声,许久许久,她方举步向内陆走去,消失在茂草芦苇之中,走上了凶险历程。
崔碧瑶在昏迷中醒来,只觉身上寒意甚浓,虚弱的感觉令她十分难受。她的行囊全丢了,只有随身携带的宝剑和百宝囊,浑身湿漉漉,想找衣裤更换不可能了。
她打开百宝囊,解开防水油绸的带结,还好,水并未渗入囊中,她吞下了一颗崔家至宝夺命金丹,坐下凝神行功调息,许久许久,虚弱的感觉方消失净尽,寒气也逐渐退去。
天空看不到星光,无法分辨时刻,她想:“可能已经是下半夜了,我得等待天明方可上路,水流湍急,婉容妹恐怕凶多吉少,我必须找找看,天可怜见,愿她能和我一般,有幸漂到岸旁,不然……”
不然又怎样?她不敢往下想。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在哀伤中浪迹江湖,互相关怀,互相慰藉,情胜骨肉,义比同胞,一旦遭到凶险,心里的难受自不待言。
她开始沿水际逐步搜寻,一面前哺地说:“小妹,你不能死,但愿吉人天相,吉人天相……”
她到了滩岸最右角,前面的苇草已与她所站处大为不同,但她并未留意,一面举步向前走,一面叫:“小妹,你在那儿?小妹,小妹,你……”
蓦地,她感到脚下一虚,身向下缓沉,一阵泥腥中人欲呕。
“糟!”她